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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终是无用 ...


  •   无论盖聂如何打动鬼谷先生,自己是不会有机会,去打动鬼谷先生的。
      盖聂,盖聂,他在自己身边,处处与自己比较,让他知道一个人的人生能这样子的幸福,而不必如自己那般辛苦——
      什么样子的好运气,总是落在了盖聂的身上,而盖聂也总是容易得到别人喜欢的。
      一遍又一遍的,内心重复着这不是盖聂的错,然而卫庄此时此刻,却不乐意见盖聂。
      不想看到那张俊雅的脸,不想看到自己脸上扭曲的嫉妒丑陋。
      夜晚,灯亮。
      盖聂推开了卫庄的门,嗓音添了几分关切。
      “小庄,你回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
      他轻车熟路的去解卫庄的衣衫,就如从前许多次一样。
      少年时候便相互偎依,彼此熟悉。受伤之后,就宛如两只受伤的小兽,轻轻舔舐对方的伤口。
      只是今天,盖聂的手指触及卫庄衣领时候,却被卫庄生生抓住。
      幽暗的灯光映衬卫庄有几分锋锐的面容。
      “怎么,大哥如今得到鬼谷先生的传承,也不与我说说。”
      卫庄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了桌子边。
      盖聂默默的看着卫庄有些萧索的背影,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那些自己得到而卫庄得不到东西出现时候,卫庄口气总是这样子的。
      比任何人都努力,天资聪颖的小庄,却因为出生不同,因而总是被无望的失去机会。
      鬼谷传人!
      那四个字是属于每个杀人门人的梦,甚至也是小庄的梦。
      那样子的梦,是这个门派的执念。
      是纠纠缠缠的心魔,是门派传承积累下来的梦魇。
      “小庄,让我瞧瞧你的伤。”盖聂靠近。
      卫庄却站起来,蓦然伸手拧住了盖聂的领口。
      “盖聂,盖聂,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总是看着,从来没跟你提过什么。可是,我想学百步飞剑,我想学鬼谷兵法。你教我,好不好?”
      就这一次,自己只求一次,只特别特别,想要这样东西。
      七杀主人,鬼谷先生!一旦七杀弟子学到了鬼谷本领,就能惊天下。
      就能让七杀门恢复过去。
      盖聂是个没野心的人。
      他拥有这些又能如何?
      不过是些个浪费!
      没关系,盖聂学之无用,他能够。
      能得到这些东西,能拥有机会,能攀上高峰,能不枉自为人!
      卫庄眼睛里流转灼灼火光。
      盖聂第一次看到卫庄这样子明亮的眼睛,那样子的光芒,平时被压抑,被蛰伏。
      这样子的目光,自己原本应该什么都该答应他。
      他轻轻侧过头,口里不觉喃喃说:“我,我答应过鬼谷先生——”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顿时被卫庄粗鲁推开。
      卫庄心底一片悲凉。
      于道理而言,他自然是没道理。
      父子情意,守诺重信,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正理。
      所以他从来说不出口,一旦说出口,自己被拒绝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他是不知好歹,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盖聂身躯轻轻的颤抖,清俊容貌多了一丝淡淡的悲凉。
      “你知道,我不是那般认为你,只是,小庄——”
      盖聂轻轻将药放在一边,他轻轻叹息:“下次再来看你。”
      卫庄看着盖聂背影,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莫名,心口也不断泛起了几许空落落的寂寞之意。
      这几个月,努力压制,时不时泛起在心口的莫名别扭心情此刻也是达到了顶峰。
      卫庄捂住了胸口,吃痛似的轻轻咳嗽两声。
      不出所料,停在门口那人又折返了身。
      实则刚才,自己并没有伤口泛疼。
      然而每次盖聂细细为他检查身上伤口时候,是卫庄难得体会到温馨甜美时刻的时候。而盖聂的性子很好,是不会与卫庄计较生气的。
      褪下了衣衫,卫庄的伤口初步处理,如今却有裂开的迹象。
      这个世上,所谓亲情,似乎只能从盖聂身上体会几许。
      盖聂一边为卫庄上药,一边默默想着。
      鬼谷先生!
