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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爱与不辨明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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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是附着者,真正附着者所能拥有的时间对他来说是相对长的,他所能拥有的最后的时间,他本来是想在慊人面前做一个有礼有度的,有着圣人般心灵的人,但是最后他还是胆怯了.慊人的表情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想,如果他们没有遇见过,那就最好了.
  然后他就说了.等看到慊人眼角睁大,然后苦涩满眼的时候,他想将接下来的话再说出来,却没有机会了.
  他丢下了被自己的"喜欢"伤害了的慊人,那是他合上双眼之前唯一的感觉,懊悔,不甘,愤恨交织起来,而后,便是熟悉的无知无觉了.
  那定格在心里的最后一眼,从彩色褪到黑白,从形状变作阴影,是从此就镌刻在他魂里的痕了,洗不去,刮不掉,就这么,生生地撕扯着痛下去,片刻都不曾停息.
  慊人,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胆小又卑劣的人,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敢给.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去写,不知道要与什么人相遇,遭遇怎样的故事.我曾经想过,如果我和慊人,没有相遇过就好了.那样的话,就算两个人都死掉,也不会有一颗心痛.没有经历过,就不会生出留恋,没有喜欢过,就不会坚持守候.但是果然,怎么样都忘不了,不管怎么样努力都忘不了,所以说,这就是爱吗,真是痛苦和欢笑都叫人觉得缠绵的东西啊.心脏那么小,怎么能承受如此跌宕的悲欢.
  德川轻养好伤以后,不再随意在草摩本宅随意走动,尽管原先他也未曾试图去窥视这庭院深深的秘密,他越发地安静下来,看完书籍的多数时间与波鸟一起喝茶或者交谈,偶尔和廊上面遇见慊人,也会谦逊地让开,只在转角的时候,回过身去看那个人的背影.
  波鸟说,不告诉他吗.
  他只是低头看着那在杯中浮沉的叶片,再抬头的时候,就开始讲芥川龙之介绘河童用的墨,或者说一些医学上极感兴趣的疾病和案例,PTSD之类.
  波鸟深深看向他,他也只是捧着杯子侧过去,让视线不再接触.
  心里有道荆棘墙,他想,越过去就会痛得撕心裂肺.
  也许,这样就好了,也许这样就好了.
  那天他进来的时候,怀着怎样的无法抑制的心情,现下都想不起来了,他越来越多地记起来趴伏在窗缘的那个慊人,隐入黑暗里前看他那一眼.
  没有感情的,陌生的,负面的.拒绝着世界,也被所有排斥着.
  他已经负债累累,不能再被伤害了.
  轻这么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直到时间终解.
  滞留在草摩家一个月以后,轻开始整理自己的手札.他时常地丢失自己,最后一次醒来以后,就想起来要写一些提示的东西,随身带着,也好过记忆里面翻找.
  想起来一些东西,恰逢那时候又有手札在身边,就随意地写一些,寻不到也不会勉强.零零散散,也是在这里,才无知无觉地累积了那么多.他幼年曾经听见焚鱼成灰,几近痴迷,觉得将那些往事带入坟墓也是好的.
  他将一片衣袂夹进去,是绯樱的色泽.那柔软布料收进纸页间,从平整到皱纹显现,慢慢被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