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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再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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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荷晨跑回来,辛竹还在酣睡。
辛竹这样飞来飞去明艳地立于九天之巅的人物,应该是难得有机会如此酣睡的吧?何况,越溪县的清晨,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得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的让人心旷神怡。
此刻若是开窗,这幅水墨画里,还会弥漫出淡淡的青草香味。
这样的清晨,是山清水秀的越溪县才有的。若是在C市的此刻,城市的空间,只怕早已充斥着喧嚣的汽笛和鼎沸的人声了。
不过,现在“山清水秀”就是“经济落后”的代名词。在这努力靠发展生态旅游改变落后面貌的越溪县,办一台庆典晚会,哪怕只请到一位辛竹这个级别的人物,也是应该费很多心神走了不少关系的。
很多事情,并非一个“钱”字,就可以解决。虽然,没有经济基础,任何上层建筑都是海市蜃楼。
不知道“越溪酒店”这个准五星级酒店的负责人,是何方神圣,有如此的能耐,还有如此雄厚的资金实力。
舒荷站在辛竹床边,东想西想,思维没有条主线。
没有工作任务在手的时候,舒荷的头脑,经常就是这样处于真空的状态。她会完全放开了思绪那匹马儿的缰绳,任它自由驰骋,快慢与否,方向如何,她都不管不顾,不加控制。
听到窗外有公鸡打鸣的声音,舒荷才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凝视着辛竹恬静的睡颜,喃喃低呢:“心肝儿,别担心,我很好!越溪县也很好,有荷塘,还可以听到公鸡啼鸣!”
舒荷吸了口气,退出客房。心思又转到了C市。
C市那样的喧嚣、那样的繁华、那样的忙碌、那样的浮躁,是听不到这样乡土气息的声音的!
在那里,听不到这样让人心宁气和的声音,无法感受这样静谧无杂质的世界。
舒荷走进厨房,将发好的银耳洗净去蒂,掰成小朵放入锅中,加水,置于液化炉上,待大火煮开后,轻旋打火开关,转至小火,然后将泡好的莲子、红枣、枸杞加了进去。
加冰糖的时候,舒荷随手舀了三勺,搅拌了下,她犹犹豫豫又加了两勺。再搅拌后,勾了一点尝尝,不甜,再加两勺。仍是不甜,继续加,一罐冰糖见底。
舒荷晃着手中的空罐,斜着嘴角摇摇头,盖上锅盖,去卫生间冲澡。
辛竹喝银耳羹,讲究的是一个甜字。若一会她觉得还是不甜,给她加白糖得了!
冲了澡出来,辛竹还在睡。舒荷看时间还早,收了换下来的衣服,包括辛竹的,一并拿到洗衣台手洗。
这套房子是单位配的,一百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大阳台。以往这样的空间,是不够舒荷用的,因为她太恋旧,是那种一件旧衣服、一张纸都舍不得丢的人,觉得那些旧物上,都承载着不能割舍的情感。
现在舒荷的理念是丢丢丢。旧了的、不喜的、没有感觉的,统统丢丢丢,她要将她的生活空间以及她的头脑容积,都无限制地清空扩大。
所以,本来就宽敞的主卧,让舒荷觉得足够大,完全可以卧室书房共用。于是,那间原来做独立书房的房间,舒荷就留作了客房。
也许,她潜意识里,早已深刻着一套房子要有两间卧室的布置格局。就像以往她每次搬家一样。
只是,三年了,她的客房,只有辛竹住过。也就仅仅昨晚一次。
舒荷用盆端着衣服到阳台上凉的时候,隔壁阳台上,有人正趴在栏杆上抽烟。见舒荷出来,掐熄了烟头,眯着眼睛问:“晨跑回来了?”
