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有女夕姚，改命有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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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火光不灭，直到日上三竿才灭了，只是高阳如烈火，众侍从冒着热汗在废墟寻找那位夫人的踪迹，太子站立了一夜，未曾挪动半步，侍从不敢说话只是战战兢兢地为主子打扇，天气炎热，主子生病中暑了如何是好？
不久，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用白布裹住放在荫凉处，一切都收拾好了，众人等待着太子的指令。
忽有一女子颤颤巍巍走近，此女身上多处烧伤，头发散乱，仔细一看便知，那是夫人身边的近身侍女。
“殿下，这是夫人让奴婢交给您的。”手捧着一封边角烧焦的信递上，太子伸手接过转而塞入怀中，轻声问：“夫人呢！”带着侥幸的口吻。
“奴婢该死！”侍女不顾伤势伏地。
太子转身，缓缓往尸体安放处走去，众人跟随着。
每一具尸体，太子都凝望了许久，似乎不愿往下看去。直到日头渐沉，启明星亮起东方，缺月印在天边，西边的晚霞血红半边天，久久不曾散去。大半日的时间，太子未曾将尸体看完，众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黑焦的废墟四周草木委顿，一片生机全无，灰头土脸的众人站了一天，无人敢动。借着天边最后一丝血霞的光，太子看着跟前的尸体便再也没有动过。
星辰四起，启明星独亮天边，太子凉凉的声音道：“都下去。”众人缓缓有了动作，周围空旷了起来。除了太子望的那具尸体外，其他的都被担架抬下去处理了。
夏夜的鸣虫开始鸣叫，鸟声叽喳，风时不时扶过，仿佛姚姚在唤他：“长熙……”
太子终于有了动作，缓慢坐在地上，身旁是夕瑶的尸体，那只右手紧紧握着他时常佩戴的玉玦，平日里温润透亮，如今被烟熏得变黑，不复往日光彩，只有她手心里握住的那一段，才透出原有的润白，他没抽下，让她握着，捻起掀开的白布重新蒙上，想起她留给他的信，随即从怀中取了出来，展开，字字一顿：
长熙，长熙，怎么唤你都不够。姚姚本就时日无多，能得余生是上天眷顾，故若是死了，长熙别太过伤心。姚姚，有幸得到长熙地柔情照料，心内喜不自胜，和长熙的这段时日是姚姚最欢欣的日子。长熙，姚姚不在你的身边，你要关心自己的身体，不可熬夜。季节更替，冷暖之际一定要添衣保暖，饭也要好好吃，不能生病。若是病了，药要喝下，不能推却。时光好长，长熙能不忘姚姚就好了，记得常来看看姚姚。
姚姚，绝笔。
泪滴湿了字迹，太子缓缓折好，收纳怀中，转头看向是贴身侍从手中的妆奁和兔子，侍从精明地将手中的东西恭敬地递上去，小兔子立马跳入太子的怀中，寻个地方窝着。接过妆奁，打开，里面是那个布包与新婚之夜的结发，他能拥有的念想就只有这么多了，重新关好，抚着兔子软软的身体，寂寂地坐着。
皇帝驾临，无声走来，问道：“你还要在这多久？”
太子垂眸，抚着兔子的动作没有停下。
皇帝身后是那位占卜的男子，面无表情站着，仰望虚空。
“师弟！”一声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夜鸣，那男子转头，倏而笑了：“师兄，别来无恙。”皇帝也转身看向他，面露不悦。
半星无视，走到太子身旁望了眼蒙白布的尸体，又看了眼眼前的废墟，叹声道：“还是晚了。”
“师兄，您这衣衫不整的，怕是走了很多路吧，随师弟我下去休浴一番。”
半星充耳不闻，看向太子长熙，一直没有动作。皇帝冷冷地瞧着他，他那师弟则笑意不减。
四人不语，半响，太子开口道：“是你救了她？”
半星回道：“是。”
太子抬起头，看着他接着问：“你知她有危险？”
