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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嘉米尔夜里已经是零下十度,公馆的主人担心小弟子耐不住这严寒,夜间在馆中生起了火炉,门窗也遮了几层羊毛毡子,毕竟这崖顶常刮着烈风。可到了白天,中午时分的气温又会升到零上十几度。这样的环境的确不太适合人居的。
小弟子也问过他“为什么我们不搬家呢搬到温暖的海边去。”小弟子这么问,是因为公馆的主人前两年曾带她去过欧洲,所以她知道这世界很大,不只有雪山,小镇和集市。
公馆的主人回答说“因为这里我们的族人要世代守护的地方。”
小弟子的母亲是公馆主人的族人,数年前一个寒冬的夜晚,女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翻山越岭只身来到公馆门前,将孩子交给公馆主人后便力竭而逝了。孩子的母亲去世时还很年轻,但是身怀重病,以那样的身体情况,攀上这人迹罕至的高崖,其决心又或者说绝望,是不言而喻的。女人和孩子都生着蛾眉,这是嘉米尔一族的标记,于是公馆的主人虽没来得及问出孩子的身世,却也明白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孩子托福给自己的用心。
嘉米尔一族古来便生活在这里,甚至比生活在崖下高原上的原住民更早来到这片山脉。族人历史上也曾经历过繁荣,但数百年之前便已经没落了,余下的族人则早已离开了嘉米尔,四散在世界各地。
这座公馆则据说曾是族长的居所,已在这悬崖伫立数百年,公馆主人儿时就和自己的师父一起住在这里。师父英年早逝后,公馆的主人曾去过很多地方游历,在很多地方生活,只因为不愿回到这里日日面对曾经的回忆和难以战胜的孤独。直到一日清晨在亚马逊河附近的小村庄里醒来,呼吸着温湿的空气,看着蔓延的绿色,却依旧想起雪山,凌冽的寒风和刺目的太阳,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家了,于是又一次回到这里。那日女子带着孩子来到公馆时,他已独居在此两年。
公馆的主人埋葬了孩子的母亲,很快便发现襁褓中的婴儿正发着烧,多半是受了冻,但若不好好照顾,说不定很快也会随母亲而去,于是他抱着孩子下了山。小镇里有医生,医疗条件虽比不得大城市,但比自己小时候要好很多。孩子很幸运,两日后便退了烧,没得什么肺炎之类的并发症,三日后则完全精神起来,是个很爱笑的孩子。
医生并不是本地人,二十多年前从医学院毕业后就怀揣着支援边疆的热情到了里,在小镇定居下来,如今已年逾五十,公馆主人则从那时就认识了。二人闲聊起来,医生便问公馆主人事情经过,又问他今后打算如何,他片刻说“会尽力带大这孩子吧,毕竟族人不多了。”
医生笑说“你前日抱着婴儿来的时候,倒的确让我想起了穆先生。我记得他那是比你现在还年轻些吧。”
穆,是公馆主人师父的名字。
从前这里还没有医生和现代医疗条件时,当地人病了服些草药、藏药,却是救不了重症疾病的,于是病人的家人绝望时,便会向传说中住在悬崖上的仙人祈求救赎。这传说的由来自然和嘉米尔族人有关,传说嘉米尔族人曾拥有高超的医术,三百年前族中还兴盛时,常会接济当地百姓,治病救人。只是嘉米尔族没落后,最近这两百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也就渐渐没人知道这个民族的存在了。直到二十多年前一次大地震,很多人都受了伤,穆下山为当地人疗伤,相熟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性格沉稳的十三四岁少年,竟是住在崖上之人。那次之后,由于救了很多人性命,穆非常受当地的人尊敬。人们称他为嘉米尔的穆先生,而那座伫立在悬崖上的塔也就被称为“穆公馆“。
听到医生提起师父的名字,公馆主人晃了一下神,然后道,“是啊,我跟着穆先生时,他真的还很年轻呢。“
那之后他将小女孩儿抱回去,因为是个幸运又爱笑的孩子,便起名叫Lucky,汉字写作罗喜。小孩子的长大总是一瞬间的事,转眼罗喜今年就6岁了,好动,爱讲话,最喜欢的事是去山下小镇的集市。看着她,公馆的主人会想起自己的童年,虽然记忆中儿时的自己要比她顽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