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请战[恢复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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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在傍晚的拉练后去了一趟刘国梁的办公室，这时是暮色四合，过道里还没开灯，显得幽深而昏暗，忽地，走廊尽头漏出一小线灯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内推开了门走出来。
人影一半拢在灯光里，一半拢在微沉的夜色里，门口站了几秒不动，人影伸手打开了走廊顶的灯。
“啪”的一声，光明取代了黑暗，张继科与对方在同时看清了彼此的脸。
秦志戬。
“秦指好。”张继科礼貌地低着头，退到墙边去把路给他让开.
“是小张啊。”秦志戬微微点了下头，眯着眼睛，神色甚至称不上和蔼，”你来找刘总的？“
“嗯。”张继科简短地回了一个音节。
秦志戬锐利的视线扫过他的肩膀，腰间，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浅浅，他出声问，“伤好点了吗？”
“还好，谢谢秦指关心。”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语气，张继科一直很清楚，哪怕恩师和对方阵营两分，背后势同水火，哪怕在心里对这种名义上的长辈关怀是厌烦，哪怕对方在自己掉进深渊时乐见其成，在明面上，张继科不能对秦志戬有半点不敬，必须将虚与委蛇进行到底。
否则，在国乒队这样表面温情脉脉实际被体制捆绑得无法透气的地方，任何破坏秩序，制造不稳定因素的人，都将失去容身之所，无论你是荣耀万分的大满贯，还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陪练。
那种绝望，张继科经历过一次了。
“小张，团体赛，你可要好好打啊，为自己争一口气儿。”或许是出自于胜利者那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在秦志戬眼中，张继科到了回收报废的时候，最多发挥一把余热，他难得语重心长起来，“也给你肖指导争口气儿，他就指着你呢。”
张继科只是低着头不做声认真听着，还好，雪上加霜到此就结束了，秦志戬很满意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张继科的肩，自己走开了。
“秦指导走好。”张继科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头微微一沉。
“继科，你来了。”露台边，刘国梁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过身来，脚边水泥地上落满了烟蒂，“茶在桌上，你自己倒。”
“刘总，我不是来喝茶的。”张继科走向露台，“我是想问您，团体赛的名单，您定好了吗？”
刘国梁的脚尖碾过烟头，他深深看了张继科一眼，“继科，我没有那个权力去决定名单，而且，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摸不准名单会不会变。”
“那好，我请战。”
刘国梁抬起了眼，这似无来由的几个字击中了他，但他很快恢复了总教练的风范，坦然地接受着张继科的直视，“继科，你只管准备好自己那份，派谁上场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退一步说，就算不上场，我相信你也会好好准备的。”刘国梁笑了笑，然而张继科的下一句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您昨天去找了吴指导。”张继科一字一顿地说，不出所料，刘国梁的面上有些绷不住了，“小胖说的，我还知道他下午加练了，您别怪他，我这么大的时候也瞒不住事儿。”
刘国梁还在尽可能地不动声色，“所以呢？”
“所以，我想得到一个答案。”
“——您们是不是要启用P卡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当所有意图都隐藏不住，刘国梁反而能够镇静下来，张继科用的是”们“，说明他来这里之前已经把前因后果想得差不多了，并没有把一切归到刘国梁身上。这小子一向聪明，尤其是在去年之后，他对大多数事情都看得很清。
苏州让张继科成熟了太多。
刘国梁避开张继科的目光，转向露台外无边的夜色，就在张继科觉得自己无法得到回答的时候，刘国梁抬手指向远处，突然开了口，语调分外温和起来，“继科，你看，这里像是什么？
”
像是您在答非所问。
张继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运动员宿舍楼下，偌大的运动场，人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又缩短，厚重的铁丝网边缘隐约流过一闪而逝的光，是个有星无月很好的夜晚。
“像什么？”张继科的眼底，倒映着更远处天桥川流不息的车影，他轻轻地问，并不想真的得到答案，只是不想让沉默继续，不想让那个人太难堪。
悠悠晚风将刘国梁的每一个字拖得很长很长——
“斗兽场。”刘国梁低声说，“这里就像斗兽场，继科，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只是厮杀的野兽。”
“人们就喜欢看你们和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喜欢把这些作为谈资抬升自己，大多数人看不见一场比赛后是多少年的汗水，赢了，不过一时喝彩，输了，任何难听的指责甚至谩骂跟着就会来，逃也逃不开。”
“但他们迟早会把这场比赛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是你们的人生，不是他们的，他们不会知道那些话会怎样深刻地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继科，我输过的，我明白那有多可怕。如果是其他项目，尚有余地，但你打的是乒乓球，中国的国球，只能赢，不能输。
“继科啊，你一直是那个能让我在大赛前放心入睡的人，我相信你，但我赌不起，你懂了吗？”
刘国梁定定地望着墨蓝的天际，与地面交界处是那么清晰的一缕橙黄，像某种纠缠不休的恶意，盘桓着不肯离去。
“我知道啊。”
张继科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教科书式的标准的桃花眼，此刻充满着的不是失落，而是坚定与勇毅的光，他在笑，璀璨得像秋夜的星辰，或是三月春花初绽了的灼灼风华。
“知道什么？“刘国梁被他笑得懵了，下意识问了出来。
“我们输不起。”他仍然在笑，眼角有细碎的纹路漾开，这疑似病句的话，只有双方能明白，“他也输不起，但相比之下我更输得起不是吗？”
“我请战。”张继科最后说，“为我，也为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请战[恢复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