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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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丁麟第一次见这儿的傅红雪走路。
他设想过千百遍这里的傅红雪会是什么样子，唯独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从前他第一次见到傅红雪和他的刀，是在边城的秋夜里。
他一推开萧别离的店门，就看到了苍白的手，和漆黑的刀。
傅红雪的人也是苍白的，他的面容像远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把丁麟的笑容也远拒千里之外。
傅红雪走出去的时候，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腿才慢慢拖着跟上。
每次在傅红雪看不到的时候，丁麟看着他的腿，眼中都会露出种惋惜和痛苦之色。
但丁麟从来未把这种感情在傅红雪面前流露出来。
傅红雪这样一个人，最不需要和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他那奇怪又笨拙的步子，几乎跟他的黑刀一样，成为了这个人的标志。
丁麟有时候会希望傅红雪身上从未有过这种残疾，也没有过那种像跗骨之蛆一样的病，但他却没想到，有一天能真看到一个健步如飞的傅红雪。
这人不是那个黑衣跛腿的年轻人，这儿的他腿脚好坏跟自己认识的那个傅红雪也全无关系，但丁麟依然觉得很高兴。
也许命运对这年轻人终究没有太过残酷。
丁麟凝视着傅红雪走远的背影，大漠中干燥灼热的风刮在他脸上，他却好像丝毫未觉。
叶开皱眉。
丁麟收回自己的视线，忽然笑道：“你看我像要哭？”
叶开仔细端详了一下，道：“现在不像了。我看你似乎对傅红雪很感兴趣？一听说傅红雪的下落就跟出来一起找他，看人家背影你都能看上半天，你难道认得他？”
丁麟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想起了一个朋友。这个傅红雪跟他很像。”
叶开奇道：“是个什么样的朋友？这世上能跟傅红雪相像的人恐怕不多。”
丁麟目光闪动，道：“确实不多。”
叶开觑着他的表情，忽然一副“哥们我懂你”的语气，大力拍着丁麟的背道：“想他就去见他嘛，难不成你还害羞？我跟你说，对傅红雪这号的人，你就是得主动，你……”
丁麟微笑打断道，“这法子确实很好用。”
他忽然转头看着叶开，露出个狐狸般狡黠的笑：“因为这法子我早就亲自试过了。”
叶开怔了怔，道：“难不成你能比我脸皮还厚，比我话还多？”
丁麟扬眉道：“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叶开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把自己刚才的话吞回去。他忍了忍，换了个话题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作诗给你听吧。”
丁麟“嗯”了一声。
他倒十分好奇叶开会作首什么诗。
叶开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出生入死一瞬间，大漠黄沙飞满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觉睡到大后天！哎我说丁麟，怎么样？嗯？”
丁麟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揉了揉耳朵，才道：“叶开，我听说你师父是小李探花？”
叶开神气道：“没错，我这个做徒弟的文采果然不同凡响吧？”
丁麟点点头，道：“我只不过还有件事情很奇怪。”
叶开道：“奇怪你自己为什么比不上我？”
丁麟道：“奇怪你师父为什么没把你给打死。”
他这话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叶开愣了愣，急道：“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去哪里！”
丁麟懒懒道：“回无名居，一觉睡到大后天！”
丁麟这觉没能睡到后天。
刚刚入夜，丁麟就醒了。
他睡得本来就不沉，更何况不远处还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声音隔得虽远，可以丁麟的耳力，已经足够听得清楚了。
敲锣打鼓并不稀奇，夜深人静地敲锣打鼓就稀奇多了。凡是有意思的事，丁麟都不太想错过。
若是这无名居终于肯换了新的曲子，那他倒真的愿意先听一听。
丁麟穿衣起身，刚走近无名居的大堂，就听到叶开和丁灵琳在吵得天响。
“怎么样，”丁灵琳道，“去不去我房间睡啊？”
叶开愤愤道：“不去！我一天都受不了你！”
丁麟只听了几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丁灵琳居然把无名居的空房间都包了下来，逼着叶开跟她同住。
丁麟苦笑，看来不管是哪个丁灵琳，这蛮不讲理的态度都差不多。
丁麟慢吞吞走进大堂，刚想开口请叶开过来自己房间将就下，旁边忽然响起来一个声音：“你若实在没有地方住，就过来跟我住一间吧。”
丁麟笑了起来。
是傅红雪。
这儿的傅红雪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冷，起码他不会拒绝朋友。
一个不拒绝朋友的人，通常比较容易向别人打开心扉。
但这样的人若是遭到别人的伤害和背叛，遭逢的打击也会更大。
丁麟微笑看着傅红雪，希望他身边的人都能真心待他。
叶开经过丁麟身边的时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道：“你也还没睡呢？”说罢转过头对着丁灵琳喊道：“你看看你，人家白天一起找傅红雪累了一天了，晚上你还不让人家休息，有这么办事的吗！”
傅红雪有些疑惑地扫了丁麟一眼。
丁灵琳撅了撅嘴，一脸委屈地对丁麟道：“丁大哥……对不起啊。”
丁麟微笑道：“听说女孩子若是总熬夜，就容易变老。”
丁灵琳忽然瞪大眼睛，像只兔子一样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捧着脸道：“那我现在就去睡觉还有救吗？”
丁麟笑道：“大约还来得及。”
