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君子好逑不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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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时候林平之坐在前面第二排。他抬头听讲，低头记笔记，短短的额发只能覆盖住额头小小的一片。阳光很足，将他的脸照成温热的红，沁着红的是雪白的底子，仿佛透明。
教室门开着，老师讲课的声音传出门，进入空旷的走廊，仿佛一滴墨水在满满的水中晕散。令狐冲自己的脚步声则是熊孩子在搅混一池春水。他一口气跑到教室门口停下，隔着门看到第二排的林平之。
他脑筋发热，真想冲进去，直接冲到那个人面前去，竹筒倒豆子一样表白。幸好刚冲到门边就听见老师一句“法学的指导思想从理想主义渐渐转化为现实主义、利益折衷主义，是现代法学能够确立的重要标志”，顿时好像滚开的水里添了点凉白开，热还是热，总算不那么咕噜噜冒大泡儿了。他控制住了自己，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后退，退到走廊的窗前。
他还是能看见林平之。他是一口气跑过来的，喘气声音充斥了耳朵。然而隔着一整条空旷的走廊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喘气声。林平之更加不会，他依然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尽管他身后很多人在埋头睡觉。
令狐冲靠着窗台，呆呆地看着林平之——只要看着他就心生欢喜。他就像带着光，就像那些阳光是故意追着他，追着他在他的睫毛间跳舞，在他的嘴唇上跳舞，在他耳朵的廓形上跳舞，在他绒绒的发尖上跳舞。于是就欢喜，就像浸在粉红色泡泡里，又甜，又暖和。只是这粉红色是草莓味儿的，总带着点溜溜的酸。
一会儿该怎么说？似乎应该利用这点时间好好组织组织语言，要幽默一点，还是严肃一点？要坦率一点，还是含蓄一点？同学，你好，我叫xxx，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这样说会不会太老土？不这样说的话……我的天啊我为什么连句像样的话都想不出来？
他在那儿纠结着纠结着就下课了。
老师先离开。接着同学们鱼贯出门。他顿时忘了自己还在纠结一会儿怎么说，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林平之出现。没过多久他真的就出门来了，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蓝灰色牛仔裤，手里抱着书和笔记本，微颔着尖尖的下巴，视线保持着斜向下四十五度，目不斜视地从令狐冲的面前走了过去。
令狐冲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嘴里只说了一个“哎”，就死活说不下去了。
眼看着林平之越走越远，忽然把心一横，自言自语：“靠，我他妈就不信了！”把头发一甩，大步向前冲，穿过熙熙攘攘的同学，穿过多半条走廊，终于那个人就在眼前，他根本就没细想之后要怎么说，冒冒失失地拍了林平之的肩膀。
林平之转回身站定，那双皂白分明的眸子正正地看过来，令狐冲给那双眸子一看，当场就傻了。
林平之轻轻地说：“学长好。有事吗？”
令狐冲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林平之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声音是轻轻的、温温的，令狐冲听他要走，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慌慌地叫起来：“有有有！我有事，我有事！”
林平之问：“学长有什么事？”令狐冲顿时高兴起来：“你认识我？”林平之平平淡淡的回答：“我是大一新生，大二的当然是学长。”
令狐冲高兴得像要往天上飘，大呼小叫起来：“你肯定认识我！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上大二？”林平之微微一怔，令狐冲一高兴就晕头，果然是一口气就说出来：“我叫令狐冲，我上大二，跟你一个系。我在图书馆见过你，我在活动室也见过你，操场上也见过你食堂里也见过你，我想认识你，交个朋友好吗？”
他没想到林平之一口就答应了：“好。”
他说的是一个好字没错，可他的表情却无波无澜，空空的，静静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令狐冲一愣，还在琢磨这个好字，究竟是不是真的好，他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学长再见。”
