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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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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英,小慧无精打采的将张无霜的画从库房里搬出来让评估师估价。她们很担心张无霜却又不能打电话寻问情况,一个个唉声叹气,心不在焉。
给张无霜的画估价的是一个叫曲海涛的评估师。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到‘雨丝’给张无霜的画估价。曲海涛总能很准确的理解张无霜的每一副画,说出它美好和让人感动的地方。张无霜很相信他,视为不可多得的画友知已,付给他的评估费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三十。
曲海涛看着张无霜的画作,总是赞叹不已,他很清楚她在画中所想表达的意思,那些美好事物的‘灵魂’她总是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好,让人惊叹又让人不免为现实而痛惜。
曲海涛每每看到她的画都在想:这些东西我也是知道的啊,我也会画画啊,怎么就没有无霜画得那么美,那么妙呢?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怎样的天才?
曲海涛是个40多岁的未婚男士,长得不高,还不足160cm,胖得吓人,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吃的,满身是肉,将眼睛衬得很小,架着一副笨重的大眼镜,走起路来像极了呆笨的鹅。
不过,看人别只看外表,曲海涛其实是个很聪明,很热心,很有责任心的人。也千万别嫌他胖,他一点儿也不粗笨,如果有需要,他的动作可以轻巧而灵活的。有一次,曲海涛为了向‘雨丝’的全体人员证明他确实身轻如燕,特意跑去裁缝店订做了一套跳芭蕾的羽衣,装得油头粉面,当着三位年轻美丽的女士,翩翩起舞。虽然,曲海涛跳舞时弄得‘雨丝’二楼的地板砰砰响,让众女士浑身紧张,担心他会不会把地板砸出个大窟窿来。然而,只见曲海涛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画圈,旋转,跳跃,各个动作做得流畅,自然,轻盈,毫无阻断,甚是精湛,有惊无险。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了!
为此,曲海涛在‘雨丝’大受欢迎。
陈英私下给这位曲大叔,不对,应该是曲大哥,特意取了个‘胖美人’的绰号!当然,这声‘胖美人’是不敢当面叫他的。
“今天是怎么啦?无霜没来,你们两个也不说话?”
看陈英,小慧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今天这两人闷闷不乐只管叹气,弄得他也没什么心思认真做事了。
“没什么”小慧哭丧着脸说道。
陈英本想说些什么,大门突然开了,来了顾客,只得前去招呼。
“您好!”陈英得体的接待。
客人微微点了点头,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素朴的黑色连衣裙,手里领着个精巧的丝织小包,面带笑意,气质高雅。不等陈英一一介绍画作,老太太就表示想自己随意看看。陈英识趣儿的退居一旁。
“叮…….”
柜台内的座机响了。
电话是清秋打来的。要陈英和小慧赶快到玛丽医院三楼去找娜娜,如果娜娜要动手术的话一定要阻止她。
因清秋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又在电话那头间或听到张无霜急急的叫喊声:‘李跃你开快点儿,快点儿,要救娜娜…….’
陈英立刻感到事态严重,很不妙,抄起包包,夺了曲海涛放在桌子上的电动车钥匙,对曲海涛喊道:“借车用用。”不等曲海涛同意,扯起小慧的衣袖急道:“快跟我走!”便夺门而出。
“疯丫头,你们要做什么?店也不管了。我的车,我的车…….”曲海涛大吃一惊,那可是他新买的电动车,骑了还不到一个月,弄坏了可要心疼死。这家伙有些小家子气,怕别人弄坏,谁也不让借的。
“这里就交给你了。”陈英道。没时间说明情由,才不管曲海涛心疼不心疼,‘轰’的一声进入快车道。
曲海涛无望的哀嚎:“哎,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那可是新的。”
“知道了,胖美——哦,曲大叔!”陈英高声回应道,差点儿就叫成‘胖美人’了,还好反应快。
“死丫头,是曲大哥!”曲海涛气得跺脚,不是因为陈英骑走了他的电动车,而是因为她叫他曲大叔。他纠正过好多次了要叫曲大哥,但陈英那丫头就是不听话,存心气死他。
呵呵!幸好曲海涛不知道私底下她们都叫他胖美人,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吐血。
曲海涛悲愤地转回‘雨丝’忍不住又狠狠地跺了几脚。他的体积不是一般的壮,震得地板吱吱地响,颤了几颤,吓坏了正在欣赏美画的老太太,还以为地震了。
“让开,让开,让开.......”陈英一路飞奔一路疯狂地喊叫,轰隆隆地在奔驰的四轮汽车中穿梭,一路闯红灯,比那电影中的特技还惊心动魄。即便如此,陈英还是嫌慢,巴不得再快些,再快些。
小慧这个唯一的乘客吓得魂飞魄散,惊天动地的大哭:“陈英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嫁人,没生孩子.......”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我们要去玛丽医院。”陈英汗如雨下,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吓的,气喘吁吁,终于受不了小慧夺命般的哭喊声,‘嗤’的急刹车,作了简单解释,又继续轰出去。