叶开张着嘴，看着丁灵琳朝一堆吹鼓手摆摆手，然后自己像旋风一样冲出了大堂。
他苦笑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女人很有办法，没想到你居然更有一套。”
丁麟道：“我只不过懂得一个道理。”
叶开道：“哦？是什么道理？”
丁麟微笑道：“永远不要跟女人抬杠，否则就是自讨苦吃。你若想让她做什么事，最好先让她自己先觉得必须那么做。”
叶开大笑道：“你可真是条狐狸。”
他朝丁麟挥挥手，就跟着傅红雪离开了大堂。
在离开之前，傅红雪有些奇怪地看了丁麟一眼。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叫丁麟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很奇怪，仿佛已认识了自己很久。
大堂里最后一个吹鼓手离开后，丁麟就在一张桌子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丁麟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冷茶。
一直在看热闹的萧别离忽然开口道：“丁公子刚刚过来是想喊叶公子去你房间暂住吧？”
丁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我本来确实有这个打算。”
萧别离道：“那后来为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呢？”
丁麟道：“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忽然发现，我不该牵扯得太深。”
萧别离露出个了然的笑容，道：“明哲保身，倒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丁麟笑了笑，萧别离显然是会错了他的意，不过他并不打算反驳。
丁麟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股古怪。他既不清楚自己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离开。
丁麟虽然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每个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些曲折，必得自己亲自经历过，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总有些自己该做的事情，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如果原本的发展中，这里的傅红雪跟叶开关系进展得不错，那丁麟不希望自己的到来打断这个进程。
傅红雪充满仇恨的生命里，理应多几分阳光。
也许叶开就是那阳光。
丁麟离开的时候，如果叶开在傅红雪的身边，也许他会更安心一些。
桌上的盘子有花生。
丁麟拈起粒花生，捏开，高高抛起，再用嘴接住。
萧别离手里拿着的书也不看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丁麟吃花生。
看到丁麟剥完第二十一颗花生的时候，萧别离忽然道：“丁公子难道从未落空过？”
丁麟剥花生的手忽然停住。他把玩着那粒花生，笑道：“以前我一个朋友也喜欢这样吃花生，我也同样问过他这句话。”
萧别离道：“那你的朋友是怎么回答的？”
丁麟微笑道：“我的手很稳，嘴也很稳。”
萧别离道：“丁公子看上去确实像个很稳的人。”
丁麟淡淡道：“萧老板又何尝不是？”
萧别离笑道：“我只不过是在这里混日子等死的一把老骨头，稳与不稳又有什么意义呢？”
丁麟道：“起码万马堂不会让一个不够稳的人守在边城。”
萧别离道：“丁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曾跟万马堂大老板有点交情，才得以立足在这边城这么多年。”
丁麟道：“以萧老板的风采，可不该只是做个酒居老板这么简单。”
萧别离道：“以丁公子的人才，也不该只是个无名浪子。”
丁麟正色道：“我不止是个浪子，还是个帮派的帮主。”
萧别离面色微微变了变，又笑道：“不知道丁公子是什么帮派的帮主？”
丁麟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花生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个帮派叫花生帮？我就是花生帮的帮主。”
萧别离面色古怪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帮派。”
丁麟微笑着站起来走过去，道：“没关系，现在听说也不算晚。”
萧别离道：“难道这花生帮只有你一个人？”
丁麟道：“一个人已可以做很多事，有时候一个人远比一群人有用得多。更何况，”丁麟脸上笑意更浓，“也许很快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他忽然把手里的花生端端正正地摆在萧别离面前的桌上，那神情看上去仿佛刚刚交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连萧别离面上也不禁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丁麟的语气也很认真：“这颗有虫。”
萧别离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下次给丁公子的花生一定会仔细挑过，保证一颗有虫的也没有。”
丁麟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瞟了一眼萧别离手里的书，忽然道：“萧老板对西域很感兴趣？”
萧别离不动声色地将书反扣在桌上，盖住“西域番国志”几个字，道：“只不过是日子无趣，看点闲书，充充文人罢了。”
丁麟“哦”了一声，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萧别离的腿，忽然盯着萧别离，道：“不知道萧老板认不认得一个人？”
萧别离道：“什么人？”
丁麟淡淡道：“这个人是多年前斑衣教的护法，名字叫秦芜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