“嗯!”舒荷点点头,当对方不存在般,开始凉挂衣服。
“舒副线长,既然那么勤快,帮我的也收拾收拾洗了吧?”男人斜着眼看舒荷,舒适的丝质家居服在他硕壮的身上,竟然穿出了些许雅痞的味道。
小县城修建的商住楼,设计上总有那么一点不尽如人意。这套房子南北通透、采光极好,小区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管理严格,但就是这隔壁邻居相处太近了,阳台挨着阳台。若是东边这家炒菜时临时发现缺盐少盐,吆喝一句,往西边的阳台伸伸手,热锅在炉子上,火都不用调小,就可以拿到隔壁的急救材料继续旺火炒菜。
舒荷喜欢这套房子但不喜欢这个大阳台,仅当它作晾晒衣服的闲置之处。
因为一墙之隔的这位男邻居在职位上还是自己的领导,所以,舒荷连私密的内衣裤都不会凉挂在此,而是挂在卫生间,开着换气扇加快它们晾干的进度。
“领导,您要洗衣服,勾勾手指,争着抢着的人多的是。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鄙人手糙,怕洗坏了您的衣服!”舒荷呛了男人一句。
没错,舒荷隔壁住的,是越溪县的书籍辛炀同志。因除了上下级的关系,舒荷与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其他关系,所以,他们私下里说话,没有职务等级间的谨慎严肃。
这位辛炀和舒荷一样,因为家不在越溪县,所以,机关事务办也给他安排了一套房子临时居住。
他来越溪县比舒荷早了两年。传言明年年初换届,他要升职高就了。
辛炀可比舒荷闲情逸致多了,宽敞的阳台,被他装修为优雅舒适的茶室,有事无事在藤椅上一坐,淡茶一壶,将所有的畅意人生都写在那一张俊脸上。丝毫没有了工作场合中他可以与包青天媲美的谨严黑沉、不苟言笑。
有时舒荷出来,看到夕阳斜照下,他一手翻书、一手捧杯浅啜的情景,会惊疑自己看到是,是否是一幅颜料未干的水粉画,淡雅与怡然浑然一体,画面是那么的柔润而流畅。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能让霞光增色并为之驻足!
舒荷极少到阳台上来。
她觉得,她的出现,会破坏那一幅安适的意境。因为画中人看到她,会半邪半痞、半怜半惜地勾着嘴角喊她:小莲藕......
是“小莲藕”,不是舒家人和辛家人惯用的“小藕节”。这三个字,对她,是魔咒!是可以直戳心脏的钝器!
好在,后来,他不喊那三个字了。他喊她的职务——舒副线长。
比如现在,被呛了的他开口了:“舒副线长现在是有头有面的人物了,就算洗坏了衣服,我还怕她用哭鼻子的招数耍赖?”
——很久很久以前,竹节藕节碰在一处,为显示她们尊兄敬长,收了各自亲哥哥的衣服去洗。竹节还为了表示闺蜜间不分你我的亲密,交换了哥哥的衣服。
竹节洗舒望的衣服洗得认真。藕节的心,全都在手中被奶油涂抹得花花绿绿的蛋糕上。然后一个不小心,辛家炀贝勒最喜欢的白衬衣花花绿绿五彩纷呈了。最后,花花绿绿的是藕节泪水涟涟的粉脸。最最后,花花绿绿的,是炀贝勒爷挨骂后不服气的臭脸。
“炀贝勒爷,您那衣服,小女子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一件。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孤家寡人精打细算过日子不容易,多少给我留点工资养家糊口!”舒荷换了个称呼换了副语调,拧着衣领使劲一抖,将那个几乎要探过身子到这边阳台的人抖了一脸的水。
辛炀也不介意,脸上的水都不伸手抹一下。
“既然都是孤家寡人,不如搭伙过日子算了!精打细算一个人的工资很难,晃打胡算两个人的工资也就容易很多!说不定还能有些余钱喝‘小酒儿’!”辛炀说得非常随意,让人只能将他的话视为玩笑。
听了辛炀拖长尾音的那声”小九儿”,舒荷没好气地白了白眼,“得!搭了炀贝勒的伙,我怕骨头会被那帮娇小姐拆掉!好死不如赖活,还是活着好!”说完准备离去。
京都的辛家三贝勒爷辛炀和舒家五公子舒望,多年来在京都那圈公子哥中独领风骚,迷倒一片豪门娇小姐。舒荷可不想成为那些姐姐妹妹的眼中钉肉中刺。
还有,就算丢掉辛家三贝勒爷的皮囊,这位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辛炀,被多少省市领导将其纳入乘龙快婿考察的范畴,就算舒荷再孤陋寡闻,也能知道。
她只想在忙碌中平淡平静度日,不想惹一身麻烦。
现在的舒荷,只想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一段,对父母对家人有个交代。然后,然后,她就只想静静地陪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啊!她还那么小的孩子!
“今天又要下去?”辛炀看舒荷要转身进屋,叫住了她。
“嗯,到灵桥乡看看移民搬迁进展情况。”舒荷顿住脚步。
“你只是领导小组副组长,不要太拼了!”辛炀蹙紧了眉头。
“这块工作本身就是我分管!”舒荷抬步离去。
“藕节!”辛炀在她身后喊,无奈阳台上已无人影。就像当年,他一转身,就找不到喜欢在竹林里吃棒棒糖的“小酒儿”、喜欢在荷塘里泛舟的“小莲藕”了。
他想问想知道,她那双灿若星子、闪着灵动之光的明眸,怎么变得如此忧郁而黯淡?她为什么不爱撅她粉嫩的小嘴了?她为什么不爱皱她灵巧的鼻子了?她怎么瘦得连她可爱得酒窝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