真的转身就走。
令狐冲留在原地，愣着不知所措，他对自己的表白能得到什么结果，脑子里早就猜测了无数个可能，多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会得到一个简单然而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好”。
他的心也是空空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令狐冲翻来覆去一晚上也没睡好，到了早晨好不容易睡着了，舍友们又起床了。
法理学最麻烦，早上八点开始，整个院系本科硕士几百人一起上，还得打卡。三个舍友起床之后来来去去洗脸刷牙上厕所。令狐冲翻了个身，拿被子盖住脑袋，袁冠南跑过来隔着被子推他：“老大，老大，起来了！”
令狐冲迷迷糊糊露出半个头，袁冠南说：“起来上课了！岳老师的课！”
令狐冲半眯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来自己的学生卡给他：“帮我打个卡。”
袁冠南惨叫起来：“老大，你饶了我吧！岳老师的课！岳老师一上课专门盯着你！我不敢！”
令狐冲被他惨叫得脑袋轰轰的疼，没办法只能先哄着他别叫了：“好好好，我起来，我再躺十分钟。”
多躺十分钟就不能吃早饭了。没精打采地擦着时间进了教室，有人在中间跟他招手，一看那前后左右是袁冠南、陆大有、英白罗、狄云四个人，都冲他挤眉弄眼地笑，再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四个人围起来的不是林平之是谁？原来这几个哥们儿这么够朋友，这个惊喜必须得给满分不怕他们骄傲！
顿时眉开眼笑，精神百倍，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英白罗给他让开了林平之右边的座位，自己笑嘻嘻地坐到了旁边。说真的一万个没想到林平之会来。法理课一般都是大二才开始上，不过每学年都开，也没人拦着大一的来。
令狐冲先跟林平之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呵呵。”
林平之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前面陆大有回身给令狐冲递过来一个鸡蛋饼，说：“老大，给你带的早饭，俩鸡蛋，双份大葱。”话音还没落，袁冠南在林平之左边，伸长了胳膊用书拍了陆大有一脑袋，骂他：“不长眼呢！”
令狐冲有点尴尬，赶紧接过来藏进书包，给林平之解释：“什么双份大葱，我从来不吃，那么重口味多讨厌，是吧，嘿嘿。”林平之就当没听见。这时候岳不群进来了，在讲台旁边摆弄投影，林平之早早地摆好了书和笔记本，眼巴巴地看着投影仪上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课件。
令狐冲继续跟他没话找话：“大一就来上法理课啊？怪不得你一看就是好学生。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来上课啊？”
后面的狄云人实在，插话说：“你俩礼拜没来上课了老大，上次岳院长把你叫家里去骂了你忘了？”还是袁冠南有眼力价儿，转身又照头给了狄云一课本：“你也不长眼！”
这时候岳不群在讲台边调好了投影，开始讲课。其实岳不群这人讲起课来非常招人听，法理学本来是很枯燥严肃的一门学科，愣是让他讲得生动明快。但令狐冲懒得听。他父母跟岳不群夫妻相交莫逆，从小到大来镛都都是住在岳不群家里，岳不群也很喜欢他，从小学起他就经常被岳不群带来学校，在角落里乖乖坐着听他讲课。这门课他就是不听也能考A——他上一学年的所有课程都是A。
他懒得听课，心思都用在跟林平之没话找话上：“其实大一的课吧，虽然看起来特别难吧，要是想全A通过也有窍门。大一就是跟高中不一样适应起来得有个过程，要不回头下了课我给你讲讲，今天上午你还有课没？要是没课，我陪你去图书馆？中午我请你吃饭？”
林平之终于回头，直直注视着他，双眸清澈得像一汪湖水：“学长，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令狐冲喜出望外，受宠若惊，赶紧点头如啄米：“可以，可以，太可以了！什么事，你说！”
林平之说：“不要打扰我听课，可以吗？”
令狐冲吃瘪，顿时泄了气。他是安静了，旁边围观众人却忍不下去，全都吃吃的低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君子好逑不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