急促又刺耳的警笛声从后方响起,回头一看,竟有一辆警车追赶她们而来。
“停下,快停下.......”有警员用扩音器发出命令。
救人如救火,怎么能够停下。
陈英以最高时速左拐右拐试图躲避,怎奈电动车车轮子太少,怎么也抵不过四轮的小汽车,眼看就要追上,陈英一个机灵,将电动车骑进了人群,跨上了人行道。
人行道二轮的电动车可过,四轮的小汽车却无可奈何。只是,人行道似乎不够平坦,一路颠簸,天翻地覆,真像是在浪里行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而且行人众多,稍不小心就会撞到人。好在陈英叫喊的嗓门够大,小慧惊魂的尖叫声也够嘹亮,两人的声音叠加,鬼哭狼嚎,人们纷纷避让,竟无一人受伤,真是个奇迹。
快了,快了,玛丽医院就在眼前。
只是医院到了,警车也到了。
两个警察迅速下车,异口同声的喊道:“站住,站住.......”
陈英大急,慌忙刹车——
‘嘭’
两个轮胎居然在最后一刻同时爆胎。
两人被甩了出去,四脚朝天。而电动车飞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又‘砰’的一声落在急诊室的大门口,散落一地,摔成废品。
好多人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在上演什么恐怖事件。
陈英赶紧爬起身,真是幸运只是手有一点小小的擦伤,看看趴在地上的小慧,没大碍,拉她,不动,看来是吓傻了,那模样将哭不哭。
时间紧迫,处处是追兵,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陈英也就顾不得小慧,拔腿跑路,临走时居然还不忘吩咐道:“小慧,现场就交给你了。”
小慧惊魂未定,瑟缩发抖,她可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现下却被众人团团围住,又委屈又无辜。
陈英箭步如飞,疯狂地戳电梯按扭,其实不过才过去了5秒钟竟也等不及了,风速般冲刺,一口气爬上三楼。
三楼是手术室,就在陈英到三楼的刹那,娜娜刚被推进手术室,恰巧错过。
“娜娜姐,娜娜姐,你在哪儿?你在哪儿?”看不到人,也找不到人问,陈英只能大喊。
一个护士经过,出来制止。陈英哪里还顾得上安静不安静,她只管揪住护士的衣衫,急切的问:“娜娜,一个叫李娜娜的女人在哪儿?她在哪儿?”
护士被陈英揪得有点儿痛,皱眉,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手术室。
“什么?她在里面。”
护士点了点头。
“不!绝对不可以动手术!”陈英大惊,丢开护士,忙跑过去,一边喊娜娜的名字,一边砰砰猛砸手术室的门。
手术室正在进行手术,怎么可以受到干扰?
护士小姐吃了一惊,但毕竟受过专业培训,临危不乱,立即反应过来,一边拉陈英一边叫人帮忙。
手术室内隔音效果设置很好,没有一个人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娜娜紧张地躺在手术台,十分痛苦。
她从来没有动过手术,很害怕,虽多次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脑子却一直不听话的紧绷,无法让自己平静,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不停抖动的双手。只有身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像一块被切割的肉。
手术室里有一个医生,两名护士和一个麻醉师,他们各自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准备工作,相互聊天,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要给人动手术。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种事我们天天做,没什么大不了的。麻木了。
“不用担心,医生会给你打麻药的,不会痛,别害怕啊,很快就好。”一名**好心的向娜娜笑了笑,看她那么紧张害怕,便让她她吸吸氧镇静。
**这一笑,笑得是那么的无关紧要。对此时的娜娜来说还真是残忍,冷情!娜娜不好作答,只轻轻地‘嗯’了一声,静如死灰般的脸侧向一旁,眼泪禁不住滑了下来。
手术室外的陈英疯狂地砸门,又踢又喊。护士小姐拉不动陈英,只得去找人帮忙。
“怎么办?怎么办?”陈英心急如焚,似热锅上的蚂蚁。
必须要阻止手术,必须要救出娜娜姐。陈英想。
看来,没办法,只能强行破门。
陈英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手术室大门,下定了某种大决心。
趁着没人阻拦,陈英挽了挽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双手握拳,又慢慢地往后退了几米,紧接着急速加快脚步,猛冲了过去。听得陈英“哈”的一声大叫,一记飞毛腿重重的踢在手术室的大门正中,这一脚的力气很重,又准又狠。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手术室的两扇门竟踢烂了,哐当当地掉在地上,扬起一团灰。
陈英从小就是练跆拳道的,别看她长得细长,力气却不小,内在强悍着呢。
陈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刚刚花费那么大的气力又敲又砸的没弄开,没想到只是一脚,居然就轻松的把门踢烂了,有点儿意外。
只是,外边门踢烂了,进去一点,貌似还有一道门需要破。
“呀.......”
