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玻璃心少女》阿莹子

19、第十九章

　　许无晚上没怎么睡好觉，只做了一晚的梦，也没梦到什么稀奇的，尽梦见些旧事物，全是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老是夹到她手的单车手刹，以及老是磕疼她屁股的三角杠。后来家里有了两辆单车，爸爸在后座又给她装了个自己做的小篮子。
　　放学回家时总会路过一片雕刻园，里边堆满了石狮子，还有些没雕好的，许无梦见自己爬到了狮子上。
　　还有那架横在地上用来减速的大铁梯，以及早就变成了道路的农田。

　　许无真是被太阳给晒醒的。眼睛好像糊了眼屎，睁了好久都没睁开，等好不容易睁开了，她以为自己大白天里见了鬼。
　　肖易真是越发的变得邋遢了，脏兮兮的，还老喜欢凑着自己这么近，她真怕他满头的头皮屑会掉到自己的身上，亏得莫辛还老喜欢粘着他。
　　推开了肖易的脸，她夹着被窝翻了个身。
　　说实话，莫辛突然放大的面孔还真是不怎么好看，美人果然还是要远远看着才好。
　　好像自从认识了肖易和莫辛，她周末早上就没怎么睡过懒觉。
　　“别睡了，我们出去玩吧。”莫辛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缠着她。
　　“先下棋。”
　　“好。”

　　莫辛刚要落子，肖易忍不住咳了一下。
　　许无抬了抬眼，没吱声。
　　肖易从来没在她面前下过围棋，但她知道他会下，因为莫辛每次下出昏招的时候，他那毫无掩饰的着急表情，她每次都看在眼里。
　　就像她不喜欢吃洋葱一样，肖易不喜欢下棋，似乎也不是很难能理解。
　　所以，她从未要求过他跟自己对弈。
　　两三下搞定莫辛，许无开始梳洗打扮。

