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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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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千年之后究竟还能留下些什么呢?难以磨灭并不等同于不能磨灭,无论你愿与不愿,那些刻骨的喜悦与悲伤,难忘的人或事,总会在时光的安抚下平静地消散而去罢。
所以当纳兹两手空空地从妖精尾巴出来时,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恰恰相反,能够确认妖精的尾巴在千年前就已经存在,这个结果已经令他非常满意了。
纳兹不紧不慢地行驶在缓缓的车流中,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临走前艾露莎塞给他的伯爵茶。他瞥了一眼那精致又分量十足的包装盒,有些头疼。这些东西他实在是用的少之又少,并非是不喜,只是相比较泡茶这类繁琐的精细活,他更愿意拿矿泉水将就。轻叹一声,纳兹突然想起家里那一柜还未开封的大吉岭。
驶出拥挤路段后,道路上终于开阔起来,不一会便到了别墅区附近。
这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天边逐渐爬上来的暗色将潮气驱赶到不知名的角落里,空气中终于有了些清爽的味道。刚刚放学不久的孩子们倒也不急着回家,三三两两的在路边玩耍,家庭主妇们也结伴向菜市前行,开始了对丰盛晚餐的准备。
纳兹打开车窗,贴近自然的空气顺着耳侧流动进来,夹杂着路边隐隐约约的谈笑戏语。他放缓车速,不敢大意,空闲之余,他看到了昨日里停留过的那间肉铺。
那肉铺老板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招呼客人的同时,不忘笑着向纳兹招招手。
纳兹眉梢一挑,本想就此离开的想法不知怎地便搁下了。
老板大叔像是没有料到纳兹竟然会回来,刚送走上一位客人,扭头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您……准备买点什么?”老板对这位特别的客人印象很深,人长的俊帅不说,昨天买肉时那阴郁不定的神情也是少见。
未曾想纳兹闻得也是一愣。不买肉,你下来做什么?
僵持了一会,老板见男人默不作声地竟是兀自皱起眉来,心下微微有些不悦,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您这里……都有什么?”
老板听罢心里了然地一笑,刚刚兴起的一点恼怒瞬间散了去。他知道不远处就是别墅区,贵人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常有的事,纳兹又衣着讲究,一眼便知。
“鸡鸭鱼肉牛羊毛肚应有尽有,您需要什么?”不像其他生意人一样满是铜臭之气,老板话语热络熟稔,举手投足间友好之态随处可见,带了些老实人的憨厚,让人倍感亲切。
纳兹没接话,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一方面他站在这已耽误多时,实在不好意思空手离开,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冲动心有不甘……
思绪翻转间,他向旁边扫了一眼,心下一动:“那鱼打折?”
老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对着写有八折的招牌点点头,犹豫地劝说道,“这鱼虽是今早取来的,但您知道最近天热,怕是不新鲜,您可以……”
纳兹却是不等他说完,“就要它了。”
老板嘴角一抽,正准备咬牙继续劝说,抬眼便看到对方笃定淡然的面孔,眸色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清冷,看起来不言自威。
他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您拿好。”
纳兹点头付账,“多谢。”
“唉。”老板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看着懂得人情冷暖……这人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么。”
纳兹这边却是不知肉铺老板对自己的一番评价,他将袋子扔到副驾驶座上,一时觉得这两袋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一边拧起眉梢,一边轻踩离合向家中驶去。
长久以来,纳兹早已习惯独自一人踏着夜色回家。钥匙就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他几乎不用低头就能在众多金属质地的钥匙中找到属于家门的那一枚。
他稍稍仰起头,一周前还是空荡漆黑的房子此时此刻正被暖黄悄然无息地晕染着,灯光穿过窗口倾洒而出,生动的气息萦绕在这座宅邸的每一个角落,将清冷祛除,温柔地覆上一层暖意。
纳兹提着两个袋子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竟有些无措。这是他的家,可他却不敢迈近一步,生怕自己会破坏掉一切。
“你怎么不进来?”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纳兹回过神,见露西站在玄关处凝望着自己,半透明的身影在光线下泛起点点光晕。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纳兹正思索如何回应,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呀,这是你买的么?”看清纳兹手中的东西后,露西似乎对这袋子鱼更感兴趣。
轻咳一声,纳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打折,就顺手买了。”说着略带嫌弃地将袋子递过去。
露西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并未察觉到纳兹的反常,乖乖接下,笑着对他说,“赶紧进来吧,一会饭菜都该凉了。”
纳兹的脚步滞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跟上前去,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看了一眼身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不知怎地想起了方才肉铺老板向自己招手时的笑容。亲切温暖的,让人无法抗拒。
原来是这样。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身子逐渐融入进暖黄的光晕里。
晚饭时间,露西像往常一样端坐在桌边看纳兹吃饭。避免尴尬,纳兹将有关妖精尾巴的消息和她说了。
露西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失望,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咦,看来咱们两个真的有点缘分啊。”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哈比说非这个人不可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哈比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和纳兹的关系呢……露西难得蹙起眉头。
纳兹在听见她的话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打扰,自顾收起餐具奔向厨房去了。
待到他回客厅时,发现露西正坐在沙发上,炯炯有神地盯向自己的方向。
“喝茶。”露西抬手指指茶几,看见纳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疑问,便笑着补充道,“我看你带回来的那一包伯爵红还不错,就试着泡了一杯。你尝尝看,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我泡茶的手艺退没退步……”
冗长的话语间,纳兹已经坐到了她对面。他端起茶杯细细查看一番,见那琥珀色的、半透明的液体在薄而剔透的骨瓷杯里焕发光泽,馥郁的茶香如同丝绢一般有质感,温和且轻柔的慢慢拂过他的面颊。
刹那间,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同样的茶水承载在粗陋的玻璃杯里,水面上漂浮有苦涩的泡沫,昭示着接下来对味蕾的摧残。
纳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对此记得如此清楚,甚至此刻舌尖上还残留有当时的涩感。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看见一双无色透明的、却饱含期待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不尝尝看吗?
明明露西并未开口,可他却从这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那一刻,纳兹的心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再也不能拒绝热的食物,刺激着味蕾的酸甜苦辣的味道,滚烫的茶冒着袅袅的烟,散发出或浓郁或清淡的香味。
不能拒绝另一个人向他发出的友好的讯息,即使这是陌生到几乎令人忐忑不安的温暖。
他根本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