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四时明媚》南子溪

21、我好害怕

　　从顾程程的眼神中林瑾可以看出她的担心，她不敢说话，只是给林瑾一个眼神，她不是气顾程程，她有什么错，她比自己理性，她的选择不是没有道理，她也不是自私，她那天骂了顾程程说她违背了自己的心，她后悔了，她一定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不是气程程，嫉妒程程，看老男人脸上充斥的满满的那股色劲，要不是蓝天，顾程程对他来说肯定又是另一个目标。林瑾不愿意在顾程程面前活的那么卑微，她对自己的卑微感到羞耻，顾程程的眼睛就像是她的眼睛，她只是不敢面对自己而已。

　　她彻底败了，从电梯中碰到冯玉泽的那一秒起。

　　老男人用嫌弃的厌恶眼神看了林瑾一眼：“林瑾，添点水呀，怎么坐着不动？”林瑾拿起桌上的茶壶，像个幽灵一样走到每个人身边把茶杯添满。

　　“哎，刚刚走入社会没什么经验，你多担待。”冯玉泽指着林瑾说。林瑾不知道她哪里又做错了，她是不懂这些饭桌上的礼仪，但她尽量做到最好，她尽量收着自己要蹦出眼眶的泪珠，还不够好吗？

　　林瑾真想把手里提着的还没放稳的茶壶摔向老男人，她想过了，就算是捅他几刀他也无能为力，他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说：“这是我包的二奶，因为愧对了她所以被她捅了”， 不，老男人应该不会那么做的，他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呀。

　　林瑾忍气吞声，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知道了。”说完她又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她夺门而出，眼泪顺着眼角直往下滚，幸好及时跑出来，要不就被顾程程看到她的眼泪了。
　　顾程程怎么可能没有看见她的表情，林瑾在强颜欢笑，她笑的时候简直比哭还难看，她夺门而出顾程程扔下筷子起身去追她，她知道她一定哭了。

　　普普在顾程程站起身的一瞬间拉着她的衣角说：“程程，我也要去洗手间。”顾程程差点用力地摔掉普普的手，但低头看一眼普普的小手，她只好点点头说：“好吧，我带你去洗手间。”
　　顾程程站在长长的走廊找不到林瑾的影子，她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普普看着顾程程心不在焉的样子：“程程，你在找什么呢？我尿急我们赶紧去洗手间吧，再不去我就要尿裤子了。”

　　“服务员。”冯玉泽端着杯子，扯长脖子喊着服务员，服务员迟迟不来。

　　“我来吧。”顾程程走到林瑾坐的位置提起茶壶饶了一个大圈走到普普的面前先给普普倒了一杯茶，普普面前的茶杯根本就没倒过茶，接着是老太太、自己，最后是冯玉泽。

　　“你有本事说我呀，只要你有本事说我我就敢顶嘴，看谁难堪。”顾程程故意的，她就是要胡乱地不按辈分、不按顺序倒茶。

　　冯玉泽拿起电话恶狠狠地拨出了一个号码：“这个林小姐真是靠不住，去个洗手间连人都不见了。”那边的电话响了很多声没有接，他放下电话：“哎，你看看，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工作想要了要不想要了说走就走，简直任性至极。”说完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把桌上的鱼肉菜往嘴里塞，那吃相让顾程程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头饿狼。

　　顾程程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张开嘴想对着低头大吃的老男人撒一次野，那些最难听的话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骂的很顺口、很流畅，她的思想撒了一次野。

