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自潮来岛屿深》季弋

2、年少轻狂

　　青春是没有经验和任性的。
　　-泰戈尔
　　我叫赖小静，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家庭。在中国农村，父母长期在外工作，孩子由爷爷奶奶带大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我就是这浩浩荡荡留守儿童队伍中的一员，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我一岁那年，我妈便把我丢给我的爷爷，从此一年最多见一面，有时候一年都不见面。
　　可是那样的光阴我却觉得很快乐，因为当别人家的孩子被爸妈拘束在家时，我却可以在村子里任意玩耍；当别人家的孩子家被爸妈管着不让吃零食时，我却可以拉着爷爷给我买这买那；当别人家的孩子被爸妈责骂成绩不好时，我却可以拿着奖状在爷爷面前炫耀，然后缠着要奖励。
　　所以小时候的我，一直都不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好。
　　我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都没出过a县。爷爷虽然因为家庭原因小学都没有毕业，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最有文化的那个人。因为爷爷房里总是藏满各色各样的书，而爷爷把这些书都看完了，所以小时候的我总是认为爷爷是这世界上最博学的人。
　　小时候的夏季，爷爷总是喜欢在屋外的枣树下乘凉，然后拿着他的大蒲扇给我一边扇风，一边给我讲《三国》。而我是听的一点都不安分，听着听着总是嚷嚷要吃树上的枣，爷爷拗不过我，拿起门外的竹竿给我打枣。吃了枣的我总算安分下去，爷爷又继续讲起了《三国》。讲着刘备、诸葛亮、曹操……而我总是在这样的故事中睡去。
　　爷爷最爱的电视节目是《新闻联播》，每天七点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农忙时期除外），而我总是在节目开始之前陪某个广告商倒数三二一，模仿新闻联播开始的声音。然后等到七点半，新闻联播一结束，我便拿起遥控看我爱看的电视剧。而爷爷则戴起他的老花眼镜看起旧报纸。印象中，爷爷看的报纸总是旧旧的，有些报纸都坏了，却都被爷爷视如珍宝的收藏着。
　　曾经以为这样快乐的生活至少得等我上大学后才结束，可是它却提前结束了，那样让人措不及防。
　　十岁那年春节，和往年的春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爸妈依旧在年下二十九那天回家，我依旧在寒风中等他们回家。等到我的小脸冻的红彤彤，终于看见爸妈拖着一大堆行李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于是我兴奋的跑过去叫爸妈。
　　一切，都是那样平常熟悉。
　　除夕那天晚上，吃完年夜饭的我，还是和往年一样屁颠屁颠的跑去爸妈房间准备管他们拿压岁钱。可是我还没有进去，就被房间里的吵架声吓住了。
　　“赖江，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还是老老实实签了这份离婚协议，免得到时闹到法院，让你在村子里难堪。”张莲的声音很尖，此刻显得十分刻薄。
　　“凭什么我要拿十万的钱给你，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都给你。”那时候的农村，依旧还有只有男子可以休妻的思想，所以两个人再不合，都不会提出离婚这个字眼。赖江只有小学文凭，对于这种做法显然不理解。
　　“我这是看你这么多年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才提出这个价的，我告诉你，我可问过我当律师的同学，这事闹到法院去可不是十万那么简单。”
　　张莲是半个城里人，上过高中。高中没有毕业就去了外地打工，听说以前谈了一个富家男友，但是后来富家男友喜旧厌新把她甩了，再后来她遇见了赖江，意外之下怀上了我，无奈之下嫁给赖江。村里的女人最爱八卦，这些东西就是我从她们口中听说的。而等赖江和张莲离婚后，我又听说了“富家男友回头来找她”、“有钱人看上她”等多个故事版本。
　　“我不可能给你这么多钱的。”
　　…………
　　两个人继续争吵着，可是我却没有再仔细听。因为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提起我。
　　第二天，张莲瞒着爷爷和我拉着赖江去了民政局，去办了离婚手续。
