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叶意》壹小糖

59、魔神

　　叶意手心的印记发烫持续了数天。
　　就在一切慢慢地转为平静，叶意以为这事即将消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轰”的一声闷响。

　　顷刻间，叶意整个人好像被重物击中当场打懵了一般，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叶意睁大双眼，却有一种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的幻觉。
　　他的眼前不断的有景象在闪动，他完全分别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在真实还是在虚幻。

　　叶意不由有些害怕，待他缓过气，他立即爬起来，努力地到处寻找霄宇在哪儿。
　　可惜，他根本看不见霄宇的踪影在何处。他放眼望去，只能看见萎靡状态的花海。花海那些的花草仿佛也瞬间被打懵了似的，它们全都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这一刻，叶意心底涌起说不出道不明的忐忑，他甚至泛起了深深的恐惧。
　　他的恐惧不是毫无来由，而是因为他的视野内的景象古怪得反常。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花海忽然一分为二。一半的花海快速地枯萎成为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另一半则保持了一如既往的繁花似锦。
　　这样的分割像极了一场激烈的争斗碰撞。

　　叶意心里咯噔一声。
　　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昼夜合并？

　　叶意这会儿还有点走不稳，他跌跌撞撞地靠近那两棵缠绕在一起的巨树。
　　他眼前的景象依旧在晃动不停，真假难辨，他走的一脚高一脚低，他好像下一刻就会跌入深渊。

　　叶意深吸了一口气，他默默地念叨：“我是叶意，我家住在落云山脚下。我爹是叶远杨，我娘是萧霜。这儿是花海小世界，外面连接外面的天渊魔窟，我与霄宇一起过来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记得霄宇曾经告诉过他，假如他分不清虚幻和真实之际，就努力的回想自己熟悉的过往，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究竟是谁，让自己学会在梦境中保持清醒。

　　“我是叶意……我是叶意……”
　　叶意反复了无数次之后，他终于走到了巨树的前方。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连理树，可惜，他的指尖碰到树干之前，他就一头栽倒在地。
　　他仍然睁着眼，可是他的目光不曾聚集在任何的方向，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不透彻。叶意沉入了梦境，看似平静的深夜里暗潮汹涌。

　　半夜的寄语城，星光点点。这座城池仍在睡梦之中，静静的等待晨曦的到来。城中的霄宅内，有两抹交缠亲昵的身影。
　　宽敞舒适的大床，轻薄飘逸的床帷，以及床里声声的喘息撩得屋内的氛围一片火热。

　　躺在下方的青年早已沉浸在欲念，他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铺撒开来。在青年的眼底，清晰的映出了另一人的身影，是他在这世间最深爱之人。
　　青年心满意足地笑着，他的双臂攀上对方的后背，享受着对方的占有，一句轻唤染尽了无限的幸福，徐徐地溢出唇边：“霄宇……”

　　大床内的疯狂持续了许久，而后又逐渐停歇，最终回归到夜晚的宁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达之际，床里的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霄宇侧过身，他揽了揽身侧的青年，低声问道：“我吵醒你了？”

　　闻言，青年扬起笑，他恋恋不舍地枕在霄宇的怀中，享受着清晨的温馨氛围。
　　眼前的青年尽管仍是九叶的年龄相貌，但他一身的修为已经荡然无存，他比普通的凡人更是虚弱几分。

　　这些年，九叶和霄宇一直住在寄语城，他们的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潭止水，无波无澜。
　　霄宇绝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九叶的身旁。没有修行，没有历练，没有修士应有的一切，他们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宁静日子。

　　此前，九叶散尽了一身的修为，这是霄宇对他特别照顾的主要原因。
　　霄宇为了避免九叶心里不自在，胡思乱想的走入死胡同，所以他陪伴在九叶左右的时间大大的增加了。

　　这是霄宇与九叶见面至今，两人在一起过得最简单也最亲密的一段时间。
　　九叶说不出这究竟是福是祸，他唯有感慨天意如此，冥冥中早已注定。他一边享受霄宇难得给予的温柔，他一边考虑自己将来的出路。