几个护士从二楼冲了上来,刚巧看到陈英那威猛的一脚,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敢去劝。
看着她们,陈英‘嗯’笑。
事到如今岂能放弃,索性都豁出去了,活动几下脚关节,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再需一脚的问题。
手术室内众人大吃一惊,刚才麻醉师正准备给娜娜打麻醉药,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被吓得着实不轻,差点儿把针头插到自己。
门外的陈英发动最强攻势,准备第二记飞毛腿,这丫头‘哈’的大叫,飞跳起来,一脚踹了出去。
没想到——
悲剧发生了,一个**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
此时的陈英哪里还收得住脚,**硬生生的挨了一记飞毛腿,直接就被踹飞出去,捂着肚子痛倒在地。陈英大惊,自己也没能立刻刹住脚,就又扑倒在麻醉师的怀里,两个人滚在地上,撞翻了动手术需用的药具,且在混乱之中,麻醉师被陈英的手一挡,手上的针筒直插大腿,真正是悲剧,麻醉师生生的把自己麻醉了,动弹不得。
“娜娜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陈英大义凛然地说道,那口气好像是娜娜被坏人扣押了似的。若无其事的从麻醉师身上爬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的人都怔住了,娜娜也不例外。
娜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太乱来了,这可是手术室。娜娜哭笑不得的道:“陈英…….”
“娜娜姐,是无霜姐让我来救你的,你不能手术。”陈英一边说一边护着娜娜,同时恶狠狠地对视着医生和另外一名**,把他们视为大敌。
医生和护士又紧张又害怕,看陈英的架势,若是他们动一点点的话,真会被她打。
倒是娜娜听到张无霜的名字,惶恐不已,从床上翻下身,却又不敢相信,不敢奢望,竟是无霜叫陈英来阻止她手术的。娜娜又悲又喜,直到真的听见张无霜唤她的名字:
“娜娜”
娜娜心头一震,瞬间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么狠心的话,对不起…….”张无霜满含热泪,一把抱住娜娜。一边道歉一边语无伦次的责备,“你真是太狠心了,你是要让我成为杀死你孩子的凶手吗?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一切.......”
娜娜只觉更加心痛。
或许,这一切并不是谁的错,都是命。
一会儿功夫,三楼已围满了人,清秋也带着小慧上了三楼。医院发生的一切清秋已通过强大的人脉关系圆满解决,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就连那两个一路追赶而来的警察也满意而归。
众人静静的看着两女抱头痛哭,虽然很多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谁也没有去打扰她们。
就让泪水冲刷已往的伤悲,放下心中的包袱吧。
“我们回去了好吗?”过了许久,还是清秋上前来劝说道。
两女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嗯’了一声。
小慧和陈英立即笑嘻嘻的拥了上来,一个扶着张无霜,一个扶起娜娜。
被人遗忘的李跃,一直没有说话,他是最后一个走到娜娜面前的人,终于开口道:“娜娜…….”
抬眼看到李跃,娜娜在发抖,刚才只顾着无霜,竟然忘了他。
见此情状,众人后退一步,清秋更请求院长驱散了与此无关的闲众。
“对不起——”娜娜已没有什么可对李跃说的了,只是沉沉的低垂脑袋,那刚刚止住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地滑落下来。
“娜娜,嫁给我好吗?”李跃流着泪微笑,单膝跪地,捧着钻石戒指向娜娜求婚。
娜娜却像被李跃吓着了似的,捂着嘴,踉跄退步。
李跃赶紧一把将娜娜扶住,深深的凝望着她,而她不说话,只是流泪。
李跃脸色惨白,紧紧地抓住娜娜的双臂,痛苦的质问:“为什么?娜娜…….”
