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如此响亮》浅渊

4、第四章

　　风智打了个哈欠，锁上了实验室的大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禁笑出声来。
　　三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杨卫朗，想告诉他祁仁已经不再和他怄气了。可谁知还未开口就听见杨卫朗肉麻兮兮地叫了起来，“小丽，什么？你别哭，别哭呀！我马上就来！”然后又听他一本正经地说，“梁教授，您看不是我不想和您吃饭，只是我女朋友遇到麻烦事了，我得去救她。”说着好像还真的因事态严重而焦急万分。
　　风智并没有听见那位教授说了什么，只是还未等忙音他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待他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向祁仁、闻思宇报告后就看见思宇轻笑地摇了摇头，而祁仁连眼都没抬，“小丽？庸俗！而且还是个笨蛋，他以为梁驰泱就这么好糊弄？”
　　看来最料事如神的还是我们祁同学。
　　“梁驰泱？”闻思宇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的试管。
　　“哪个杨驰泱？”风智眨眨眼睛。
　　“计算机系研究生的特聘导师，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梁驰泱！学校大门的横幅上不是写着嘛！”祁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色彩，丝毫没有放慢无菌箱中手的速度。致病菌接种和培养一定要无杂菌的条件下完成，同时还要保证安全的绝对的与外界隔离。这需要实验者高度的集中力和细致熟练的操作能力，无论哪一方面祁仁无疑都做得很好。
　　“梁驰泱？就是狼吃羊！杨卫朗，就是羊喂狼！哈哈，还真是绝配！”风智眯起眼睛，“看来朗哥这次又遇到难题了！”
　　“啪哒”试管落地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到了，是蒸馏水！”接着是思宇连忙解释的声音。
　　一听是蒸馏水明显三人都松了口气。
　　“不是这次，一直都是，一直都是杨卫朗的难题.。”顺利完成所有实验步骤，祁仁轻蔑地说。
　　“虽然祁哥对朗哥总是十分挑剔而且爱理不理的，可是他却是最关心朗哥的人！”风智心不在焉地向食堂走去，“那我该怎么办？”
　　初秋的晚风依旧很温暖，斜斜的夕阳映红了整片天际。夜晚即使多么不愿意依旧会降临，无人可逃，也无处可逃。

