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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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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一开,我就听到了司言家传来的锣鼓喧天万马奔腾的动静。那是司言的妈妈小陈阿姨的声音。
小陈阿姨真是个人物。
她生于50年代末,比我妈妈小两岁,现在也快60了,可她还是坚持让所有人叫她“小陈”。哪怕比她小十岁二十岁甚至三十岁的人,她都一视同仁,初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笑容可掬地这样介绍自己:“我叫陈建华,你就叫我小陈好了。”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要知道,作为一名不满二十岁,刚刚遭遇母亲离世,在见到好友妈妈张开双臂接纳自己,正心头一热,准备泪流满面,奔跑着扑进她的怀抱的时候,那一句“你叫我小陈好了”是多么地雷人。
还好,那一刻,司言救了我。
“小陈什么小陈?”司言说:“潇遥是我同学,她管你叫小陈,那我是不是要管她叫江阿姨?”
陈阿姨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那就叫我建华吧。”
“那是我奶奶叫的。”
“那……就连名带姓叫,陈建华。”
“那是我爸叫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叫什么?”
“就叫阿姨,陈阿姨。”
“那不行,阿姨阿姨地,多老气。”
“您以为您今年十七啊还是二十一啊?”
“怎么了,我心态年轻不行啊?”
最后,还是我一锤定音叫了声“小陈阿姨”才终止了纠纷。
不过话说回来,与同龄人相比,小陈阿姨确实要年轻漂亮一些。她身材很好,个子很高,丰满但不胖,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直直的,不少人都以为她年轻时是文工团的。听司言说,她妈妈退休以后,曾经被不止一个社区邀请过参加什么“老年模特队”。不过小陈阿姨一来对“老年”两个字恨入骨髓,二来觉得这些个什么模特队听上去似模似样,可其实一个赞助商都没有,出去表演还得穿自己衣服,太业余了,所以一一拒绝了。现在小陈阿姨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和舞搭子一起跳两场交谊舞,下午去牌搭子家里搓一下午的麻将。
司言这样说她妈妈:过着交际花一般的生活——早上舞场,下午赌场。
陈阿姨福气很好,老公处处让着她,家里大小事都听她的;女儿很出息,人长得漂亮,工作又好,还马上就要结婚了。作为一名中老年妇女,还有什么比“老公外面没人,女儿能够嫁人”更让人心满意足的呢?
于是,小陈阿姨的幸福,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在了她的笑声中。
她的笑,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量化出来就是,隔着二三十米,能把声控路灯给点着。
就这样在陈阿姨的笑声中,我握着宣远的手,一路来到司言家门口。
摁了门铃之后,是司言爸爸出来开的门。
司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是美男一名,可现在今非昔比,气质已经一蹋糊涂,沦落为了街边随处可见的那一类秃头老男人。据说因此还被人造过谣:“你知道么,小陈离婚了,现在的老公没有以前那个卖相好……”
司叔叔深度近视,隔着猫眼看了老半天才给我开了门。
“叔叔新年好。”我说着把手里大大小小的礼物塞进司叔叔手里。
“这么多,太客气了。”
他不知道,这里面不止拜年的礼,还有谢司言媒的那一份。
里面,小陈阿姨司言乔毅他们正在打麻将。
我们一进去,牌桌上的三个人的眼光齐刷刷越过我,投射到我身后的宣远身上。
来了来了,我想,大屠杀开始。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小陈阿姨。
“潇遥,这位……是你男朋友?” “友”字还没说完,陈阿姨已经翻越了麻将桌,以神行太保的速度来到了宣远跟前,眼睛里折射出的光芒至少使室温上升了0.5度。
“嗯,是的。”我亲亲热热地挽住宣远的胳膊,“这是司言的妈妈,小陈阿姨。”我向宣远介绍。
小陈阿姨的视线一直在宣远的眼耳口鼻之间流转,她看着他,眼色迷离地说:“你就叫我小陈好了……”
宣远有点窘迫,不知道这个招呼该怎么打。
还好,神奇女侠适时出场。
“妈,你又来了……”司言这时走了过来,“别理她,我妈这是更年期间歇性精神紊乱。”司言说。
司言这时候的表情很复杂,她看看宣远,又看看我,再看看陈阿姨,爱恨情仇四个字在脸上若隐若现。
“大年初一遇到的是吧?”司言指挥我们到沙发上坐。
“对,真是要谢谢你。”宣远往前欠了欠身,“如果不是你,我们……”他回过头来握住我的手,“也许真的就错过了。”
司言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晓得感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在怪我昨天耍了她,换作以前,我直接就给她跪下认错了。可是不,今天我不怕,我有人罩着 。
我笑嘻嘻地说:“惊喜惊喜,不惊何来喜?”
