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今汐何汐

4、青梅竹马

　　“青梅十六岁，要许人家了。”
　　这是一句魔咒，青梅怕极了，她的竹马还在寒窗苦读，说是要在金榜题名时娶她进门，她怎么可以急着许人家……

　　青梅想告诉爹爹，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可爹爹生平最瞧不上读书人，说他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前半生靠父母养活，后半生拖累老婆孩子，末了还要补充一句，“梅丫头，你要敢嫁读书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青梅想，要是竹马来娶自己，这条腿断也就断了，到时候她穿着凤冠霞披，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嫁进他家，戏文里的公子小姐宁愿死也要比翼双飞，她断条腿算得了什么！
　　竹马家境贫寒，父母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辛苦操持了一辈子，只期盼着儿子能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竹马性子很傲，他总说等我金榜题名时要怎样怎样，却从不考虑，还有那么多读书人考不取功名。
　　竹马愤世嫉俗，表现得与这污浊的人世间格格不入，他看不得穷人亦看不得富人，穷人活得战战兢兢，失了气节，富人则为了金钱利益，不择手段。
　　青梅是个小女人，她沉浸于戏文里的风花雪月，而竹马恰恰能满足她所有的幻想，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青梅就这么等啊等啊，从春天等到了秋天，从十六岁等到十七岁，她的爹爹再容不下她，说是月底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青梅急了，她整宿都没有睡着，天蒙蒙亮时，就偷偷地出了家门，戏文里这时候，公子会带着小姐私奔，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竹马的身上，以为那是一棵救命稻草。
　　竹马见她大清早的跑来，蓬头垢面的，裤脚上还沾了黄泥，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他毕竟是读书人，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便先将青梅数落了一通，说她一个女孩子家没半点矜持。
　　青梅都快哭出来了，说自己月底就要嫁人了，竹马听了又将青梅的爹爹骂了一通，说他是穷疯了要卖女儿，简直不能算作是人。
　　青梅越听越委屈，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得一抽一抽的说，你带我私奔吧，我们去哪都成。
　　竹马一听，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虽说喜欢青梅，可也就是瞧她长得顺眼，对自己的话又深信不疑，觉得娶了她也没什么不好。
　　可同样的，即便不能娶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犯得着私奔。
　　竹马咳嗽一声，你先回家去，仔细地同你爹打听清楚，要嫁的是什么人，你一个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见青梅还是哭哭啼啼的，突然就拔高了音量，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死了人！
　　青梅教她唬住，半张着嘴，傻子一样的瞧着竹马，一个哭嗝打到一半，硬生生的咽下去半个，竹马这才接着说下去，我现在功不成名不就的，怎么和你私奔，要一起饿死在外头吗？你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赶紧回去吧……

　　青梅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又失魂落魄的走回家去，路上，她想起了戏文里的公子小姐，突然又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