　　自从九叶被南明仙君压制了自身的修为，他再也没能进步半分。哪怕当初九叶十分幸运的避开了对方的羞辱，他却也就此失去了修炼的可能。
　　他轮回了九世，这一世好不容易得到了修仙的机会，他拥有了更多的岁月与霄宇在一起。然而，如今一朝打回原形，他怎能甘心。
　　只可惜，九叶不甘心又能如何。他与霄宇均是心知肚明，除非他们去求那个人，让他放过九叶，不然九叶没有翻身的机会。

　　九叶绝对不可能恳求那个人，他拽着霄宇的手，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霄宇却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霄宇带着九叶来到寄语城住下，霄宇不再提及那个人和那个人相关的所有，他深知那个人的存在让九叶心里难受。

　　更何况，就算霄宇去求了又怎样。这种事有了第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难不成他们每次都得低头求人。
　　他们无疑于被人握在股掌之中。

　　寄语城的生活无比单聊，九叶却感觉格外的幸福。
　　霄宇对他体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关切，这些关注是从前的九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他被霄宇凝视着，他落在了霄宇的眼底，九叶感到非常满足。

　　九叶不会示弱，是那个人把他逼到了这一步。他宁可死命硬抗，他也不会把自己身边的男人推到那个人的跟前。
　　因此，九叶与霄宇相处，他基本上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一则是仙君的名字在天道之中存在感应，他的话一出口，对方多少有所察觉。二则，九叶压根不愿霄宇去说去想这个人。

　　九叶在寄语城住了一段日子后，他打听到一个秘方，能够解除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只不过，其中一个步骤是需要九叶散去他自身的修为。
　　对此九叶没怎么纠结，他就这么毫无压力地使用了。

　　九叶的修为早被南明仙君压制到与常人无异，他不在乎他此刻真正的变得与常人一模一样。
　　只是，霄宇见到九叶的那一刻，他的脸色颇为不好。
　　九叶笑着牵住霄宇的手，他微微地摆摆头，示意自己能够承受这些。这点伤害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只要霄宇别去见那个人就好。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霄宇时刻守在九叶的左右，他生怕九叶心境不平：“九叶，你以后如何修炼，我会想办法。你答应我，不要使用哪些邪魔外道的手段，那些不是正途。”
　　九叶答应得相当爽快，他凑上前，吻了下霄宇的唇：“好，一切都听你的。”
　　霄宇说不出自己是安心还是担忧，他总觉得九叶不可能会这么听话。

　　相依相偎的安稳生活终被一封请帖打破。
　　请帖来自一位与霄宇他们相熟的三劫散仙。

　　一般情况下，修士达到渡劫期就会迎来天劫，他们一旦渡劫成功，从此步入仙门，获得长生。
　　散仙则是渡劫失败，失去了肉身之后的一条继续修行的侧路。散仙仍需渡劫，从一劫散仙到九劫散仙，若能全部成功，同样能得到寿与天齐的寿命。

　　这位三劫散仙寿元将尽，他硬着头皮冲击下一轮的天劫，拼搏更多的生存时间。相当幸运的是，这一搏，他成功了。
　　散仙所在的门派为此筹备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庆宴，大开山门迎接八方宾客。
　　霄宇和九叶在邀请之列。

　　九叶开心了好几天，他与霄宇商议筹备何种贺礼，以及他们此行的随行物品。喜悦的氛围在霄宇收到了一道传信后，霎时凝固。传信告诉他们，南明仙君不知为何也要参加这场庆宴。
　　那一瞬，九叶皱紧了眉头。