他宁愿自己吃苦也从不逼迫娜娜,什么时候他都不愿意逼她,让她为难。可是,此时此刻他要一个能够说服的理由,要不他宁愿去死。
“娜娜”这一次开口的是张无霜。张无霜先是拉开激动的李跃。接着又严肃的望向娜娜,她在替李跃问:为什么?
娜娜能够从容的拒绝李跃,却不能拒绝张无霜。
娜娜擦了擦泪,轻轻的撇开张无霜温柔的手,转向李跃,微微一笑,难得温柔,道:“李跃,对不起…….无霜原谅了我,我真的好高兴,可是,我不想结婚,我现在已经够幸福的了,不能再奢求了。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而你永远都是孩子的父亲。”
娜娜十分严肃,十分坚定,众人无不惋惜,而张无霜更是一脸苦闷茫然。
“不!娜娜,不!我会让你和孩子都幸福的,相信我,嫁给我,答应我,好吗?”李跃哀嚎。
“不”纵然心痛,娜娜却说得很是决绝。
李跃颓然地背过身去,默默泪流。
娜娜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要生下孩子,为什么不同意结婚?分明就是没有放下一切。张无霜想。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是够幸福了?什么是奢求?你还在自责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早说过,你不需要跟我一样。你有李跃,有孩子,你不可以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更不可以辜负李跃对你的感情.......”
张无霜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过,让听她说话的人完全插不上嘴。
娜娜尽管感动,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味摇头。
张无霜又急又气,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娜娜,口无遮拦,不经大脑地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我很好,我有男友了!”
晴天大霹雳~~
这话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大炸弹,炸得在场的人粉身碎骨,也包括张无霜自己。
张无霜对千秋情深似海,多少年了,从来没有改变过最初的心意。竟说出这样的话。不要说别人不信,连张无霜自己也被自己的话给吓得惨淡之极,她甚至不能相信这是自己说出口的话。
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张无霜完全不知所措,应该怎么接下去,她不知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然而,张无霜有口无心的一句却给李跃带来了无限生机,无疑就是李跃的救命稻草,李跃怎能放过。
“无霜是真的吗?”
张无霜进退两难,她根本就没有男朋友,更没有心要找男朋友,可是,看着李跃,看着娜娜,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收回那话,硬着头皮木纳的点头称是。
陈英和小慧两个丫头欢天喜地的跑出来帮腔,说张无霜的男友是个叫保罗的大帅哥…….
张无霜头皮发麻,她没说也不敢说自己所谓的男友是谁,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两个丫头竟私自为她做了主,人也选定好了。
不得不佩服两个丫头的口才,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简直把保罗说成了闪闪发光的完美的王子般人物。
娜娜终是抵不过张无霜和众人的友情,李跃的爱情,终于在众人的劝解下点头,答应了李跃的求婚。
李跃激动得不行,当即就表示婚礼要在一个星期后举行,说是什么都准备好了。没有人为李跃的这个看似非常仓促的决定感到惊讶。
张无霜有苦说不出。不过她始终保持镇定,直到和娜娜分别,坐上了出租车她才掉下眼泪。
曲海涛忙坏了。
先前来买画的老太太要买张无霜的画,那幅画标价是十万元。老太太本是带了银行卡要刷卡购买的,但曲海涛不会用收款机,老太太便说开支票给他,曲海涛又担心支票不稳当,坚持要老太太支付现金。幸而曲海涛的服务态度一直很好,还讲了不少笑话逗乐老太太,老太太二话没说特地去银行取了十万块现金来买。
曲海涛不愧为评估师,做事小心又细仔,接过老太太的钱后就先给老太太倒了一杯咖啡,请老太太稍坐,他才开始点钱。
‘雨丝’是没有验钞机的,曲海涛将钱慢慢地数了三次,确定数额完全正确,接着又一张一张的检查那些百元钞票的真伪。他把钱币拿到灯光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翻来覆去折了折,又摸摸质感,时不时的还弹上一弹听听声音,弄了半天才确定这张是真币,那张也是真币。
老太太刚开始还乐呵呵的看着曲海涛一张张的验钱,直夸他细心,可后来也受不了他,十万元像他那样一张张的验,得验多久啊!
曲海涛也感到不好意思,索性又给老太太抱了几本厚厚的画册给她赏析,在给她续了杯咖啡,附上他本来要送给张无霜的小点心,老太太这才又一次坐回了原位。
张无霜回到‘雨丝’的时候,曲海涛刚刚把老太太送走,累得满身是汗,脚边还有一个大纸箱全是被他验看得皱巴巴的百元大钞,足足十万元竟无一张是整齐好看的模样。
“曲大哥,你…….”
