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凉云蝉寂不及你

20、（二十）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也就是12月24日。
　　那一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冷，往年的S市都极少见雪，而今年却意外地飘起了朵朵晶莹的雪花，被风刮得落下，又粘在了长途大巴的窗户上。
　　叶子曦坐在靠窗的位置，专心地看着沿途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冷不冷？”
　　听到身旁男人的问话，她回过头去，发自内心的笑油然而生：“还好，不太冷。”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叶子曦差不多要冻得瑟瑟发抖了。这次的古镇旅行是学生会里的学生自发组织的，经费不多，条件自然谈不上好。从旅行社租来的大巴已经十分破旧，空调不太灵，吹出来的热风几乎没有一点儿作用。而叶子曦同往常一样只穿了件呢绒大衣，其他的御寒装备一件都没有带。
　　钟以辰看看她已经通红了的鼻尖，心知她在逞能，立马脱下裹在自己脖子上的长长围巾。当男人突然向自己靠近的时候，叶子曦一时竟毫无反应，愣了神。只见高大的男人俯下了身躯，慢条斯理地把黑色围巾一层一层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温暖的感觉瞬间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随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男人身上浅浅的、好闻的、一种说不出味道来的香气。
　　当男人帮女子系围巾的时候，两人的脸庞靠得相当近。好像叶子曦只要稍稍一抬眸，她那纤长微翘的睫毛便能轻而易举地扫到钟以辰细腻的肌肤上。
　　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在彼此交错，这般暧昧的气息让叶子曦一下子热了起来。
　　等到钟以辰好不容易再次抬起身子，叶子曦只觉得已经害羞到透不过气，反而对方还变本加厉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温柔的口气窜入心里：“好了，这下就不会冷了。”
　　完了。叶子曦心想。
　　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叶子曦已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迷上这个男人了。

　　到达古镇已经是傍晚时分，冬天的黑夜来得早，小桥流水人家全部染上了淡淡的色彩，却丝毫不见城市里的那份躁动的霓虹风尘气，倒是更添一份宁静幽雅的淡墨书卷风雅。今夜是平安夜，但在这个旧式的东方古典小镇上却体现不出多少洋节的氛围。这儿没有张灯结彩的喧闹，也没有灯红酒绿的狂欢，似乎今天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切都是最初的自然平和。
　　叶子曦在客栈里冲了个澡，洗刷干净了一路的疲惫，抓起台子上的笔和纸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体验这份似是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觉。
　　身为一个热爱文字的文学系学生，叶子曦见到此情此景，按耐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文艺因子，实在忍不住想要写些什么，记录这一刻美妙的风景和难掩兴奋的心情。
　　她一直觉得，笔纸是比相机更有用的东西，它们记录下来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一张图片那么简单。
　　于是，叶子曦坐在小河边，伴着流水声以及远方的长笛声，动起手来。只不过，她写的太过专注，丝毫没有察觉从后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人影。
　　钟以辰恰好出来散步，走了没几步就在不远处看到那个熟悉瘦弱的小背影，不知是不是这惬意的风吹的使人太放松，他突然一下子玩心大起，决定捉弄这小人儿一下。钟以辰轻手轻脚地走到叶子曦的身后，猛地拍了她的脊背一下。
　　“啊！”
　　认真做事的时候冷不防被人用不小的力气拍一下，叶子曦是吓的不轻。她无意识的大叫一声，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扑进河里去。幸好身后的男人身高腿长又眼疾手快，当机立断地拽住了叶子曦的胳膊用力一拉，才没酿成悲剧的发生。
　　只是……
　　叶子曦顺着他的力气转过身子，直挺挺地栽进了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而钟以辰就顺其自然地抱住了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要不了十秒，是那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叶子曦跌在了钟以辰的怀里，因为这夜太过安静，即使隔了一层厚厚的羽绒服，她依然可以听清钟以辰那有力的心跳声，而这再单调不过的声音在她耳里仿佛变成了一首奏不完的乐曲，划破长空，心醉神迷。
　　钟以辰似乎不打算松手。就这么被他抱着，加上这古镇令人微醺的气氛，莫名的一股冲动涌上叶子曦的心头，想要摆脱，却做不到。
　　最终，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钟以辰……”
　　她用她最甜美的声线轻轻柔柔地叫他的名字，钟以辰听得不由把怀抱更紧了几分：“恩？”
　　叶子曦越过钟以辰的肩头，望着一轮明月，似乎这皎洁的月光给她壮了胆，她道：“我喜欢你。”
　　静默了几秒之后，钟以辰狭长的眼睛不由弯了，笑意瞬间把瞳孔燃得亮晶晶的：“小家伙，竟然让你抢先了。”
　　他柔软的唇轻触她的脸颊，留下一吻：“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的。”