　　“时间不早了也吃的差不多了，这顿饭我们就到此为止，下次有机会一起。”蓝天命令式的口吻老男人没再说什么，只一个字“好”。

　　蓝天没有直接送顾程程回家的意思，他直接把她塞进车里直奔他的家。把老太太和普普送到家安顿好后，蓝天才开车送顾程程。

　　后视镜中顾程程看了一眼自己的脸，满脸写着“心事”两字，她担心的不只是林瑾还有自己，千头万绪的烦恼在脑子中搅做一团。

　　顾程程觉的自己就只是一颗棋子，下一步走不好就可能全盘皆输了，再输，她输的起吗？王潇和她，她和蓝天。

　　林瑾想通了，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再委屈自己了。她打的到必胜客点了最贵的披萨，那并不是她喜欢吃的口味，点了最贵却最小的甜点，她根本不喜欢吃甜的。点的东西堆满了桌子，她坐的是四人桌，这里的必胜客在任何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排队，可是每个在寻找座位的人都看一眼她桌面上餐，问也不问地转身走开，他们一定认为林瑾在等待其他三个人，她是个占座的。

　　结账时服务员诧异地看着她问她：“小姐，这些是要打包吧？”

　　林瑾潇洒地把钱递到她手中，摇摇头说：“不用，零钱也不用找了。”她想背后一定有人在骂她“疯子”，对，她就是个疯子，她宁愿做个疯子。

　　她要赶紧回家在老男人回来之前离开，不要再心惊胆颤地等着他回来给自己上课。林瑾把并不算重的箱子立起来，满头大汗，瞬间她的脑子像复活了一样，突然反应过来她要去哪里？离开这里她应该提着这个箱子去哪里？去顾程程哪里吗还是去宾馆？拿出手机鼓足了勇气翻出顾程程的号码，思前想后林瑾还是没有向她开口，她开不了口。

　　林瑾瘫倒在地上，林瑾没有知觉了，她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哭。睁开眼睛的时候，胳膊已经不能麻了，这个姿势每次在她哭的时候总会用到，她就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睁开眼睛一切都还没有变。看着放在身旁的箱子，林瑾没有勇气再提起它，找来找去找到了手机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关了，她忙把它打开，等待着有没有短信或者电话。不争气地胃开始翻腾，一定是晚上吃太多了，林瑾的胃在翻江倒海，跌跌撞撞冲到洗手间爬在水龙头上想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林瑾用手抠，用力地抠，只要吐出来就舒服多了，生了闷气又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让胃舒服呢，胃和人是一样的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想到一个办法，她把嘴放在马桶中，然后用手把马桶中的水往嘴里送，顺利地，她吐了出来，那味道酸臭酸臭的，就算是菜市场再难闻的味道也比这好闻。

　　鼻涕和眼泪一起往外涌，林瑾不管不顾，就让她这样用自己的身体任性一回，这不算是自我折磨而是释放，释放憋了很久的闷气。好不容易把身体挪到床上，脑子里却全是胡思乱想的片段，有真实的，有幻想的，交杂在一起，她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个片段才是真实发生过的，半睡半醒地一个晚上就过了。

　　门被谁敲的野蛮地响着，林瑾蓬头垢面地打开门，不理不睬，就算站在门外的是个色魔，就算是把她□□了也无所谓了，一下子她觉得她什么都不想去在乎了，林瑾像没了骨头一样地走回客厅顺势躺在了沙发上。

　　冯玉泽肯定是等在门口等林瑾给他把拖鞋放到脚边，然后只伸伸脚。而这次，他骂骂咧咧地自己换上了拖鞋：“你看你那个堕落的样子，明明就想个妓女，班也不上，好吃懒做，想让我白白养着你，毛病还一大堆，一个女孩子哪来的那么多毛病，动不动就走人，动不动就甩脸子，你以为我养你是应该的，不要以为我非你不可，就凭你的脸蛋，比你那张脸值钱的人到处都是。”冯玉泽一系列的“你以为”从嘴中蹦出来，林瑾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无数只的苍蝇在围着她“嗡嗡嗡”地叫着。

　　“你怎么了？”老男人看见沙发上的林瑾抱着肚子滚到了地上。他走过去就像个路人一样拍拍她的脸说：“好了，闹够了就赶紧起来，我还不能说你几句了，年龄不大脾气倒挺大的，别再装了。”见林瑾还是没有反应，他才蹲到地上抱起她的头发现她的嘴唇已经变成铁青，脸色在一点一点地由黄变白再由白变黄。

