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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她比我更有资格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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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她比我更有资格吗?
大军离开关山岭已有三日,空荡荡的城里只有寥寥千数人,一部分由靖王带领的护送侧妃前往雁门郡,另一部分则是由郡王带领与大军会和的军队。
那之后的第四日,涟漪的身体依旧虚弱却也能下地了,她起来时守在身边的唐熙寒还睡着,他睡眠向来浅,就连一点声响也听不得,这时候却听得他呼吸沉重,她凝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穿好衣服披上披风推门而出。
门外洋洋洒洒的飘着小雪,地上厚厚的覆了一层白雪,月光照下来显得格外皎洁明亮。
走了一段路,门前的侍卫要去通报,被她支下去了,她轻轻叩门,里面的人似乎也起了,随着她的抠门声问了一句“什么事?”
她道:“是我。”
门被吱呀打开,唐慕彦看见她,既惊讶又欣喜,借着灯光仔细看,她的面色憔悴难堪,他担忧的问:“你怎么来了,七哥知道吗?”
“孩子埋在哪了?你带我去看看。”她微启唇。
他一怔:“好,我带你去。”
从城的后门出去,不过一刻钟便能看见一个小山包,被其它山峰围在中间,偶尔飘下的雪花片刻间被融化,挺立的山峰缝隙处竟然还长着几株绿色的植物,乱石之中立着一座精巧的墓碑,墓碑被打磨的棱角分明,赫然立在草木之间,只是那墓碑上却空白一片,只字未着。
在她腹中待了八个月的孩子,她悉心照料呵护了八个月的孩子,如今却只能被埋在这荒无人烟冰冷潮湿的地下,虽生在世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把你的匕首给我。”她跪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抚过石板的每一寸,既然生在世上,又怎么能连名字也没有。
唐慕彦抽出袖中的匕首递给她,接过匕首伸出右手在食指和中指上硬生生的划了两个口子,鲜血顺着手指染红了衣裳,唐慕彦急忙抢过匕首扯下衣角给她包扎,却被她避开了。
他抓住她的手问她要做什么,她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在墓碑上写起字来,也许生孩子时已经把血流完了,亦或是她的血小板发达,没写一会便凝固了。
她拿起身边锋利的石头又划了一道,同样的伤口又深了几分,鲜红的血液又涌出来,墓碑上的字还没有写完,她接着写,唐慕彦把她拉起来冲她吼:“你不要命了吗?”
“留这么点血就能要了我的命吗?”她呵呵的冲他笑:“杀人凶手还没找到,我当然不能死。”
唐慕彦深深的凝着她,恍惚间似乎什么都变了,她的眼神变了,语气变了,感觉也变了。
她笑的无力,那双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坚决。
他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感伤与心疼,她靠近他的胸膛,轻声低语。
“你们在干什么?”
唐慕彦突然将她推开,涟漪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唐熙寒不知站了多久。
她柔和的目光看向墓碑,现在好了,娘虽然不能带你走,你现在也已经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也许对你来说这空旷幽静的山谷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山川树木远比人心要清澈舒心。
她站起来看向横眉冷对的唐熙寒,只是一瞬他凌力阴桀的眸子掩去,他静静的走向她将她揽进怀里,语气柔和,眉眼间却带着隐忍:“回去吧。”
她深表歉意的看了唐十一一眼,胳膊却被他抓的生疼,她闷哼了一声抬起手去摸,被血染红的手却触目惊心,四目相对,他焦急的捧着她的手,眼中都是心疼。
继而看向墓碑,深墨色的瞳孔一缩,他的身体气愤的发抖,却始终隐忍。
--------吾儿,唐小宝之墓
“他总要有个名字吧。”她道。
“你在怪本王。”他握着拳头。
她全身无力,大概是又失血过多,倚在他的怀里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怪你。”
“那你又为何让十一弟陪你来却不叫本王,对你来说十一弟比本王更有资格,是吗?”她敷衍的口气激怒了他,将她推开抓住她的肩膀低吼。
“七哥,不是这样的。”唐十一想要解释,唐熙寒却连一眼也没看他,腥红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生生的盯着她,阴桀冰冷。