　　从那一晚起，叶子曦和钟以辰，正式开始交往。
　　在所有学生的眼里，叶子曦是个谈不上亲切的人。但其实吧，她生来腼腆不善与人交际，便没有多少朋友；而她不参加任何组织任何活动，只是因为她想低调一些，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只可惜，她的身份还是不容许她低调。而她虽不倾国倾城，倒也长得眉清目秀。
　　再来说钟以辰，英语系的高材生，X大排名一二的学霸，在教师和学生里的口碑是一致好评，又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蛋，有多少人能不晓得他？
　　这样闻名校园的两个大人物，一举一动自然是逃不过群众的眼睛。所以，叶子曦和钟以辰的恋爱传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X大。
　　叶子曦的姿色也并不差，她唇红齿白，目若朗星，看着就聪明伶俐讨人喜爱。当她跟俊逸出尘的钟以辰手牵手走在一起时，可谓是一道回头率百分百的出彩亮点，无不吸引着学生们的视线。
　　叶子曦的安静腼腆，钟以辰的沉稳成熟，怎么看都是般配的一对。而他们，也不负众望的，交往了两年。

　　那是大二临近学期末的一天，钟以辰先到了图书管占位，当叶子曦赶到时，钟以辰并不在看书，而是那种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翻看着，面色严肃。
　　叶子曦走上前，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钟以辰明显地颤了颤，还未等他回答，叶子曦就从他手里一把夺过，只瞄了几眼，她的心情顿时有种跌落谷底的感觉：“钟以辰，你要去留学？”
　　“没……”钟以辰很快恢复了一贯从容的表情：“我只是看看，我不去。”
　　那一个晚上，叶子曦碾转反侧，一夜没有睡好。她白天分明看到了钟以辰眉目里的期待和憧憬，作为一个英语系的学生，成绩又优秀，他怎么会不想出国深造？
　　他是怕跟自己分开吧？
　　自己何尝不是？
　　但是……对于一个有志气的男人而言，前途和梦想是更为重要的东西吧。
　　反复深思熟虑了一个星期，叶子曦拿着一沓从网上打印下来的留学材料，放到钟以辰的面前。尽管她的心里是万般不舍，可她还是佯装出替恋人开心的笑脸，豪气万丈地说：“钟以辰，大胆地追逐你的理想去吧！一个大男人，为了点小情小爱而止步不前，太不像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钟以辰有些接受无能，他手中握着那一沓厚厚的白纸，觉得沉甸甸的。
　　叶子曦见他纹丝不动，竟有些着急，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放他出去闯，他要是再这么犹豫不决，她可就要反悔了：“钟以辰，别磨磨唧唧的。你若是舍不得我，就每天抽时间跟我联系。不在身边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信任你了。”
　　钟以辰是耐不住了，低头凝视叶子曦。小人儿的神情坚决且认真，仿佛是真的下了狠心一般。但他细细品味其中，不难看出她的眼底里藏着不舍和逞强。
　　钟以辰的心猛地一动，也不受控制的一疼。
　　坚定了这么久的立场，好像真的要动摇了。
　　钟以辰沉默了一会，“其实……”他又突然顿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吟片刻，他终究坦白这段难以启齿的话：“其实，就算我真的想去……我也没有钱啊。”
　　这回换叶子曦怔了。
　　钟以辰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叶子曦是知道的。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就当钟以辰打算放弃之际，叶子曦在那一瞬间抬起了头，毅然决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帮你。”
　　钟以辰还有两年大学要读，那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加起来，要差不多一百万。
　　纵使叶子曦再怎么富有，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她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她便瞒了父母缘由，向父亲一下子借了一百万。
　　纠缠了许久，父亲还是给了这笔钱，却不大高兴。
　　叶子曦也不管不顾了，她兴高采烈地拿着支票跑到钟以辰面前，献宝似的举着在他面前晃：“钟以辰，快谢谢我，你就要出国啦！”
　　他们约定好，钟以辰会每年回国两次，叶子曦会等他两年。
　　叶子曦给自己打气，区区两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别，就别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