      是了,鬼谷先生。
      那日,他看着忐忑又喜悦的自己,缓缓开口。
      “你可知我为何要授你鬼谷剑术?”
      一时之间,盖聂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门派旧情,亦或者瞧中自己天资出挑,盖聂心里竟然是不明白的。
      既然不明白,他自然也不会贸贸然开口。
      “因为你绝不会用我教导你的东西,我方才传授你这些。”
      多奇异的理由,明明肯定对方学之无用,反而传授这些东西。
      不出鬼谷先生所料,他看到了盖聂脸上的困惑。
      “从周天子的礼仪崩溃,这个乱世已经持续得太久。然而一统却是属于未来历史河流必经的趋势,这就是我这位鬼谷先生看到的未来。”
      鬼谷先生看着眼前端正坐着的少年。
      他很年轻、青涩、干净,而且听的很认真很仔细。
      “盖聂,我且问你,天下一统,好与不好?”
      “若无纷争,若无战乱,自然极好。”
      鬼谷先生点头。
      “那便是不久的未来,结束若干年战乱之后,你能看到的场景。鬼谷兵家起源于战乱,出过许许多多的人才,我们的门人依附着战乱,搅动一个时代的风云。可是无论这个属于兵家的时代多么的瑰丽,终究是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
      “既然如此,无论是绝代的剑法,或者乱世的兵家之术,到了和平的年代,兵法家和游侠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我原本就该是这个年代最后一个兵法家,所以我无意收徒,原本就是如此。”
      “然而先人留下的绝世技艺,就会伴随我腐朽的身躯,残败的鬼谷,化为了尘埃灰土。那些战时天才的心血结晶,也是已经不能传到后世。这何尝不是一桩可惜得紧事情。”
      “起来吧,盖聂。我不是你师父,兵法你也不必学,鬼谷的百步飞剑我会教导于你。”
      盖聂起身,却冷汗津津。
      “可是先生,若一个人有野心,有能力,学到了绝世的剑术,又会绝世的兵法,那这个人如果在这个时代,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有这样子的人,如果他出生在这个时代,如果他只是一个江湖之人,兵家的投机者,学着张仪苏秦,有着孙膑之能。如果真有这样子一个野心家——”
      鬼谷先生看着盖聂:“那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的能力在这个乱世不过是一袭水花,挡不住滚滚的河水。就如螳臂当车,又能做什么?那么这个人越有本事,不过是越痛苦。属于兵法家的时代已经将要过去了,以后也将不再是我们的天下。”
      “学得再多,终究无用而已。”
      盖聂手指微微一顿,停止给卫庄上药的动作。
      刚才卫庄就那样子看着自己,想要学习鬼谷之术,而他,也拒绝了卫庄。
      我们出自七杀门,我们是战争的投机者,是将要被这个时代抛弃的无用之人吗?
      “盖聂,那日你想跟我说什么?”
      卫庄闷闷哼了一声,忽而开口问道。
      盖聂忽而有些局促,原本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可是伴随鬼谷先生的到来,那件事情似乎又只是一件人生之中的私人情愫。
      “你,你没听见?”
      不乐意说自己那时居然胡思乱想,卫庄只轻轻哼了一声。
      从很小时候开始,盖聂就已然习惯与他分享所有秘密。
      两个人如两只小兽,受伤时候相互舔着对方伤口,相互安慰相互扶持。
      卫庄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不甘、嫉妒。盖聂从无见怪,反而格外怜惜。有时候他厌恶盖聂这种无原则的包容,有时候又觉得这世上怕没第二个人如盖聂一般待自己。
      卫庄披上衣衫遮住了赤裸的身躯,手指系住腰带。
      他抬头,就看到了盖聂。
      蜡烛光芒下,盖聂原本颜好,如今看在更是出奇的俊美柔和。
      这一刻,卫庄胸口那丝郁闷恶胀渐渐消散了,反而升起了一股子淡淡温馨的味道。
      他甚至想要伸手,轻轻去抚摸盖聂脸边的头发。
      “我那天跟你说,我似乎是喜欢男子。”
      盖聂的话,让卫庄手指顿时微微一僵,心却忽而好似打雷惊了一下,耳朵嗡嗡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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