　　林瑾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的意识，她怕老男人扔下她不管，她不想让她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这样死掉她不甘心，虽然憎恶身边每一个人但她还舍不得离开，她挣扎着张开嘴对老男人喃喃道：“我肚子疼，送我……去…去…医院。”说完就昏了过去，大口大口的白沫从林瑾的嘴中吐出来，还好不是颜色鲜艳的鲜血。

　　老男人手忙脚乱，不可能亲自送她去医院，他打了120，不过在120来之前顾程程赶到了。
　　在顾程程的记忆中，她从没见过林瑾落寂过，也从没见过她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顾程程坐在120上这个全部是白色的封闭小空间，这是她第一次坐上这种白色的车，林瑾插着氧气，脸色是蜡白的，顾程程记得妈妈离开她时脸色也是这种蜡白蜡白的，她真希望此刻正抱着没气的林瑾伤心地哭着。在梦中，都说遇见死人就预示着这个死人会有好运，顾程程看着林瑾，看着这全封闭的狭小空间，她呼吸困难，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旁边的护士鄙视地扯了一下顾程程的袖子：“你胆子不用那么小吧，我们这里可只能躺一个人，要你再晕了我们就无能无力了。”另外一个小护士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闭上了嘴，闭上嘴之前挤出了两个字“娇气”。

　　能给谁打电话呢？顾程程束手无策，拿着手机眼泪只哗啦啦地往下流，顾程程见过林瑾的爸爸、妈妈，她去过那个菜市场，第一次去是不想和林瑾分开也是好奇心，她想看看林瑾说的菜市场有多脏，多难闻。顾程程兴奋地提着装饭的缸子，林瑾用手指向前面说：“看，快到了。”顾程程转过脸朝林瑾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下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蹦到了她的脚下，“啊”的一声，顾程程本能地往左边躲，她滑到了，菜市场那种讨厌的味道连脚都懒的去碰，而身上一下子沾满了各种各样难闻的味道，手里的饭缸子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顾程程就像是被怪物缠住，乱抓乱挖地站起身，甩掉身上的外套，哭着跑出了那个她这辈子都讨厌的地方。

　　林瑾跟着她跑了出来，拉着顾程程跑到了窄小的家，拿出自己的衣服给顾程程换上，然后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拿出去洗干净，顾程程本来想：“这衣服我不要了，直接扔进垃圾桶。”但看着林瑾认真洗衣服的样子，她没忍心说出来。

　　顾程程翻出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拨通。

　　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静，让顾程程在无助的时候一听就想哭。

　　“喂，闺女。”

　　“爸。”顾程程声音中全是委屈，声音早都湿润了。

　　“闺女，怎么啦？别哭别哭，有爸爸在呢。”顾程程最喜欢爸爸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哄她。

　　“爸，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害怕，林瑾现在在医院，在急救室，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外面阴森森的，我真的很害怕。”

　　“林瑾怎么了？到底怎么啦？你快说。”爸爸用急切又恶劣的声音问着，爸爸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顾程程更害怕了，爸爸的声音都变了，顾程程想象不出来爸爸此刻脸上的表情。
　　顾程程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晕倒了，脸色蜡白，我联系不上她爸爸、妈妈，我也不敢告诉他们。”顾程程从离开爸爸跨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要坚强，以后要做爸爸的坚强后盾，经过几年的历练，顾程程觉得她一定变得很坚强了，任何事都能从容面对了。现在一个人站在医院急救室长长的、阴森森的走廊上，她真想有个人能递给她一双手，一个肩膀让她依靠依靠。

　　“程程，你先照顾好她，一定要照顾好，我马上就来。”爸爸到底是怎么了，他满脑子都是林瑾，顾程程告诉自己不该吃醋，爸爸是怕她一个人害怕，她安慰着自己。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就像是电视上的情节一样医生问她：“里面的是你什么人，她的家人呢？”

　　顾程程神情恍惚，一股子的事情搅在脑子中：“不是，哦，不，我是她姐姐，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不用紧张，这么个小手术几天就可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