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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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啪嗒」
细雨笼罩在整个岛上，不论是山色朦胧还是烟云淡抹全都混在一块，像一团颜料。
一团原本明艳不可方物混在一起却污秽不堪的颜料。
今天是王女的加冕仪式
就天气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
少女站在巨大落地窗前，光线无力地照在她的眉眼上。与众人不同的冰蓝色眼眸折射出乌糟糟的山河。
「殿下，时间到了。」
侍女恭敬地弯下腰，呈上手中的礼服——是尊贵的深紫色。
少女眉梢轻颤，绷紧脸冷冷说，
「不要紫色。」
「但是今天是您的加冕仪式，大公说……」
「我是谁？」
「您是我们的女王殿下，神的代言人。」
「那你要违背我的意志吗？」
侍女微微一窒，旋即又深深地弯下腰，
「我知道了，殿下。」
距仪式开始还有三小时，少女来到了神殿。端坐在重重帷幕后，不被民众所见的身影，内心揣着强烈涌动的不安。
「殿下，我认为……在正式场合……还是应该……」
大公斟酌着措辞，意图说服少女。
「就那么办吧。」
意料之外的话语，打断了公爵所有念头。
隔着厚重的帘帐，少女向民众望去。
没有一个人的视线与她对上。
民众的目光聚集在神殿的最高处，眼里燃烧着狂热。
「那就是我的子民吗」
少女看着情绪高涨的人们，开始低笑。
「不论我穿什么都没有差别啊」
「民众的眼中只有他们的神啊」
站在过于巨大以至于显得空荡荡的神殿中央，少女脸上带着微笑，内心的孤独浓重得就像拼命压榨着最后一丝阳光的大片阴霾。
礼服换好了，少女娇小的身躯溺于层层叠叠的裙裾里。她朝窗外伸出手，摇晃着的手只抓到空荡荡的一片冰凉。
「是谁都好——」
呜咽着颤动声带。
「想要——」
「王女殿下，时间到了。」
声音迅速地消匿。
门外传来衣服摩擦的轻微窸窣声，却在安静的房内回响一周再徐徐消逝。
少女摸摸自己的眼角，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想要做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但是那该死的鱼骨束胸紧紧勒住她的腹部以至于空气流入肺部就快速退出。
快点结束这无趣的仪式吧。
在民众的希望未消逝之前。
「您这样真是……太漂亮了。」
大公对于少女遵循了他的选择而感到满意，礼貌性地称赞了几句。手背在身后，侧身让开通道。
「让民众好好地看看吧。看看他们的女王殿下。」
「王女」和「女王」，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在得知自己将来要成为女王时，少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交换着左右手，透过手之间的缝隙向外望去。
窗外的花带着股疯狂劲肆意地溢满花园，但不论是从哪只手的缝隙中看去，都是一样的景色。
「没有什么不同的呢。」
做出了结论。
在广场中央的，是高达百米的祭坛。
少女提着裙子，缓缓步上阶梯。
对于被束胸勒得要喘不过气来的少女来说，这段登天的仪式显得无比漫长。漫长的甚至让她有时间想起并思考当年的那个疑问。
「王女」和「女王」，有什么不一样呢？
「王女」和「女王」，有什么不一样呢？
「王女」和「女王」，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走了很久。
很久很久。
她的子民也看着她走了很久。
看着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从地面一点点登上百米祭坛。
雨继续飘着。
每个人的发梢都垂着晶莹的水珠，没有人去擦，任由发丝无力垂下水珠坠落地面。
寂静无声。
少女纤细的指尖紧紧地拽着那不规则的裙摆下际。沾透了雨水的衣襟也因而变得愈发厚重，无从言喻。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此时在做什么呢？
一定是在悠闲地喝茶，与各家的小姐讨论着哪里进贡的料子做成的衣服更舒适，谁的蕾丝边最好看，谁谁谁又看上了谁家英俊的少爷……
什么乱七八糟的。
祭坛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在一起让人眼花。
她站在祭坛的顶端，于人潮的包围中，迅速地，否定了自己那个可笑的结论——
「王女」和「女王」，怎么会一样呢？
「王女」和「女王」，怎么会一样呢？
「王女」和「女王」，怎么会一样呢？
就像左手与右手，不论怎样交换位置也不能代替彼此。
将双手放在胸前，将不安压到脑后。加冕仪式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开始了。
直视着下方的人群，少女缓缓地张开嘴唇。
「我的臣民啊——
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我是你们的王，是神的代言人——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强烈地颤抖。
「我于今时今地立下誓言——
好像是破碎前最后的悲鸣。
「我当爱我所当爱的臣民，庇护我所当庇护的，诛杀我所当诛杀的！」
大祭司在她额前涂上圣油，轻声道，
「神当保佑他的子民。赐予利刃，斩杀罪孽。赐予权杖，行使神意。」
少女从公爵手中接过银色的长剑，镶嵌着蓝宝石的指环及古老而华贵的权杖。大祭司为她戴上王冠。
于此，她已不再是可以任意玩闹的「王女」，而是民众的「女王」。
心底留存的最后一丝稚嫩的念头，在大祭司的宣告声中荡然无存。
雨继续下着，并且越来越大，打在地上溅射出巨大的水花。
于民众颂歌的海洋中，少女抬起头，雨水打在她素净的脸上，长长的羽睫遮住了继承自神明的蓝眸。
这种时候应该露出艳丽的笑容才对。
少女扯扯嘴角，被冰凉雨水冻僵的皮肤抽搐几下依旧维持原样。
她张开口，却被雨水迅速地灌满，未说出的言语堵塞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她终于低下了头，手掩住唇，雨水从口中淌到礼服上，形成一片难看的污渍。
「再见了。」
「小小的王女殿下。」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比起任何人都要用力地喜欢你。」
「是真的。」
从眼角淌出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不知咸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加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