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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宛州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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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渊武三年,春,黄河决堤,汪洋千里,各地巡河使奔赴京城,皆称百年不见,无从下手。
      秦州西,万州以南,皆成泽国。
      “朝野乱了。”浊浪河畔,沿河寻找渡口的难民大群外,立着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望着远处黑气翻滚,显然还有大雨将至。男人身侧是他的家眷,没有夫人,却有一位小孩,是他的外甥,刚刚六岁,已经累得走路不稳,男人背着老母亲,无暇照顾,只能牵着他的手。
      “快走吧奉旭,再不动身,天就要黑了。”难民群里一位相熟的乡民路过,劝他快走。
      “不,大伯,不能再往前走了。”年轻人转过身来,表情沉静,“今夜子时会有大雨,黄河还会再泛,我们要赶快上山。”
      “唉。”中年人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前行的难民潮中。可怜这位侄儿,读书读痴了,平时看起来一表人才,什么时候犯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发痴。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还枉送了自家哥哥的性命……
      六岁的小外甥没有说话,倔强的抿着嘴唇,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他开口说话掩住了声音,问,“叔叔,我们去哪儿?”
      年轻人转身穿过了难民人潮,往不远处的一座山走去,“翻过那座山,改道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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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地处要冲,拱卫长安,宛州护城河气势磅礴,此时遇见千年水患,又猛然拓宽百里,已如铁桶一般,出入不得。年轻人背着老人牵着幼童,站在细石戈壁河岸,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小男孩没有说话,牵着叔叔的手稍微松了松,透露出某些意味深长的情绪和嘲讽。
      年轻人笑了笑,拦腰抱起自己的外甥,猛然轻身而起,从浑浊的大河水面横渡而过。春风十里,不动涟漪。毕竟扛着两个人,虽然都不重,气息和身法却被打乱,姿态绝算不上优美,一路水花似浪,甚至浮浮沉沉,略显狼狈。却总算是踏河而过,在城门尽头,就是干燥平和,稳如泰山的宛州。
      此时正是正午,灿烂湛蓝的晴空和脏兮兮的黄河呈现出某种强烈鲜明的反差,宛州城头不见旗帜,却伫立着两位少年。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动静很大的渡水者,正在商量着该怎么办。
      “杀了他。”应文这样说着,开弓搭箭。
      专心施展着轻功的年轻人对破空而来的箭猝不及防,被射中衣襟,以一个极巧妙的角度擦身而过,划开一线血丝,几乎连疼痛感都没有,丹田的气海却因此骤然一乱,轻身破后,他连同肩上的二人,全都冲入了水中。所幸水面平稳,没有沉下去。
      另一位少年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落到三人附近,略水而过揪住年轻人的衣领,转瞬之间便带着落水者踏回岸边,丢在草地上。少年整整衣襟,长身玉立,手一抖从身上丢出两袋东西。
      “宛州已经戒严,你就不要来添乱了,滚吧。”
      地上是一袋米和一小袋银两,暨梵沁说着滚字,声音却是温和悲悯的,意在安抚幼童和老人刚才猛然看箭和落水的惊惧。
      “如今沧海横流,朝廷不问我们的死活,难道不怕天下大乱吗!”
      狼狈的落水狗,却说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真是大言不惭。暨梵沁微微皱眉,转身欲走,“我来是给你老母和幼子一条活路,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要不说狗急跳墙,不知他是真的韬光养晦迷惑反击,还是果然兔子咬人临时起意,年轻人一跃而起,握着锋利的乱石朝暨梵沁刺去。
      少年轻松闪开,不想多纠缠,转身欲走,却忽然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襟。是那个孩子。
      暨梵沁犹豫要不要甩开的这半秒钟,年轻人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骤雨暴风般的后招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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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年轻人用说不出是赞许还是忌惮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外甥。小小年纪,不知怎么看出那位少年的弱点是心软,并用自己牵制住他的行动,以自己这样的武功能技压一筹,显然是这位幼童做的局……
      “叔叔,你打算杀了他吗?”
      “不……他不是单枪匹马,城里那个射箭的估计不太好惹,天不能捅破。”年轻人蹲下来,“扒了他的官服铭牌,我们去秦州,应该可以……”
      “可以什么?”话音被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骤然打断,随后年轻人头顶的阳光忽然一暗,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伫立在了他身后。直到人影出声那一刻,浩瀚沉重的杀气才弥漫而出。年轻人慌忙回头,尚未看清逆光的漆黑剪影,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左耳恍然一凉,而后又是白光一闪,他才堪堪跌坐在地上。眼前衣袂卷动,唐刀入鞘,黑影已经抱起地上的少年,风一般越过河岸,略水而归。宛水已经起了寒雾,黑影速度太快,呼吸之间,已经从视线之内消失,湿雾继续浸满过来,烈阳遮蔽,正午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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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不要多管闲事。”应文抱着暨梵沁,踏着已经开始躁动的浊浪,在寒江冷雾之中疾驰穿行,一边不忘责备戏谑的笑着暨梵沁。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暨梵沁揉着自己酸痛的脖子,不管应文,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应文忍住笑,没再说话。白雾散开,宛州巍峨漆黑的城墙像是航行的巨大楼船,撞破寒江隐隐现出身形。
      暨梵沁还在陷在对自己的挫败感中,哀怨到,“我和他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噗。”应文呼吸一乱,身法差点收滞,哎呀一声,和暨梵沁一起落了下去。
      暨梵沁还不想动,宛州城内却忽然传来了钟声,两位少年都猛然回头,脱兔竖耳般凝神起来,暨梵沁飘飘而起,落到水面上,抓住应文,离弦之箭般朝城楼飞去。论轻功,暨梵沁是大理寺封神之货,应文也没有挣扎,转瞬之后,两人轻轻落在坚实的城楼巨石上。
      若有人见到两位少年眼前的景象,必定会大吃一惊。
      昔日繁华如海的商贾巨都宛州,此时竟是一片死寂,惨白的阳光倾洒街道,却是空无一人,巷陌之间黑气翻涌,不见生机。
      两位少年初见此景时,也是惊讶无比,这时却已经不甚惊奇,他们望向的,是宛州南面,宛州戒严,此时应该没有人在了才对……
      是谁在敲钟?
      应文和暨梵沁对视一眼,黑纱蒙颜,运起闭息,各自越下城墙,往洪钟传来的方向飞掠赶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宛州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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