张无霜一进门就看到曲海涛两只肥硕的大手拿满了雪花般的纸巾不停的擦着全身上下,无比惊讶的问道。
曲海涛听到张无霜的声音,身子都僵了,表情比张无霜还惊讶。要知道他此刻正拿着纸巾擦身子的动作实在不雅观,现在还有一只手伸在衣服里擦着浑圆的肚皮,这情形竟被张无霜瞧见了,满脸的尴尬。
“无霜,呵,你…你们回来了。”曲海涛赶紧把纸巾扔掉,两眼一笑就眯成了线。
“我们回来了。谢谢你哦,帮我们看店,曲大叔。”陈英抢着说道,话语里忍不住的讥笑。
又是曲大叔,曲海涛立刻不满,却又在张无霜面前不好发作,狠狠的白了陈英一眼。
张无霜这时才想起陈英和小慧都去了医院,‘雨丝’是曲海涛帮忙照看的,正要表示感谢,曲海涛却忽然上前一步,莫名地看着她,还抓住了她的手。
张无霜愣住了。
“无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做什么。”陈英啪啪两下打向了曲海涛抓住张无霜的手,气势汹汹地推开他又说:“无霜姐好得不得了。她有新男友了,还是个混血的大帅哥,送的巧克力可是250美金一颗的。你,你抓这么紧莫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无霜,对,对不起。”曲海涛后退几步。
他绝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关系。”张无霜笑道,并不介意曲海涛碰了她的手,她知道曲海涛是关心她。倒是对陈英责备道:“陈英,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嘛!无霜姐是有新男友了嘛!送的巧克力也是250美元一颗的嘛!”陈英嘟噜道。
“是真的吗?”曲海涛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个真的?当然是问的‘新男友’是否属实。
曲海涛的眼睛虽小,却精明得很。凭他对张无霜的这么多年的认识,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就冒出个新男友来?
张无霜不敢正视那双小而明亮的眼睛,沉默无语。曲海涛不仅懂她的画,也了解她的为人,高山流水遇知音,这曲海涛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寒酸,却难得的是个能够让张无霜坦诚相待的人。可是,为了娜娜,张无霜不能说出真实原因。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曲大叔。”张无霜久未作答,小慧替张无霜回答了。
小慧本来一直叫曲海涛曲大哥的,但听陈英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生气了,心想,‘他怎么能够配得上无霜姐,可恶。’也就不客气的叫他曲大叔,表示不满。
曲海涛知道此刻自己不受欢迎,但他肯定无霜不说一定有她不愿说的苦衷,迟疑了一下,笑道:“无霜,那,恭喜,恭喜了。”
张无霜的脸全无半点笑意,只想躲开,便含糊地说:“曲大哥,谢谢你,我们已经回来了。”
言下之意是要曲海涛离开,请他不要再深究她的事。
曲海涛一点及通,转身去拿公文包,抱着满箱子的钱递给张无霜道:“不好意思,呵呵,我不会用你们的收款机。我刚才卖了一幅画,已经登记好了。这里是十万元,你们点点。”
“…….”
箱子里的钱皱巴巴的,似乎还透着一股曲海涛身上特有的油腻的汗臭味儿,陈英和小慧顿时捂住嘴巴无比恶心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张无霜虽没有两个丫头表现得那么夸张,但也有那么一点点洁癖。
曲海涛红红的鼻子上还冒着大颗汗珠,他那被汗湿的衬衣前胸和后背紧紧地贴在身上,想到刚才又被那双满是滑腻的肥手抓过,在看看皱巴巴的钱,真像是被他擦过汗水后扔进垃圾桶中的纸巾,让人头皮发麻。
张无霜慌忙摆手,难为地道:“不,不用点了,一定不会有错。谢谢你曲大哥。”
大家都不接钱箱,曲海涛非常委屈,将箱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说:“哦,那我走了。”接着又很自然的向陈英伸出了手。
“什么?”陈英一愣。
“钥匙”曲海涛也没好气的叫了一声。
“钥匙,哦,啊,钥匙?”声音起伏很大,陈英似被什么东西惊吓过度弹跳起来。心想车都不见了,哪还有什么钥匙。心虚,畏缩地拉着小慧闪到一边,小心地商量怎么办?