但我实在还是很感谢她,不过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有些话说不说出口,都一样。
小陈阿姨端来了果盘,一个劲儿地往宣远跟前推,目光依旧迷离。
“潇遥,你朋友怎么称呼?”她问。
“阿姨,你叫我宣远好了,宣传的宣,遥远的远。”宣远一边接过果盘一边说。
“宣远,好名字好名字,来来来,吃糖,吃水果。”
我从宣远的怀里拿了颗话梅糖,扔到坐在对面一直没开过口的乔毅身上。
“干吗?”他拾起糖,剥开塞进嘴里。
“你嘴那么损,今天吃了哑药了?”
“切,”他白了我一眼,嘴巴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话。
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想,小子长见识了吧,知道什么叫花样男了吧,看到高富帅自惭形秽了羡慕嫉妒恨了吧,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婚纱照拿到了,给你看。”司言说着,从茶几下面拿了厚厚三大本相册出来。
“这么快?”我问,他们拍完还不到一个星期。
“老板是许至澄的朋友。”乔毅突然插口,这句话或者这个名字,他像是憋了许久。
司言狠狠瞪了她男人一眼,乔毅果然乖乖闭嘴。
我装作没听见,一边翻一边问:“一共多少钱?”
“本来要的是6888的套餐,后来看样的时候,又多选了好多。”司言漫不经心地说。
“一张照片180,她看每一张都好,最后足足花了老子2W多啊。”乔毅眼泛泪光地又插嘴了,司言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真心觉得乔毅今天有找抽的趋势。
“2万算便宜的了。”我慢条斯理地说。
群众们不解地看着我。
“把王宝强P成龙泽秀明还不得这个价?”
这句话的结果是,其他人笑了,乔毅走了。
——他不是真的走,而是从客厅走去了厨房。
吃完饭,小陈阿姨提议继续打麻将。
我本来要披挂上阵的,可是小陈阿姨闪烁着依旧迷离的目光一口一个宣远:“宣远会打么?宣远来吧,潇遥你休息休息。”
我向宣远投去疑问的眼神,他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我有点不放心,牌桌上的其余这三个:小陈阿姨和她的家人,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想当年乔毅为了走岳母政策,在牌桌上输掉的钱,够买一辆SUV。我怕宣远被他们吃的连渣都不剩。
于是我搬了张椅子,坐在宣远后面给他出主意。
“打这章……吃,吃……做万子……做筒子……可以听牌了……”
可是,他几乎一次也没有听我的。
我有些沮丧,想他大概爱面子,在人前不想显示对女朋友的顺服。于是,我只好灰溜溜地和司言爸爸一起看春晚的重播。
看着看着,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来,正看见到乔毅低着头在数钱。
我这一吓非同小可,完了完了,宣远一定输死了。
然而,奇迹出现了。乔毅把数完的钱,放到了宣远面前。
“我和我老婆还有丈母娘的,全在这儿了。”
“谢谢。”宣远接过钱,走过来交给我:“这钱你先收着,一会儿我们请大家吃饭。”
我张大了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不用看了。”司言打了个呵欠,“你男人赌技精湛,我们全被他小绵羊的外表骗了。”
去吃饭的路上,我悄悄问宣远怎么回事,他说:“我2岁开始就坐在我外婆膝盖上看她打牌,你说,我能不会打么?”
“那你水平到底有多高?”
宣远抬头想了想,说:
“小则养家糊口,大则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