　　回到家，张莲便拖起她的行李箱出门。我偷听了昨天的对话，我不敢面对那样的场景，便一个人躲在房间。直到爷爷进来告诉我妈妈走了，我才不得已面对现实。那时的我我放声大哭，那是我这一生哭的最久的一次。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的衣服。
　　赖江没有来安慰我，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第二天，他便拖着他的行李箱出去了。连续几年都没有再回家，而我也在孤独中倔强生长。

　　十七岁的我，是个准高三党。不过在我眼里认为高三并没有什么特殊，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至于高考……完全得取决于我的心情。
　　没错，很明显我是一个末等生。也许在许多人眼里，末等生就意味着颓废，每天或许只知道拿着手机虚度光阴，每天或许只知道背着家长谈着莫须有的爱情，每天又或许只知道光明正大的上课睡觉……
　　我承认，这些事情许多末等生都干过，但是我却不喜欢把它称之为颓废，因为那些只是年少轻狂罢了。
　　谁都想当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可是终究是不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人愿意颓废，只是想年少轻狂证明点什么。

　　高二下学期临近末尾的时候，学校悄悄的给我们这些准高三党加了一节晚自习。原本就枯燥无味的晚自习越发显得漫长无趣了。
　　“悦菲张，这节晚自习我们逃了吧！”我转过头问悦菲张。
　　“听说好困最近每天下晚自习都会在校园抓高一的小情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支持下他老人家的工作！”
　　“好困”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也是我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他原名叫郝坤，是教政治的，因为上起课来让人欲困不能，再加上个性的名字，于是就有了“好困”的外号。
　　高中，无非就是要你好好学习，禁止早恋。
　　“ok。”我回答道。
　　“大班长，待会学生会来查课了就说我俩去上厕所了啊。”高中撒的最多的谎便是上厕所，或者是大姨妈来了。可是长大后的我们会发现那个谎是世界最幼稚可笑的谎，因为不会有人因为这个理由而批准你的假。
　　悦菲张和班长打了个招呼，便拉着我出教室。
　　五月的夜晚已经开始有着六月的炎热了，偶尔吹过的几阵凉风让人格外舒服。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整天呆在那个破教室闷都闷死了。”
　　我深呼了一口气，若有其事的感叹道。
　　“那以后哥哥多带你出来转转。” 悦菲张打趣着，一边说着一边暧昧的搂着我。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而悦菲张有一米七五，又是剪着短发，穿着有点男孩子，如此暧昧的动作真让人误会。
　　“那麻烦岳大侠了。”
　　高中最惹人关注的地方莫过于操场，在黑夜中，手牵着手，你搂着我，最容易让人误会了。
　　我和悦菲张在操场中央故作亲昵，从我们旁边经过的小情侣无不惊讶，心里肯定在想：这两个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难道不怕被学校抓吗？
　　而我和悦菲张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操场中央肆无忌惮的暧昧着。本来就没什么可怕的，两个女的手牵着手能说明什么？
　　“前面那两位同学，请注意你们的行为。”一道手电筒光朝我们过来。
　　计谋得逞，我和悦菲张十分默契的击了个掌。
　　下一秒，悦菲张拉着我往操场外跑，仿佛被抓的小情侣逃跑，而后面的手电筒光也是一直尾随着。
　　大概跑了几分钟，我和悦菲张停了下来，假装跑不动的样子。
　　过了一会，手电筒终于来到我们身旁，对方是个比较高大的男生，皮肤白皙，五官倒还精致，完全不像个尽职的学生干事。因为要是搁一般的学生会，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除非旁边有老师，才会狐假虎威的教训别人。
　　“您好，麻烦两位同学跟我去趟政教处。”手电筒确认我俩后说道。
　　“同学啊，你看我俩也没干啥出格的事，就放过我们一次。”悦菲张按着计划进行着。
　　此刻的我们，活脱脱的小情侣被人发现了，然后请求别人放过。
　　“同学，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手电筒十分认真的说道。
　　最终我和悦菲张如愿的来到政教处，好困的办公室。
　　“郝主任，这是我今天在操场发现的一对。”手电筒如实的跟好困汇报着。