　　前段时间市里落成了科技馆，离许无家不远，里边新奇的东西不少，再加上是免费的缘故，使得科技馆一直人满为患，莫辛之前一直想去却没去成，今天总算遂了意。
　　科技馆坐落在城中区的高新开发区内，正因是开发区，也就暂时还没开通公交线，三人也就只能走着去了。
　　天气已经有些转凉，可太阳却依旧刺眼，许无撑着自己的小红伞，把自己和莫辛都遮在了伞阴里。
　　肖易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无所事事的围着许无两人转悠，偶尔会往前骑上一段，然后又骑回来和他们汇合。
　　“肖易，你什么时候教我骑自行车？”莫辛一直不会骑车，可闹了肖易好久肖易也不肯教。
　　“你这么笨，学不会的。”他翘起前轮骑上了还没来得及种花的花圃，这是他最近刚学的新招。
　　“你才笨呢。”莫辛今天心情极佳，只简单地回了他一句，要放在平时，肯定又要跟他闹一次。
　　“那你会不会骑车？”莫辛又打起了许无主意。
　　“不会。”
　　听了许无的回答，莫辛脑子里立马又出了鬼点子，她凑近许无的耳朵：“你让肖易教你呗，然后你再教我。”
　　“你让肖易直接教你不就得了。”许无对于骑自行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嘘——”莫辛生怕被肖易听了去，赶忙向她使了眼色，“我求了很多次了，肖易他都没答应。”
　　“那就再使劲求呗。”
　　许无所提出的建议毫无建设性，她长叹了一口气。
　　开发区的道路都很宽，因为花草树木都没种上的缘故，看上去虽是荒芜了些，可视野却是十分开阔，笔直的道路直通蓝天，再加上人少车少的，人的心也会变得无拘无束起来。
　　肖易横冲直撞的骑着自行车，一会儿直接消失不见，一会儿又在莫辛身旁刮起了一阵风，自由自在的样子，真是让她看着无比欣羡。
　　“肖易你太自私了，你哪都能去，我哪都不能去，公交车也不让我坐，自行车也不让我骑，我的病明明都已经好了，你这个自私鬼，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跟你玩啦。”冲着肖易的背影，莫辛吼出了自己一肚子的怨气。
　　她其实并没生气，毕竟她一年多前才做完了矫治手术，病了近十年，又遭了这么大的罪，不好好保养个三年五载，算不得痊愈，只不过是瞧见这片广阔的景象，想着自己平日里老被关在家里憋着，一时有些愤愤不平罢了，朝着肖易吼上这么一两句，心情倒是畅快了不少，傻傻的对着许无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她继续和许无说着肖易的坏话。
　　肖易骑着车正放飞自我呢，冷不防脊梁骨就被一阵猛扎，贴着标签的各种冷箭直插他心脏，哆哆嗦嗦的回了头，就看到莫辛摆出的一副“泼妇骂街”状。
　　得了，又踩到她尾巴了。
　　都说这“家丑不外扬”，莫辛这回是嚷得整条街都回声阵阵的，有什么气不能等回家关上门再发，肖易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头皮。
　　急急忙忙，一个急刹车，他连人带车的横在她面前。
　　没等着莫辛开口，肖易急吼吼的解释到，“不是我哪都不让你去，那个，骑自行车其实很危险，不是我不想教你，我真想教你来着，只是.......”
　　真不是他自私，是莫辛的爸妈不让，莫辛先前做了大手术，虽然手术效果喜人，但着实也耗去她不少元气，偶尔的感冒发烧也还是能吓坏不少人。除了上学，肖易也想尽量带她出去逛逛，其实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但一场大手术的恢复期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完事的，想要杜绝之后的一切并发症，完完全全的活成个正常人，还不得细细的养上个三五年。公交车上人太多，肯定是不能让她坐，自行车肯定也不行，断不能让她再因着什么小事而再出闪失，所以说，对于其他的事情，肖易都可以不听，可但凡关于莫辛的，他必须坚守自己的原则，凡是对她有害的，也都是他不能犯的。
　　肖易肯定是不会背叛叔叔和阿姨，省得莫辛回去又跟他们闹，只得跟莫辛打着商量：“你看，你以前求我的事，我哪次没有答应你？自行车你就别学了，要是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都载着你。”
　　“你是说真的？”莫辛还没意识到肖易今天是被自己唬住了，只当他今天发了善心。
　　“我以前骗过你吗？”肖易反问到。
　　“行，我相信你，你可要说到做到。”
　　“知道啦！”事到如今，肖易才隐隐约约觉到自己被诳了，可谁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时已晚矣。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吗？”许无当了十多分钟的壁花，真是受不了了两人在自己眼前的腻歪劲。
　　在许无的催促之下，肖易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又“嗖”的一下没影了。
　　莫辛很高兴，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许无也再懒得替她撑伞，任着她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手舞足蹈。

