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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片天下一方民。南桑是岛国,与处于内陆的罗博国比起来,风土人情大为不同。
      这里的人大多打渔为业,皮肤黝黑,身形矮小,穿戴上不及罗博国平民的五分之一。
      吴味道当了几年的京官要不是此次出使了一趟南桑,怕是根本不会再见到把日子过得这般贫苦的人。
      转头再看与自己年纪差了一大截的尹正一,吴大人心里一阵唏嘘:年少高才,少年高位,这等官宦子弟哪得机会经历这人间百态?
      圣上定是考虑至此才封了他这位“老臣”为使,自我肯定一番之后,不觉傲气大涨。转而一想,圣上唯一交代他的就是要听从右相的指示,便等着瞧一瞧尹正一到底有何真能耐。

      话说昨夜罗博国使臣一入南桑,南桑王便接到了消息,下令好好安顿罗博国使臣,待明日午后于四海殿设宴接见。
      翌日,南桑晴空一片。
      待尹正一一行人到达四海殿,殿内已是歌舞升平。南桑王与座下诸位大臣已是一副酣饮畅谈之态。
      吴味道等人均是眉头一皱,颇为不满,南桑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客人还未到,主人们居然自己先乐上了。

      不过,这四海殿倒是极具奢华,似是一座堆满了宝贝的仓廪,稀奇罕见之物令人目不暇接。

      首座之上的南桑王姿态慵懒,只往殿门口略略瞅了一眼便无其他动作。倒是他身边的内侍见了自家大王那轻蔑的一瞥,一挥手暂停了殿中舞姬的歌舞,给罗博国的使臣让出了路,以便觐见大王。

      吴味道带领一干罗博国使臣恭敬地行了礼,心里却有些愤愤,就南桑王今个这待客表现说是羞辱也不足为过。

      南桑王欣然受礼,赐座。

      尹正一自入了四海殿便一直垂了视线,并未多看一眼。只听这南桑王的声音便已料定这宴席上少不了还有别的“款待”,既然南桑王已精心准备,他岂有不赏之理?

      果不然,酒行酣处,南桑一礼官振袖出列,悠悠然以主人之态踱步吴味道身前,敬了果酒一杯。

      吴味道酒刚入肚,便听那礼官轻笑一声,张口问道:“曾闻罗博国不仅国力雄厚且人才济济,左右二相风华正好更是闻名海外,不知吴大人有何过之之处,得以越过此二人获封使臣入我南桑?”

      有什么比得过左右二相之处?意思就是他吴味道比不过尹正一和钱相远了?哼,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

      南桑礼官笑眼盈盈地等着吴味道的答话,谁知,这位被鄙视了的吴大人竟没事人一般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要说吴味道心里自然是更加不忿的,可昨个尹正一叮嘱的话言犹在耳,他只得照办。
      忍,忍人所不能忍,尹正一就只叮嘱了他这么一句。
      吴大人自问别的本事没有,忍之一字倒是练了多年,要他忍人所不能忍,他就忍,不难。

      礼官未得到想要的回答,讪讪地退回座位。
      俄而,又一年轻的文官起立,“听闻此次罗博派吴大人出使我南桑是为探讨海上商路的开通,在下虽年少,可也听闻十年前罗博国亦是派了使臣前来商定此事,我王早已回绝,不知此次吴大人是否也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吴味道款款起身,温温吞吞地回道,“吴某即来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那请问吴大人的诚意在哪里?”
      “......”
      开通两国之间的商路是利于两国百姓的大好事,这样的好事南桑人居然还要问他“诚意”在哪里?
      这摆明了是在向罗博国讨好处,哼,以我罗博国之国力不征收你们货物入境税就已是天大的好处了。
      吴味道于是忍了再忍,终是微微一笑,脸上连一丝丝的不满都没外露。
      南桑诸臣心下更是放肆,只觉得罗博国此次派来的是个窝囊废,就这段数实在不适合委以一朝使臣之任,多么丢人。
      “吴大人”南桑王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孤十年前未答应尹相的事,十年后也不会因你而更改。”
      “十年之中我南桑国力比之从前大有进益,虽比不得罗博,倒不至于需要依靠罗博。孤相信,再一个十年之后,我南桑子民定会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致富强国。”
      这南桑王待客毫无礼数可言,然前面这些话倒是说得在理,吴味道品了品其中含义,大概也知道他们这次估计也要无功而返了。想到这里,吴味道暗暗地瞥了眼身旁的尹正一,当年连他爷爷都没成功,他这孙子辈儿的又怎会轻易地就办成了事呢?
      “吾王圣明。吴大人,富贵皆得于勤,焉能得之于惰?罗博国妄想不劳而获我南桑之物,岂不痴心妄想?”
      “正是,我南桑人世代倚海为家,以渔为业,其中凶险自不必言,安能为了眼前小利便要通商罗博。”
      南桑诸臣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尖酸,吴味道一句一句地听着,不免少了些最初的淡定,额角渐渐渗出汗滴。

      “曾闻南桑王年少聪慧,智谋深远,今日一见着实令臣等钦佩。”尹正一边说边鞠躬一揖,待抬起头来,神色更是万分的真诚。
      “臣下一路随吴大人使团出访南桑,未料南桑子民今日之状竟是大王以十年之久徐徐图之,实乃南桑子民之大幸。”
      闻言在座之人无一不面露惊讶之色,此乃何人?竟敢如此讥讽于我南桑之王!
      “大王可知我罗博国君于十年之中做出了怎样的政绩?如何肯定如今南桑之货物我罗博便没有?可知我罗博国君此次提议开通海上商路只为造福后代万民而非一己之私?”
      适才对吴味道穷追猛打的一干南桑臣子此刻终于找到了新的靶子,连忙回击道:“我南桑海底珍宝无价,你们罗博怎么会有?要是你们有了,又何必多次与我王商议商路的开通?”
      尹正一目不斜视地看向南桑王,恭敬地回道:“大王,物之轻重,各以其时之好尚,无定准也。昔日至贵之物,如绿松石,青金石,今日视之其价日减。贵国特产之珊瑚,车渠十年前或可抵万金,如今却不然。物未变,然相距数年价却不等。然,两国商路之开通可使各国子民互通有无之物甚多,安知南桑子民于罗博所易之物日后不可价值万金?”
      “......”
      此言一出,形势转换,换做南桑王与其臣下闭口不言。
      要说这物价因时而变的说法着实新鲜,吴味道听得也是连连暗叹,“难怪这小子让他忍,原来早就备好了这般惊人的说辞。”
      南桑王一收懒散之态,微微坐正了身子,“尔自称臣下于此大放厥词,可知尊卑!尔既如此有为,罗博国君为何不遣尔为使!”
      吴味道悄悄地捏了把汗,这南桑王眼看着是要怒了,这可如何是好?
      “回大王,臣乃罗博国右相尹正一。”
      南桑王未料得这年轻人竟就是罗博国的右相,也未想到他会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于是居高临下将尹正一打量地更加仔细。
      “实不相瞒,吾王之所以派了吴味道吴大人为使是因为吾王看重的是吴大人忠厚的人品。吾王以为,此次两国商路的开通是一等一的大事,大王您必然希望与忠厚之人结盟议商。大王不觉得吴大人的为人恰堪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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