“那你为什么要让杨知晴来陪你过生辰,对你来说杨知晴难道比我更有资格吗?”她低笑了一声,摇头:“这种话就脱口而出了,但是现在一想你们的事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应该问的是,关于这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你不觉得蹊跷吗?现在为止你都查到了什么?杨知晴来了之后我的孩子就死了,这又是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他眸子危险,她似乎触了他的底线,他警觉的像一只受伤的猎豹。
“找出杀人凶手,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她眸子一缩,眼中全是很绝。
他挺拔的身子一怔。
那之后的第五日,涟漪的身子还在恢复期,决不能舟车劳顿受路途颠簸之苦,只是涟漪却说要走,人们劝阻无果,只能在第六日启程。
那一日漫天的雪花依旧在下,两条冗长的列队分列城门口,马车从城里晃晃悠悠的出来停在城门口,涟漪坐起来要下车,兰芙想拦却没有拦住,只得跟着她下车。
他们刚下车便看到从城里出来的人,唐熙寒一身玄铁盔甲在身,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有大将之风,只是眉眼却俊秀妖冶,杨知晴同他坐在一匹马上,她带着硕大毛绒的帽子坐在他前面,他的深黑色斗篷将她包的密不透风。
千人之中,他让她坐在她的身侧,接受众人的羡艳的洗礼,他认同她的存在,所以他也要所有人都认同她的存在。
他认同杨知晴,却又为何这么迫不及待,最起码现在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们的关系已经僵化到如此地步,似乎没想到身虚体弱的她会站在雪地了等他,他本泰然自若的模样吓了一跳。
空气中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身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阳光在雪地里反射出耀眼的光线,扎的人眼疼。
避开他的视线,她僵在原地,只觉的可怜尴尬,兰芙凝着她从希冀到失落的表情,心中酸涩,正要劝阻,唐十一却站在她面前道:“上车吧。”
杨知晴只觉身后的人身子僵直,抬起帽子好奇去看,却不想靖王正护在柳涟漪身前,她正要转身上车,身后的人说了句你在这等会 ,便下马跑过去。
胳膊被抓住,他道:“从西边回来本王就去接你。”
这支手刚才还搂着别的女人,现在却又来碰她,忍着不把手抽回的冲动:“你不是说要把她送回京都吗?”
“是,只是顺路走一日,明日便要分开走。”
“好,我等你。”她把手抽回来没有看他,兰芙将她扶上车。
手空落落的悬在空中,余温被冷空气消散,他把手握成拳头,心上似乎有一把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割他的肉,心顿疼。
涟漪上了车就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兰芙进出了好几次,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兰芙正在叫她,她告诉她要下车去吃晚饭,晚上也要在搭好的帐篷里睡觉。
车外的状况要比他们来的时候好很多,火烧的很旺,士兵都围着火堆在嬉笑打骂,数十顶帐篷阻隔了黑夜里的强风。
兰芙带着她去了她们要住的帐篷,几张兽皮一床被子铺好的一张床,一个燃的正旺的火盆,虽然简陋,却是最实用的。
兰芙给她安顿的吃了晚饭睡下,坐在床边陪了她一阵子,昏暗的光线下她睡的极不安稳,眼泪簌簌的流下来,自从那孩子夭折小姐就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想起靖王对小姐的所作所为,不禁心寒,小姐不容易与人亲近,靖王算是小姐最能说的上话的人,小姐缝制孩子的衣服,靖王也总拿小姐打趣。
他早知那孩子活不下来,却不知那时候是带着什么心情逗趣。
她是一介婢子,知道这种惊天大事也必定活不下来,况且靖王是王爷亲近的兄弟,她能活着只因小姐再受不起失去,王爷在乎小姐。
从帐篷李出来却见唐慕彦正站在门口:“睡了吗?”他问。
“睡是睡了,可是总睡不安稳。”她扭过头去道。
唐慕彦深吸一口气:“你对我有气我能理解,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其中原由很复杂,你若是真心为你家主子着想,就不要将那日听到之事告诉漪儿,为你自己也留一条活路。”他话中有威胁的意思,兰芙打了个寒颤抬头去看,向来和煦的人眸子却像结了冰的湖面。
“王爷是小姐最好的朋友,若是让小姐知道王爷做了那种事,小姐受不起,对我这个奴婢又有何益,只是,小姐她下定决心要查出凶手,靖王最好也要做万全之策,就算不是为了您,是为了小姐。”
在那孩子的墓碑前,她靠在他的胸膛轻声抽噎着说:十一,你一定要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他苦笑,她希冀的他要如何去做,凶手岂是只有他一人而已,若是她知道了,又要怎么面对。
他只希望她不再受到伤害。
他只能保证这般。
至于真相,那永远都是这个世界最残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