　　霄宇深知九叶厌恶南明仙君到了极点，他也清楚逼迫九叶走到这一步的人是谁。
　　事到如此，九叶对南明仙君的恨意不加任何的掩饰。

　　然而，那位曾经的三劫散仙，如今的四劫散仙算得是霄宇他们的朋友。
　　某种意义上，他对于霄宇他们有恩，他们理应前往祝贺。若是他们纯粹为了避开南明仙君而不亲自道贺，做法实在有些不妥。

　　九叶痛恨南明仙君，他更痛恨南明仙君在霄宇的面前晃悠，劝说霄宇尽早渡劫，步入仙界。
　　他承认南明仙君的实力强大，当初他们也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面对这个人，九叶就算不能忍，他也只能咬牙忍着，因此还引发了他和霄宇之间的矛盾。

　　如今，诸事了结，一切尘埃落定，南明仙君也返回仙界。
　　九叶以为此人终是消停了几分，让他能够缓口气，岂料南明仙君竟然转身又回来了。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一个仙君往返跑，除了九叶认定的那个目的，再无其它的可能。
　　这一次，九叶不打算忍了。

　　“我，庆宴，你会选择哪一个？”九叶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
　　霄宇则是答道：“一起去。”
　　言下之意，他两个选择一起选，他会陪同九叶参加庆宴。他的答案在九叶的意料之中。

　　以九叶的意愿，他无论如何不同意霄宇再与南明仙君见面，但他也不得不顾及与散仙的交情。
　　他沉默了几天之后，他告诉了霄宇自己的决定：“你去吧，我不去了，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九叶的决定出乎霄宇的意料。
　　霄宇有些困惑。他知道九叶厌恶南明仙君，尤其看不惯南明仙君和他单独相处，九叶总是千方百计的出手阻拦。偏偏这回，九叶居然放手让霄宇独自一人赴宴。
　　要是说，九叶害怕到不敢见对方，霄宇绝对不信。

　　“九叶……”霄宇的问话尚未出口，九叶微笑着抱住了他。
　　“我没事，就是真的不想再看见这个人。”说着，九叶将霄宇抱紧了些，他直视霄宇的双眼，“早点回来好吗？”
　　霄宇凝视了九叶片刻，他镇重地点了点头。
　　九叶眼底带笑：“我在家等你。”

　　霄宇并不会因为九叶的三言两语就安心，他反而愈发感到不踏实，他没来由的心慌。尽管在出发前的这阵子，霄宇对九叶越来越温柔，他们相拥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心慌。
　　九叶越是平静，霄宇越是不安。好几次，他忍不住要问九叶，但是他又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且不说南明仙君的境界，就是霄宇此刻所在的渡劫期亦是九叶远远不能比的。以往的九叶不能比，现在的九叶简直就是凡人，他更不能比较。
　　然而，霄宇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手里的九叶好似化成了一阵风，轻飘飘的，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转眼到了出发的当天，霄宇与九叶结束了一夜激情，他搂着怀里的九叶，他深深地产生了自己不能走的念头。
　　陪伴九叶还是参加庆宴，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当选择前者。

　　“九叶，”霄宇理了理青年的发丝，“我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听着这话，九叶十分诧异，他很快又露出了平时的笑容，他贴在霄宇胸口蹭了蹭：“难道我已经虚弱到，你一天不见我，就无法安心了？还是你怀疑，我趁着你不在家，偷偷修炼邪魔外道的功法？”

　　九叶不待霄宇开口，他封住了霄宇的嘴唇。他挪了挪身体，对方温暖的体温令他沉迷。
　　片刻后，唇分开些许，九叶伸手环住霄宇的头倚在自己身前：“闻闻看，我是不是沦为了大魔头，一身臭乎乎的邪魔味道？”

