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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非礼勿视然并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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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发现右手似乎被重物压着,我向旁侧看去,发现竟是季敏攸磕着我的手臂睡着了。此时夜已深了,他又睡得香甜,我便没有将他喊醒,只是任凭他压着我的手臂。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我的右手不由完全麻木了,此时天空已微现青白,我举起左手,轻轻地按压着右手没被枕着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一来二去有了动静,季敏攸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殿下?殿下?”我轻声问道,然而之后,季敏攸撇撇嘴,换了个姿势抱着我,又睡着了。
其实,季敏攸的睡姿还是极为黏人的,像只乖顺的小猫,是啊,毕竟他比我尚为年幼,我想了想,今年,他怕也有十七了吧——他和浅浅同年出生,却是一样大的。
天还没亮,我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梦中是一望无边的稻田,我头上顶着一只鸡窝似的草帽,浅浅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一起抓癞蛤蟆玩,赤着脚在泥巴塘里跑来跑去。
“小羞羞~小羞羞~”浅浅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永远漏风。
“小修……小修……”
浅浅用力推我,把我推进了泥塘,失重的慌乱让我睁开眼睛。
季敏攸的手扶在我肩膀上,“你怎么了?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叹口气,“是啊。”
季敏攸笑意颇浓却没说话,用毛巾帮我擦脸,擦完脸以后,他喂我喝药,我头痛得厉害,喘气都很困难,他在我耳边,笑着说,“我知道我不会喂药,但你也不用每口都漏啊。”
我一时哑然,不自觉将目光瞥向四周,才发现房里房外走动的仆人皆是面容陌生,连宏儿也不见了踪影,我心道不妙,便小心问道,“殿下,这房中原本的随从却是去了何处?”
季敏攸双手一滞,眉宇间的阴沉显示出他的不悦,他冷声道,“他们伺候的大意,本王便替夏卿清理走了。”
“这……”我一怔,却是猜不出缘由,“那……下官便谢过殿下了。”
季敏攸点点头,虽然还努着嘴,却没再说什么,气氛瞬间又缓和下来。
但季敏攸终究还是生了气的样子,还是依着原先所说的那样,他把侓地的各项事宜皆交由我来处理。
而他自己,却打着登高祈福,沐浴斋戒的名头,倒是终日游山玩水,寻欢作乐,民本愚昧,一时之间,竟还是感恩戴德。
愚民在意政德而非政绩,朝堂却只看政绩而非政德,两道既是背道而驰,又何谈两全其美之说?
季敏攸吃喝玩乐,花销渐大,我费尽心思,却也入不敷出。长此以往,若我不向父亲求助,私运粮草财帛填充仓库,只怕到时回朝免不了因无能而被治罪的下场。
但我若真向父亲求助,一旦被发现,怕是整个夏家都难辞其咎,必受连坐之罪,而这一幕,也或许恰恰是季敏攸最想看到的。
我思忖几日,终觉还是要找季敏攸商议一番。
我虽不知季敏攸此番目的究竟为何,但他既然如此作为,也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或财力,或权势……若我答应予他,一切也自然水到渠成,只是但愿,他要的东西别太过异想天开。
小厮引领着我到了季敏攸的住处,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青石小阶,紫竹绿苔。
这是我第一次来季敏攸暂住的地方,我总以为,按着他的性子,住处必是富丽堂皇,红砖黛瓦。却不料,他的住处竟也如我的一般,是个朴素淡雅的小院子。
但我转念一想,季敏攸与我同来赈灾,我能想到的暗雷,他自然,也是不会去踩。心念及此,我对他不由生出几分相惜来。
小厮领我到门口后便轻声离开了,我抬起手,想敲打门环,却在这时听到房中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我的手停在了那里,心想,莫非是来的这般不巧,他竟在沐浴吗?我的脸不禁有些燥热,我转过身,罢了,不管是与不是,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还是在门外静候吧。
我走到屋檐外的青石路上,彼时刚及午后,晴意正浓,紫竹雅致却不繁茂,不能似青竹般遮挡阳光,我站在日光下,仿佛在接受洗礼一般……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听见门内的少年轻笑着说,“夏卿这般克己复礼,遵循孔孟之道,却不知,孔丘那老儿知是不知,感不感激哟~”
我知他道我迂腐,一时颇为窘迫,但我还是在门口行了一礼,道“夏修……叨扰殿下了。”
我推开门,季敏攸没有束发,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他坐在软榻上,双脚不安分地浸在足盆里,时不时“哗啦——”一声,撩起一片水花,溅到地上。
我在他面前跪下恳求,开门见山道“王爷,众生皆苦,还望殿□□恤。”季敏攸自然之道我所言何意,然而他却不着一词,只是笑着说道,“哦?依着夏卿此言,是说本王沐浴斋戒,向上天为百姓祈福,都是无用的咯?”