小慧也是受害者,现在还心有余悸,嗯一声扭过头去,云淡风轻地道:“不关我事。”
张无霜不解的看着她们,她并不知道电动车的事。
只见陈英皮笑肉没笑的缓慢地向曲海涛挪动脚步,走两步还退半步,极不情愿地动了动嘴皮,那音量小而细就如蚊虫之音:“没了。”
“什么?”两人近在咫尺之间,曲海涛侧耳倾听也没听到陈英究竟说的是什么。
“没了。”陈英只得又说了一次,同样音量很小,曲海涛掏了掏耳朵还是没听见。
小慧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好戏似的补充道:“她说没了。”
“什么没了?”曲海涛不解地问。
反正这事陈英是赖不掉,小慧非得小小报复一下,高声叫喊:“没了就是没了,钥匙没了,车也没了。”
“死丫头,”陈英在小慧的细腰上狠掐了一把。
小慧顿时疼得又跳又叫,却硬是不敢还手。
曲海涛一头雾水。
“呵呵,嘻嘻,呵呵,”陈英嘻皮笑脸的看着曲海涛,吞吞吐吐,又低声下气地道来:“曲大哥,你,你,最好了。不,不好意思,你的电动车被我一不小心就骑坏了。”
“什么?”曲海涛脸皮狠狠地抽动两下,不能接受。
“就是两个轮胎爆了,车子飞了,全报废了。”陈英补充道,边说边比划。最后还非常无辜地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那可是新买的电动车呀。
曲海涛终是发怒了,像个神经质老太婆发了疯:“什么?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能算了,啊?你知不知道,3888啊!我一个月的工资啊!难道就这么泡汤了,我才骑了一个月,一个月,你存心的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当着三个女人的面,曲海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起自己的心酸史。什么工资低,房子贵,已经工作20年了,工资还没小慧和陈英拿得多,40多岁了找不到女朋友,住的是梅城最差的贫民窟,一室一厅,又小又窄,老母亲住房间,他住小客厅…….什么房子过道又黑又脏,堆满了垃圾,到处都是虫子,老鼠。屋子里常年漆黑一片不见阳光,大白天的还得开灯才能视物。更糟糕的是煮饭烧水用的还是煤炭。
雪上加霜,前段时间他母亲生病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买电动车纯粹是为了能够早点儿回家照顾母亲。以前一直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上班,下班。好不容易下决心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辆电动车,却被陈英弄得彻底报废,尸骨不存,他怎么不伤心。
曲海涛可怜又可悲的哆嗦了一大堆,反正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心中早就被现实生活压迫得苦闷不已,又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今日算是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场。弄得大家都哭了。
“悲惨世界,悲惨世界,现实版的悲惨世界。曲大哥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陈英哇哇大哭,“曲大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叫你曲大叔,也不偷笑你胖美人了。”
“嗯”小慧也抹泪附和。
曲海涛的心酸史张无霜最为震惊,她一向心软,也是最具同情心的。她竟丝毫不知身边的朋友过得如此穷困,当下便捧过那装有十万元的箱子,歉意地道:“曲大哥,对不起,陈英是为了我才把你的电动车弄坏的,这些钱拿去再买一辆电动车,余下的钱是我提前预支给你的评估费。这个月我的画卖出去很多,差不多有半年的量,接下来我会加倍努力的画画,所以你的工作也会增加。曲大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这点钱对张无霜来说不算什么,张无霜知道,若是直接把钱给曲海涛,他不会收,所以才提出比较委婉的方法,不让他觉得有心理上的负担。
曲海涛捧着张无霜塞给他的钱箱,一下子笑,一下子哭,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反正他是被什么东西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曲大哥,你就收下吧!”陈英和小慧不约而同的劝他。
曲海涛望着三女,最后的目光锁在张无霜的脸上,她的脸很苍白,没什么精神,却出奇地温柔。他取下眼境,抹抹眼角的泪,满是感动。虽然,他之前数钱的时候想过这些钱全部是自己的那该多好,但他不是见钱眼开的人,纯粹是想想而已。不得不说,面对其他人曲海涛可以任意的使用他的聪明,他的圆滑,他的世故,甚至他那张脸可以比长江黄河中的淤泥还要厚。可是,面对张无霜,这些东西他统统用不上,也绝对不会用在她的身上。他已后悔之前劈里啪啦自顾自的胡乱发泄。
“曲大哥,收下吧。”张无霜暖暖地笑道。
曲海涛觉得就算天底下的名花一起争艳也没有这张笑脸美。
在众人的一再坚持下,曲海涛微微脸红,极不好意思的抱过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