　　“你说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听话，硬是要学着别人……”好困抬起头看见我和悦菲张，早恋这两个字硬是吞了回去。
　　“赖小静、张菲悦，你俩怎么在这？”好困脸上露出不解。
　　“郝老师，这不赖小静大姨妈来了嘛，我正陪她去宿舍呢。”反正每次有什么事永远都是我来大姨妈，在悦菲张眼里，我就是天天姨妈附体。
　　“张菲悦，能不能换成你来大姨妈？”好困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翻了翻念道，“赖小静，上个星期三早自习没上。原因：来事了。”
　　好困把本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指着我们说道：“你们这些孩子，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女孩子家的东西，还不知羞的天天挂在嘴边。你说老师这本来是一片苦心体谅你们女生，可是你们却是这样不领情。”
　　“郝老师，赖小静她月经不调。”悦菲张没有想到好困会来这么一招，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
　　当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心里念叨：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好困的脸顿时变的很窘迫，尴尬的转了个话题，“小贺，你说在操场上抓到的那对情侣呢？”
　　“郝主任，就是她俩。”手电筒万万没想到悦菲张是女生，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好困脸变的更加尴尬了，眼睛看着我和悦菲张，那种眼神时刻想把我俩给吃了，“张菲悦，你说你没事打扮成男孩子干嘛，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看见好困如此窘迫，我和悦菲张心里早已笑开了花，表面却还依旧一副犯了错很愧疚的样子。
　　“郝老师，我会注意的。”悦菲张低着头说道，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都快高三了，还是要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接下来好困便开启了他的说教模式，煲起了心灵鸡汤。
　　半个小时后，好困电话响起，接完电话后，好困才决定放我和悦菲张走，而那位手电筒同志硬是陪着我们听了半个小时的心灵鸡汤。
　　“小贺同学，留个联系方式呗！”悦菲张打开手机，将手机递给手电筒。悦菲张虽然打扮的像个男孩子，但却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美男子。
　　手电筒倒挺直爽，接过悦菲张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希望下次别再干扰我工作。”说完转身离去。
　　被好困说教了半个小时，等我们出政教处已经快下晚自习了。我和悦菲张没有再回教室，直接回了寝室。
　　我小学和初中都是在乡下读的，高中才来到县里读。因为离家远，一个月才能回家，所以我是选择住宿。
　　高中的寝室条件很不好，基本的设施都不完善。洗个澡还得跑去澡堂，卫生间只提供冷水。寝室是八人寝，因为夏天天气热，大家都选择在晚上洗澡，所以到了晚上洗漱间就特别挤。像以往九点下晚课，洗漱间得到十一二点才安静，现在加了一节晚自习得更晚了。
　　我和悦菲张为了节省时间懒的去下面提热水，直接在卫生间冲凉水，所以等我们洗完澡出来，寝室的人才陆续回来。
　　十二点，洗漱间终于安静了，可是寝室里却没有一个人睡着，因为这只是夜生活的开始。
　　“美女们，本帅哥今天发现美男一枚，我把电话号码发给你们啊。看看你们谁先追到他？”悦菲张最喜欢给室友分享帅哥了。
　　“小菲，你上次发的那个我都没搞定。你这是要我喜旧厌新吗？”一号床说道。
　　“你不是经常这样吗？我就没见你长情过。”二号床无情的揭穿着。
　　“这叫追求美，懂不懂？”一号床反驳道。
　　“啊……□□好帅啊。”三号床花痴突然的喊道，于是成功转移了话题。
　　“我也觉得他好帅。”四号床附议。
　　“可是我觉得鹿晗更帅。”一号床认真的说道。
　　“你们有没有看今天的娱乐新闻啊，听说□□要退出Exo。”五号床问道。
　　“不会吧，凡凡要是退出Exo，我就再也不关注这个组合了……”六号床哀嚎着。
　　…………
　　静谧的夜晚在我们的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但当你长大后才发现，一个静谧的夜晚是那么的珍贵。
　　青春就是这样任性，我们就这样肆意挥霍着。
　　因为年少轻狂，我们才敢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