　　科技馆里人不多，可也不算少，三人进到馆里，各自就被馆里新奇的事物吸引了去。
　　许无来到一个大铜盆前，磨了磨盆边上的耳朵，盆里的水随着嗡嗡的声音溅起了水花。
　　“这是因为共振。”肖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什么是共振？”许无真心没想噎他，纯是因为肖易的解释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谁想着一脸胸有成竹的肖易其实也是个半调子。
　　“共振就是共振，哪问那么多废话。”他也是听他爸说的，他记得爸爸是有跟他解释过，只是他自己听不懂罢了。
　　留着肖易一个人在原地研究共振，许无寻到莫辛身边。
　　“阿无你看，等着这里发光的时候，就按这个按钮，如果是在黄光的范围，就证明你反应快，如果超过了黄光到了红光范围，就说明你反应——”话还没说完，莫辛“啪”的一声拍下了按钮，红光都快涨到顶了，莫辛转过头，很不好意思的对着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慢。”
　　许无也觉得有趣，玩了几次，都在光柱还没突破黄光时就按下了按钮，前几次还颇有成就感，但没几次也就玩腻了。莫辛不想承认自己是唯一一个反应慢的，招来了肖易，两人接着一块玩。
　　把科技馆里能玩的东西都玩了一遍，好奇心也就渐渐的淡了，倒是一旁角落里挂着的科普图画吸引了许无。
　　图画上解释了很多她从前所不知道的事物，比如说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天上为什么会有彩虹，只其中的一幅最让她觉得有趣，却也最让她感到担心。
　　画里画了个女人，一个四肢发达还没有头发的女人，要不是画里的女人还穿着裙子，许无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那是个女人的，光是看着这幅图，她倒是觉得有趣的，只是待她看清了附在图边的文字时，许无瞬间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短短几句话，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了图上画着的女人的样子，有一天会成为这个社会的审美主流。
　　许无这时还只是个孩子，暂且还没什么标新立意的志向，在她看来，楼下姐姐的身材才是最好的，肤白腰细腿又长，可比这画上的熊样好看不少，她就想长成楼下姐姐那样的，并且也在用实际行动努力的朝着那方向发展，这墙上挂着的图画，彻底颠覆了她的审美，她也不知道这图上所说的“有一天”到底有多久，万一要是个“不久的将来”，自己现今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肖易和莫辛在科技馆里疯了一天，而许无则在科技馆里消沉了一天，直到回家的时候，一路上也都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残阳的温度似乎要比午时还烈些，许无照例撑起了伞，肖易只推着自行车，陪着他两在道上慢步。
　　莫辛看着一脸沉默的许无，好几次欲言又止，肖易实在受不了莫辛的拖拖拉拉，终是忍不住替她问出了口：“许无，上次班主任说的，你考虑好了没有？”
　　许无硬是在这十月小阳春里被他的一句问话恶心得打了个冷颤。
　　两年前，许无所在的子弟学校被划归为教委直接管理，至那以后，学校虽是改了名，却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直到前一段时间，班主任忽然宣称，现处于河东一片的原职工宿舍区，也就是许无所住的这处生活区，从明年开始，将会被重新划分后归入另一个新学区，这意味着她如果还想继续在这所学校的初中部就读，就必须缴纳高昂的择校费。
　　这并不是许无所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也不需要因为这样的问题而烦恼，毕竟需要她自己去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就比如刚才，她又遇到了一个新烦恼——一个关于审美观念的问题，这才是她应该去烦恼和操心的事，至于明年小学毕业应该去哪所学校就读，交给爸妈去决定就好。
　　班主任还说，虽是重新划定了校区，但学校对于原来的子弟学生还是给予了一定的优惠政策，如果还想在学校的初中部就读，不需再进行入学考试，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让班主任把名字报上去，交了择校费就行。
　　许无所在学校的初中部因着近几年不断攀升的重点高校升学率，名声日益显赫，入学的竞争也变得日益激烈，只要交了择校费就能直接入学，对于许无来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不知道，这得让我爸妈来决定。”等了好久，肖易终于等到许无开了口，可却仍旧是没有听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心，她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到不在意的，也试图去用一些没事找事的烦恼去分散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注意力，可效果似乎并不理想，这个问题总是挥之不去的驻扎在许无的潜意识里，并且还嚣张的变换成不同的姿态刺激着许无的神经。
　　最近几日，正处于豆蔻年华的许无开始变得怀旧了，像个老头子似的，老是梦到以前的事，并且对于那些过往的旧物，总是记得要比现在清晰。
　　敏感，易怒主导了许无的脾性，她觉得自己是越发的看不得肖易和莫辛的腻歪劲了，明明他两从小就腻歪，偶尔她也会同他两一块腻歪，可现在不知怎么的，见着他两腻歪就来气。
　　“我还是想在原来的学校读书。”好长一段时间的患得患失，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说出了真心话，尽管需要交纳高昂的择校费，尽管这笔择校费会成为他们家难以负担的压力，她还是哪儿也不想去，她不想离开肖易和莫辛，也想一直跟李傩在一起，她觉得现在的状态特别好，她什么都不想改变。
　　许无仅仅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肖易和莫辛听了都非常高兴，全当是许无自己做出的决定，许无瞧着他俩的兴奋劲，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是变得更加难过了。
　　两人先是陪着许无回了家，又是闹了一会儿，肖易看着莫辛是玩倦了，担心她又累出什么毛病来，费了老大劲才把她哄了回去。
　　熊孩子一下走了俩，家里顿时变得清静了不少。
　　饭桌上，许无觉得自己明明鼓足了勇气，可嘴巴却又老是被口饭堵着，等着好不容易噎完了嘴里的饭，家里人又都各自忙着各自的去了，她又只好蔫蔫的回到房间做起了死活题。
　　混混沌沌的洗完了澡，又被逼着灌了一大杯牛奶，然后的然后，等着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床上了。
　　姑妈熄了灯，躺下之前还不忘给她掖了掖被子。
　　呆呆的望着乌漆漆的天花板，许无只得安慰自己，等到明天，再提一提升学的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