　　“九叶，别闹了。”霄宇抓出他的手腕。
　　也许从一开始，他关切的话语就说得太少，所以现在，他很难对九叶说出那句“我很担心你”。

　　九叶觉察到霄宇的态度，他凑近了些，轻语悠悠地落在霄宇的耳畔：“霄宇，我最近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又不想让你为我费心。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霄宇勾起他的下巴，看了他好久，终是退了一步：“九叶，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九叶又腻在霄宇怀中温存了一会儿，而后，两人起身梳洗。九叶送霄宇出了门，叮嘱霄宇路上小心。
　　霄宇的身影不见了许久，九叶还是站在家门口望着天空发呆，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他慢慢地抬手轻柔抚过自己的嘴唇，他唇角一丝笑意很轻很淡。霄宇的温柔可真是温柔，这些是对他的怜悯，还是对他的不信任？

　　九叶垂下眼帘，他转身回屋，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紧接着，他坐在书桌边，抬笔写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相当简短，只有一句话。
　　霄宇，我走了。

　　落款是魏宁。
　　一个或许早已被霄宇遗忘了的名字，九叶这一世的真正姓名。

　　九叶把信放在桌面，上方压了一枚霄宇送他的储物戒指，储物戒指内是九叶清理的霄宇给他的零零种种的物品。
　　不，他觉得，这些珍宝只是霄宇想要送给叶元运的礼物，可惜当初来不及送出罢了。
　　霄宇并不是真心送给他，送给魏宁。

　　九叶冥思苦想了太久太久，他始终想不明白，他和叶元运有什么不同。他们难道不是同一个灵魂吗？为什么霄宇的心底只留了叶元运的位置，却没有他的位置？
　　他和叶元运难不成不是同一个人？

　　既然霄宇不爱他，为什么要招惹他？莫非是在抱着他的时候，怀念逝去的叶元运？
　　多半是这样，毕竟，霄宇从不喊他的名字。
　　在霄宇的记忆中，只有叶元运的第九世，恐怕根本没有所谓的魏宁存在。

　　这些日子，纵是霄宇抱他再紧，他也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只因他清楚霄宇不属于他。
　　今天有南明仙君，明天说不定还有什么魔君什么神君。霄宇靠近任何人，与任何人多说一句话，他都会胡思乱想，他永远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九叶想到这儿，他苦涩地笑了。他看了看此刻虚弱万分的自己，他不想再继续演下去，他累了。
　　他不要再死皮赖脸的乞求霄宇施舍给他爱。
　　舍不得又怎样，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但是，九叶也不会允许自己沦为卑弱可怜的失败者，任由别人将他踩入泥地。
　　从南明仙君出现的那一刻，九叶就清醒的意识到，他缺少时间用来缓慢的提升境界。
　　而南明仙君压制他的修为造成的打击，清清楚楚地告诉九叶，弱者注定死亡。修仙对九叶来说，再无丁点儿的前景可言，他走了另外的一条路，全新的契约和强横的实力。

　　拥有绝对的力量，他才能复仇。

　　心底的魔气瞬息间溢出，迅速笼罩住九叶。
　　九叶的衣衫沾染了浓郁的乌黑，他的眸子黑得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不带丝毫的情感起伏。很快，数不清的黑气把九叶完全包裹其中，再也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听不见他的真实声音。
　　他抬手在半空随意一划，空中赫然裂开了一道黑口，他从容的一迈而入。

　　裂口背后是一处漆黑的山洞，魔气环绕，浓郁到几近凝结实质。
　　裹在黑气之中的九叶刚一现身，山洞内等待多时的一男一女即刻行了大礼：“恭迎神尊。”
　　这两人是姐弟，皆是大乘期初期修为的魔修。男修身披铠甲，女修一袭黑裙，姐弟俩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俊美无比。

　　“事情准备的如何？”低沉的嗓音从黑气内飘出，寒冷至极。
　　姐弟两人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异口同声地应道：“万事俱备，只待神尊归来。”
　　他们口中的神尊正是这一刻的九叶，魔神魏宁。

　　“很好。”九叶伸出一只手，他的五指缓慢合拢，“仙君？我要他死！”
　　仙君又怎样，魔神弑仙，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九叶对南明仙君的血肉是何滋味丁点不感兴趣，这个仙君是他回馈给契约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