　　杨卫朗狼狈地逃回宿舍，腰酸腿痛，立马倒在床上。自从莫名其妙地作了梁驰泱的助教之后，厄运接踵。首先提着大教授不知道多少斤的行李箱围着学校逛了一圈。一路上有很多人上来寒暄，无论是以前的老师，留校教书的同学还是慕名而来的学生，梁大教授无一不耐心的问好交谈。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梁教授又手忙脚乱地指挥着杨卫朗打扫卫生，不，应该说是梁教授指挥着手忙脚乱的杨卫朗。
　　“叫什么叫，有本事你自己来！”被累得满头大汗的杨卫朗抱怨了一句，在梁教授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把行李箱打开把书一本一本的分门别类地放到书架上。
　　“杨同学，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你要好好打扫，别让扔出太空的垃圾再自己跑回来！”梁驰泱捧着管理员送来的咖啡坐在沙发上看着杨卫朗妩媚一笑。
　　“嘶”杨卫朗的后背顿时感觉一阵寒气，“原来是为了这句话，真是小气。”
　　“杨同学看来很擅长整理书架，那么以后每隔两天你就过来帮我收拾一次吧！”
　　杨卫朗回头看了看笑容满面的梁教授，啥也没敢再说。
　　难道耶稣和撒旦也搞起了友好邦交，还是天堂和地狱也必须拟定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怎么可以让一个恶魔批着天使的外衣来荼毒祖国的花朵！你看那笑的杀伤力，绝对是可以迷倒一个连的女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幸好小智打电话来。”杨卫朗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要是再和那只狐狸吃饭自己还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卫朗，你回来了！”闻思宇进门轻轻拍拍杨卫朗的背，“很累吧！”
　　“阿闻！”这是杨卫朗回来第一次面对面地看着思宇，“还好吧！遇到一只老狐狸！”
　　“你既然知道他是一只狐狸还惹他干嘛？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祁仁端着一盆水回来，“你全身臭死了，先洗洗手，待会认真地去洗个澡！”
　　“喳，皇上！奴才领旨谢恩！”杨卫朗猛得爬起来，学着太监的声音。
　　“少跟朕耍贫嘴！”
　　“还是老大对我好！”杨卫朗一个劲地在祁仁身上蹭来蹭去，就像一只博取主人欢心的小狗，“您不生气啦！”
　　“跟你这只猪，犯不着！”祁仁又从包里拿出六个肉包子，“洗完手过来吃！”
　　还没等祁仁说完，杨卫朗一个健步抢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感觉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没过多久四个包子没了影，把水递给杨卫朗，一巴掌打掉他伸向第五只包子的魔爪。“有你这么吃的吗？暴饮暴食，这胃受的了吗！”
　　“人家没吃饱嘛！”杨卫朗厥起嘴，无辜地望着祁仁眨眼睛。
　　“不行！叫你猪真没冤枉你！”祁仁抓起包子放在自己桌子上。
　　“好了，不要摆出一副好象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我去做点汤，剩下的包子等我回来再吃。”
　　“我要喝紫菜的，配送的佐料就别放了！”杨卫朗笑眯眯地靠在床柱上。
　　显然，祁仁对于杨卫朗的要求向来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的。
　　“这也算是免疫缺陷吧！”思宇看着祁仁的背影摇摇头。
　　之所以让杨卫朗住校，并且把他抓到医学系得宿舍楼里，这都是祁仁和夏婉玥商量了很久的结果。目的无外乎是希望祁仁能够照顾杨卫朗。
　　杨卫朗，你真的是一只猪，一只很笨很笨的猪！笨到明明无法照顾自己，还摆出一副很骄傲的模样不愿服输。
　　祁仁第一次看见杨卫朗的时候，杨卫朗还是一个天不服地不怕的初中生，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穿着几乎可以包下两个他的跆拳道道服大摇大摆的在道场里转悠。
　　这孩子未免有些发育不良吧。抱着他应该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的想法，上前打招呼，却得到了杨卫朗郑重的警告，“别叫我小朋友，我已经14岁了！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
　　“原来只比我小一岁啊，还是个小豆芽嘛！”祁仁无意识的一句话，却换回两个人都是青肿的脸。
　　祁仁并没有怎么吃亏，他是从小就从爷爷那里学习了一些武术和国术的，更何况自己又不是第一天学习跆拳道，怎样避让，怎样让伤害最小，他即使不算精通却也是了解的。实际上，除了脸颊上的一块青肿之外就没有其它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小豆芽就不同了，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吧，虽然自己是控制的，但是最开始的几下条件反射，恐怕并不好受。本以为多多少少会有些害怕的小家伙却死死地盯着他，直到课程结束也没有收回目光。
　　祁仁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原本想上去道歉，却看见小豆芽红着眼跑了过来，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对不起！”，就又跑回了一个男人的身边，然后一个劲地往男人怀里钻，显然是哭了。
　　那个男人就是梁驰泱！
　　祁仁狠狠地垂了一下桌子，震得电饭煲里的汤洒了点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坚强甚至有点桀骜不驯的杨卫朗总会在那个人的面前露出脆弱的表情。为什么即使自己陪伴了他这么多年，杨卫朗都不曾在自己的怀里哭泣过，唯有的一次还是为了那个人，也只肯伏在自己的肩头。为什么自己眼前的杨卫朗从来都是嬉笑怒骂不愿表现真实的感情，同样也从来都忽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杨卫朗，你这只笨蛋猪！你这只迟钝猪！是谁7年前抛弃了你，你却还无法忘怀？又是谁在你的身边陪伴左右，你却视而不见？
　　你以为我放弃美术去学医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放弃一流医学院的报送名额来这种一流工科院校的三流医学系是为了谁？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一直拒绝着身边的幸福一心一意的等待又是为了谁？
　　杨卫朗，你这只没长眼睛的猪！你这只自作自受的猪！
　　等祁仁同学怀揣着满肚的牢骚，手捧着快烧干的汤回来时，杨同学已经和周公打了好几圈的麻将了。
　　还是睡着的样子最可爱！
　　祁仁凝视着熟睡中的杨卫朗。这就是真实的杨卫朗吧？微微蹙起的双眉，收起了平时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面具，平和而又安静的闭着双眼。如此的倔强，又如此的脆弱。这才是真正的杨卫朗吧！白皙削瘦的脸颊上嵌着微红而略显单薄的嘴唇，俨然还有着当年发育不良的迹象，可却是这么诱人。
　　好想轻轻地碰触一下，只是轻轻地掠过。
　　祁仁回头看看正在奋笔疾书的思宇，低下头靠近杨卫朗，慢慢地，轻轻地。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 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 yellow lemon tree. ”
　　《lemon tree》的铃声响了起来 ，惊得所有人不知所措。
　　“老大！你为啥离我那么近，不会是想吃我豆腐吧？”杨卫朗睁眼的第一反应就是抓紧领口，一副好象真的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妇样。
　　“滚！接你的电话！”
　　杨卫朗啊杨卫朗！你的换装速度可真快！
　　祁仁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看着杨卫朗，心里暗自问候了打电话来的大混蛋的母亲。等这样的机会，我容易吗？
　　看着看着，杨卫朗的脸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紫，最后由自到黑。短短几十秒，你瞧着速度，都可以赶超变脸大师了。
　　挂了电话，只见杨卫朗愣在那里，好一会才把手机狠狠地扔在床上，“真TMD一只老狐狸！”
　　看来搬起的石头终归砸在自己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