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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百世相忘 ...

  •   时间是永恒的灵药,不论多深刻的感情,都能使其沉淀。
      一千年前的子母玄雷异象早成了修道界的传说,大家都说,那位仙人修为高深,已大成仙去。
      千年的温养,寒松林已恢复如初。一个青瓦白墙的小道观代替了原来那座为人陪葬的建筑,小道观光华暗放,散发着媲美仙气的力量。
      牙柏琴就站在那流转光华中央,恍惚间想起紫光辉映时那人眼中,最后依旧灼人的光芒——
      玄雷劫被顾盼削弱,当时牙柏琴又拼命催动力量,最后竟是被他生生抗下。
      修为大成,无尽的力量重新涌入牙柏琴的四肢百骸,但眼前留给他的,却是灰飞烟灭的四方焦土。
       “道修牙柏琴,历多载,终大成。”
      威严的声音难辨性状,牙柏琴知道,这是天道。
      他仙气绕体,云裳风袍,此刻的形象,已是人间难得。但若有心人细看,他一双似墨深沉的星眸中,却是空洞茫然。
      十方俱寂,牙柏琴傲立其中,却像颗初落凡尘的雪花,茫茫然不知该跌落何方。
       “道修牙柏琴,缘何不顺天道仙去?”
       “我早已逆天,何必还来顺你。”
      “凡人顾盼……”
      “他修了道!不是凡人!他跟我一样!是道修!”
      “凡人顾盼已重入轮回,换得你修为无损,你该走了。”
      世间万物顺天理,每个都是各司其职。本来顾盼献身之后就该神魂俱灭,但天道留情,将他重投轮回,仍司其职守。只是牙柏琴毕竟是为了他逆天借命,从顾盼选择接受无尽轮回苦难时,就注定了他生生世世失了福缘,短了寿数。换句话说,就是顾盼用自己的未来换了牙柏琴逆天的惩罚。
      得知了顾盼并没有完全消失时,牙柏琴心中涌出的狂喜庆幸完全压下了其他情绪。只要顾盼没事,他们就还是有可能的!
      牙柏琴最后还是留在了寒松林,天道答应只要他不动用修为法术,就不会强行送离他。
       “柏琴,放弃吧。”这是老道士了解详情后的第一句话,“你知道生生世世失去福缘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小顾盼以后每一世,再不会跟你我这样的人有交集。福气,运势,机缘,这些他统统不会再有。”
      “我会去找他。”牙柏琴嘴角微翘,露出和顾盼神似的一抹笑,俊美的脸更加神采飞扬。
      “牙柏琴,你别闹了!”岁寒闻言暴怒,喝道:“你如今已是仙体,本身就是个极大的福缘,你这样去找他,想过他会是什么下场吗!要是他躲不过你,咽口唾沫都能把自己噎死!”
      “我会去找他。”
      “你!”
      牙柏琴何等聪慧,怎会不明白自己能为顾盼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远远地离开他。但他还有个机会,天道都不能阻止的机会——
      顾盼死前说过,再见面时,若不能认出自己便不许再有纠缠。但若他能认出自己来,那便是前缘未尽,这是顾盼这一世前的福缘,不会拖累到以后的他!
      牙柏琴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般豪赌的一天,他就是在赌!赌他们的情义抵不抵得过黄泉幽底的一碗忘情汤!
      他求了老道士和岁寒,卜出顾盼的下一世始于千年后的一个没落世家,如今,该是他去续缘了。
      牙柏琴迫不及待地出现在这家人门前,其实他不用这么早就来,孩童根本还不能认人,他对自己说,他只是来确认顾盼的情况,只是来见见他。
      待到十六场秋叶落,牙柏琴特地换好了他最常穿的一套道服,带上顾盼以前珍爱的医具,借着为顾父看病的名义上门。
      咚咚咚!
      “来了!”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拉开生了锈的大门,残留眼下的青晕告诉牙柏琴,他过得,不怎么好。
      “你是谁?来干嘛?”
      “我找你,学人情。”
      牙柏琴死死盯着少年,想从他眼底的疑惑中看出任何熟悉的神色,只是……
      少年眼中渐起防备,唇齿微动,牙柏琴不禁上前一步,少年却快速缩回头砰地合上门。
      牙柏琴再回过神时已回到了顾盼行医的药庐,看着陌生的祠堂,自己就混在慕名而来的信众中间,物是人非……
      算起来,这已是顾盼与牙柏琴相识以来的第十二世。
      牙柏琴就这么看着他生老病死,仿佛回到了初识那些年。
      十三世,牙柏琴设法与顾盼成了邻里,可惜小顾盼三岁早夭……
      十四世,牙柏琴在顾盼成人之日送上了整整十屉包子……
      十五世,牙柏琴与顾盼在仁医祠堂中偶遇,言谈甚欢,却是露水之交……
      ……
      岁寒再找到牙柏琴时,牙柏琴已“旁观”顾盼五十二世。
      “顾盼墓被盗了,我和你师父已经把尸首找回来了,但护尸身不腐的晶玉棺不见了。”岁寒说的尸身,是当日引针自戮的顾盼的。自从牙柏琴取出二魄后,那具尸身就被牙柏琴封在了可保人身不腐的晶玉棺内,藏在寒松林深处。
      如岁寒预料,牙柏琴听到墓被盗后周身气息就乱了,他耐着性子听完,留下一句“我去找”就消失了。
      半个月后,寒松林。
      牙柏琴双手抚上棺中睡得安宁的脸,脸上显出愉快的笑来,如情人间呢喃般细语:“我现在不能用法术,找不到原来那副晶玉棺,就又给你做了一副,费了好大力,睡得舒服吗?”
      “寒松林拦不住那些修为高的人,我已经求了师父帮忙,把你封进可纳物的珠子里随身带着,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们一起去找下一世的你,好吗?”
      “你已经拒绝了我四十次了,下一次,一定要认出我,知道吗!”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喜欢牙牙这个称呼才要这样玩我呢?要不,你再叫我一次,我跟你道歉?我以后都不嫌它幼稚了……”
      ……
      五十三世,牙柏琴修道以来第一次买醉,醒时,伊人已白头……
      五十四世,无数次擦肩而过,两人却无一次交集……
      五十五世,牙柏琴在顾盼的满月酒上,赠其一枚平安护符后回了寒松林,不知他一生疾病缠身,家道中落,最后无药而终……
      ……
      八十三世,牙柏琴拒绝了老道士的卜卦结果,云游四方,不知顾盼一生如何……
      ……
      九十九世,位于闹市的一座老牌茶馆前,一名俊美男子突然留步,眯着眼盯了茶馆门面一会儿。室外艳阳当头,男子刚移步离开,一个穿老旧道袍的年轻人就受不住热,跑了进去。
      茶馆老板见了人却不赶,笑嘻嘻地招呼着:“小骗子,你这是又算了谁的卦,有钱喝茶么你!”
      “我怎么叫骗子呢,我可是卜卦的大师!别人来求都不一定能不能拿到小爷的灵卦呢!老板,要不我给你算一卦,抵十顿茶钱都够了吧~”年轻人说起话来眼角弯弯,嘴角微翘,是生就一副讨人喜的模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百世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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