半仙顿了顿，摇摇头，“是你。”
皇帝打断：“放肆，半星朕说过不准再踏入京城一步。”
太子思索道：“是我有危险？”已经是肯定的疑问。
半星看着他，皱了眉。
“她替了我？”又是肯定地问。
“她早已知晓。”太子垂眸轻声道。
半星叹息，对着太子悲伤的脸道：“我已指出相反的路，谁知你们还是遇见了。”说罢看向旁边的两人。
太子似通晓了许多，问道：“父皇，你又知道了什么？”虽心内气急难受揪心但他仍然淡漠有礼，问着。
皇帝面无表情道：“她本就时日无多且心甘情愿。”
“父皇见过她？”
皇帝未语。
“你说。”太子看向那站立在皇帝身后的人，“殿下，刚才师兄也说了，她本是知晓的，如今这般是心甘情愿，殿下，节哀。”
“既有危险，告诉我便是，为何还要她的心甘情愿？”太子切入重点，无人回答他。
良久，半星轻声道：“这是死劫，她可替代。”师弟又紧接着一句，“所以她必须死且心甘情愿。”
太子声音冷了几分质问，“哪来生死劫，你们占的吗？”
“父皇，你就听信这术士之言？”
“放肆！”皇帝怒道。
师弟说道：“殿下，皇上也是为你着想，你这样岂不让皇上心寒。”太子看都不看他，转而望向半星。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夏风拂过，半星思索了许久，最后，轻声一笑，看向太子：“他是你的福星，事已至此，你好好做你的太子就可。”
太子并不想听这些占术之言，眼中厌恶已显，说道：“他跟你说过什么？”
半星瞧见了太子眼底无言的厌恶，心内叹息伤感想着：“终于有帝王不相信这占术了吗？”转而思索了一瞬，开口道：“她说过第一次见你在月无城，后来离家从军立功只为见到你。我遇见她是在她的故乡，那时我劝她放弃入京，并告知与你传于青史的并不是她，但是她却执意已深。后来偶尔占了卦，知晓她遇到危险，于是心生不忍救她出了狼群，3年间躲于一处疗伤。”
“她是再嫁，你应知晓，”半星有意补充道。
此时皇帝在一旁哼道：“不贞之人，让她为太子妃已是荣幸。”
半星看了皇帝一眼，如有所悟问：“所以，你绝了她的生育之能？”
听罢，太子的心紧致得呼吸不得，不敢置信紧握着拳，垂头没有任何动作。
只听皇帝道：“如她这般卑微肮脏之躯，怎配我皇儿，怎配怀有皇家血脉，别污了皇族的血统。”
这话如当年对夕姚所说的一模一样，风中似有呜咽声传来，如当年春日艳阳下，夕姚无助悲痛的心。
太子揪紧的胸口疼闷，狠狠绷紧了喉咙。
谁都未再说话，太子有了动作，将怀中的兔子放在夕姚的胸口上，俯身抱起她的尸体，不再理会众人，缓步离开了这废弃之地。
清辉洒满归路，太子的眼中，有晶莹颗颗滴落，落在白布上，落在小兔子的柔软的绒毛内。他似有感觉，有人抱着他的头温暖着他，女子柔软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的长熙，好长熙，别哭，好不好？”似有音在耳畔，太子喃喃道：“姚姚，姚姚……”
后来半星告诉他，年轻未入京的夕姚总会做一个梦，在她的梦中，他娶了一个新娘，漫天花瓣，一片喜庆，但是她看不清新娘的脸。
那时，夕姚对着半星说，太子娶的人会是我。
“我的梦渐渐清晰了，我站在旁边，终于看清了梦里的所有人，长熙娶的那个华美又喜庆的新娘不是我，而是你说的那位与长熙青史留名的皇后，那个新娘多美，那样的日子多么幸福啊，长熙笑得异常温柔，如陷入情网的少年，俊美又令人追逐。”
“那时她很平静，脸上既无悲伤也无痛楚，只是静唤了很久，‘我的长熙’。”半星说完，便离开了。
“我的长熙……”
很多年以后，千古流芳的皇帝越长熙，与皇后夕姚的骨灰共入皇陵。
史册记载，吾皇登基之日，即立死去数年的太子妃——大将军夕瑶为后，再无更替。
人已逝，情难消。
两人之间的故事唯有两人共同守护。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有女夕姚，改命有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