《再爱》六七

4、4

　　天空露出了清透的颜色，空气里到处是雨后湿凉的气息。
　　冷潇潇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金似秋站在门口，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冷潇潇望着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似秋，……”
　　她面前的金似秋，是她从未见过的，乱发，胡渣，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身后的房间被他挡住了，但是……扑面而来，这种不舒服，生硬的冰冷，是什么呢？
　　冷潇潇直视着他。
　　金似秋苦痛的低下头，
　　透明的晨光中，一切都无处可逃，
　　那仿佛瞬间就能看透他卑劣内在的眼睛，狠狠刺痛他的眼！
　　“你怎么了？”冷潇潇一把抓走了他的手，却惊诧那手的冰凉！
　　金似秋无言的抽回了手，“你回去吧，冬青走了，”
　　房门在她的眼前关拢。她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奇异的早晨，她不敢多想，转身离开了，
　　房门后，金似秋颓然的靠着门板坐下，脑袋痛得发涨，他拼命的撞打也无济于事，
　　有什么办法呢，已经不能再从头来过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做不到把它完全抹消！
　　冬青的污点，由他一手创造，他给了他那么大的耻辱，……怎么办，他不想这样，他没有想过要去承受那么深的伤害……
　　他做错了，……错了吗？已经发生了的事，他还能够说它是错的吗？
　　金似秋悔恨的抓扯着头发，
　　思想完全颠乱。

　　冷潇潇一路跑着回了家，
　　去关那里，摆着冬青的淡蓝的鞋子，
　　家里很安静，有一种淡淡的气味在弥漫。
　　她走到冬青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满室的烟雾，若有若无的凝结在空中，
　　冬青穿着浅蓝的睡衣，坐在落地窗下，指间的烟，缭绕燃烧，薄白的烟从他口中喷出，嘴唇在烟雾中，颜色有些灰白，
　　那纯黑清亮的眼眸，罩上了一层烟雾，仿佛水渍一般。
　　那么悲伤。那么愉悦。
　　冷潇潇一步步走向这样的冬青。
　　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冬青呆呆的看着玻璃窗，唇边一抹恍惚的笑。那笑容让冷潇潇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一切，飘忽散乱得像在梦里一样。
　　冬青闭上眼，天光的清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光。
　　冷潇潇觉得他仿佛睡着了，伸手取下他指间犹燃的烟，
　　不敢出声，不敢开口，总仿佛一说话，就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的碎裂。
　　她情愿就这样的守着他，他静静的入睡，面容安详，
　　她凝视着他，不想去正视心头的恐慌。
　　是啊，没什么可担心的，冬青或许只是和金似秋闹了矛盾，小孩子脾气，睡一觉就全忘了，
　　况且，再过不久，她就能带着冬青去巴黎了，离开这里，他们会有更好的人生。
　　“姐”
　　冬青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住她。
　　“姐，我从小就很喜欢一个人。”冬青直视着她，轻声的说着，
　　他眼中有犹豫，回望着冷潇潇惊讶的目光，他侧过头闭上眼，精致的眉眼间又有一种义无反顾。
　　“他昨天晚上，说了喜欢我，姐，我喜欢的那个人，说他喜欢我。”
　　冷潇潇一颤，那未燃尽的烟从她指间直直掉落！
　　冬青的声音变得虚无飘渺，在空息般的空气里，她分明又听到了他喃喃的梦呓般的话语。
　　“姐，是似秋哥。”
　　头脑“嗡”两声变得空白。
　　冷潇潇一瞬间觉得浑身冰凉，她不可自持的发抖，冰冷的双手竟因颤抖而无法紧握！
　　她轻吸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可能”。
　　她短促的吐出这几个字。
　　冬青看着她惨白的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悄然浸起。
　　是逼迫。
　　不是他被逼着再也无法开口，就是他会将唯一的姐姐逼得就此崩溃，结局，很明了了。
　　冬青苦笑一声，精彩面孔有轻微的扭曲。
　　爱最终都是自私，最终仍旧是伤害。
　　“我跟他睡过了。”
　　语音未落，冷潇潇猛的一拳打在落地窗上！
　　闪着冰冷光泽的玻璃碎片，沾满鲜血，迎着阳光四溅！
　　“你喜欢他？从小就很喜欢？你现在跟我说，你喜欢男人？”她连语语都无法表达完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量在她体内冲出，逼得她心口一阵浓过一阵的腥甜！
　　冬青惊恐的抓住她淌血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随着脸上被她狠狠的打了下！
　　冷潇潇颤抖着，看着冬青白净的脸上，沾染着的她的鲜血，
　　触目惊心的愤怒！
　　抬手，她机械的，毫无感觉的又在冬青脸上打了一下。
　　再一下……又再一下……
　　冷潇潇苦痛的俯下身去，已经是极限了。
　　冬青那被鲜血覆染的脸颊，那仿佛是浸在鲜血中，小鹿般惊惶的眼眸……
　　让她想狂抓全身的颠狂！
　　她一手牵引着长大，干净无暇的冬青……
　　她恨得悲呜出声！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冬青惊恐的紧紧抱住她僵直的身子，在她剧烈抖动的身上，那种扭曲的感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头。
　　她很轻的呼吸，逐渐平静的身体里，只有心脏还在不断激跳。
　　头脑中“嗡嗡”乱响，让她烦乱得找不出思绪，她索性闭上眼睛，瞬间沉静的世界里心便涌上一阵难言的痛。
　　好苦涩的味道啊……
　　脸颊上有温热的水珠滑落。
　　原来……她哭了，眼泪，怎么会这么苦这么苦呢……般若世界里，只有无尽的涅槃，怎么会有超脱，而她，竟妄想了超脱，那便只有受苦。真的是很苦，报应在最爱的人身上。
　　她的冬青……被男人所触碰……
　　冷潇潇无声的哭了，轻得几乎没有声的泪水溅落到地上，晕染开，那凝血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