“这……臣绝无此意!更无意冒犯王爷!是臣笨嘴拙舌,还望……王爷恕罪!”我结巴起来,心中不禁难堪,我分明早已想好措辞,然而见了他,却一句……也记不得了,怎会……如此呢?我喘了两口气,却不得舒缓。
“本王怎么会怪夏卿呢?夏卿也是为百姓着想嘛~”季敏攸另有别意地笑道,“不过啊,最近走的路实在太多,本王的脚……都麻了呢~”季敏攸笑着把右脚从水盆中抬起,然后,脚掌踏在我的左肩,脚趾时而用力时而无力地摩挲着我的锁骨部位,水顺着他的脚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沾湿了我左胸口的衣服。
季敏攸神秘一笑, “不如夏卿,替本王捏捏脚啊~”
“王爷……”我闭上眼睛,恳求道,“夏修自知愚不可及,决不能好好地侍奉王爷,恳请王爷放过微臣。” 我在门口等了许久,水早就凉了,蔓延的水渍穿过衣物触及胸口的皮肤,只觉一丝凉意……一丝战栗……
“放过?夏卿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本王怎么听不明白呢?”季敏攸睁大了眼睛,委屈道,“双脚疼痛,夏卿却既不让本王泡脚舒缓,又不给本王揉足放松……”
“臣愿寻此地最好的揉足师傅……”
“哗啦——”一声,季敏攸忽然又抬起左脚重重踩在了我的右肩,水花四溅,水滴溅到了我的右脸颊,可我也不敢擅动,季敏攸抿着嘴唇,竟是有些生气,声音竟都有些发冷,“难道,夏卿就要让那些下等人来触碰本王的身体吗?”
我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他这样生气?
我克制住呼吸的不畅,喉头的干涩,低眉道,“臣……惶恐!还望殿下恕罪 !”
“恕罪?呵……夏卿可知,自皇妹走后,你说了多少次殿下恕罪了呢?”季敏攸的双脚有些略微用力地踩着我的肩膀,凶道,“本王气量再大,这次也偏要罚你!”
说完,季敏攸用右脚脚背托起我的下巴,像个吃不到糖便任性胡闹的孩子般说,“我就要你给我揉脚,现在,立刻,马上。”
怎么就像个孩子呢?我不禁心道。
“……下官——遵命。”
我托起他的脚踝,放在了我的膝盖上,轻轻地开始替他捏脚。敏攸的脚很软,触碰的时候,会有酥麻的感觉划过手心。我既不敢用力,却也不能太轻,全身紧绷,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但最让我难受的却并非如此,而是一股若隐若现,时不时出现在心口的窒息感。
“怎么了?”敏攸看着我,撅起嘴,不满道,“哼~给我捏脚,就这么让你不开心?”
我面颊开始发烫,胸口越发难受。“不……不是的,下官……”
“哼!别和我说什么能给王爷捏脚是下官的福分。我才不想听呢。”说完,敏攸开始用脚不满地踹我的胸口。
为什么他又不开心了呢?我真的不明白。“是……是真的,我……下官……真的……没有……”心口的窒息感又一次传来,我的呼吸越发的不顺畅,我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自诩文采绝傲,但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我那时的感觉。
“哼~骗人~”季敏攸看着我,我窘迫地抬头,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他忽然弯起了嘴角,然后把头一偏,偷着乐说,“那你告诉我,和你抱过那些姑娘比,又怎么样?”
“姑……姑娘?”我又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他暧昧的目光后才恍然大悟,那种窘迫的燥热感又传到了我的脸颊,“不……殿下……夏修并无……并……”我忽然反应过来,但改口已经来不及。
“并无什么?”
“并……并……”我心中不由苦叹,我竟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唉,这可真是……棋差一招啊。
“快说啊~”季敏攸越笑越开心,这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说道,“并无……龙阳之好!”
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然而我还来不及窃喜。
“啪!……”季敏攸重重在我胸口一踹,我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然后只听“哗啦——”一声,一整盆水泼到了我身上。
“哼!”季敏攸生气地踩了我一脚。
我被洗脚水脏了满怀,又被踩了一脚,一声“殿下”尚未说出口,季敏攸便提着衣服下摆,赤着脚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