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何往 GL》九分九

2、解释

　　（二）

　　清水县是个小地方。地如其名，青山绿水，民风淳朴。

　　不过盛世尚有饿殍，再淳朴的地方，只要有人，总免不了罪恶。

　　清水县的衙门前，一大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再次开堂的日子，沈淮身着官服，坐在大堂之上，一脸威严的按照叶南衣之前的部署重新审问陈林。

　　“你说你一天都没回过家？”

　　“大老爷，这个问题我今天就已经回答三次了，我真没回去过，当日一大早我就上山砍柴去了？”

　　“谁能证明？”

　　“山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去哪找人给我证明啊？”

　　“有人说午时在你家附近看见过你。”

　　“不可能！”陈林斩钉截铁的喊道。

　　沈淮开了一眼不远处的叶南衣，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接着问。“那你再说一遍你当天在山上干了什么？”

　　“我砍了一会柴，见太阳实在毒辣，就去后山的小溪里洗了个澡，然后在树下睡了一会，后来有点饿，就去找吃的。”

　　“吃的什么？”

　　“馒头。”

　　叶南衣闻言眼睛了闪过一丝亮光，沈淮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逼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带着李氏烙的饼上的山吗？”

　　被他这么一问，陈林一下有点慌，“过了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这几天在牢房里都吃的馒头，我糊涂了！”

　　沈淮却不听他的辩驳，接着说：“卖馒头的李二昨天告诉赵捕头说你当日跟他买过馒头，还给了他两文钱让他不要到处说，你还要狡辩吗？”

　　突然提高的声音把跪着的陈林吓的一哆嗦，本来能俯下身求饶，“大人冤枉啊大人！”

　　“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

　　“……小人不敢。”

　　“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大人饶命啊……”

　　案子结了沈淮又要请叶南衣到家里吃饭，他倒也没拒绝。

　　沈淮心情好，自己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夸叶南衣教他审讯的方法好用。

　　叶南衣少不得要客气一下，“沈兄过奖了，我不过是书上学来的。”

　　“哦？什么书？”

　　“我家乡流传的民间笔记，难登大雅之堂。”

　　“说到这里，你我相识许久，为兄还未曾得知叶兄家住何方呢？”

　　明白他的用意，另一边的荣氏也忍不住看过来，就连一直没说话的沈清欢都竖起了耳朵。

　　叶南衣没有注意她们的反应，先是呆了一下，才有点无奈的说，“我家在东南的一个小地方，前些年家乡发大水，逃难出来，跟家里走散了。至今没有家人的下落。”

　　饭桌上有短暂的沉默，沈清欢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愁苦，微低着头，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荣氏赶紧转移了话题，张罗着吃饭。

　　叶南衣抿了抿嘴，也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又恢复平静。

　　再次进入沈淮的书房，看出他有事要说，叶南衣也就坐着没动。哪知他说出来的事却让他大吃一惊，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

　　“不行不行。”

　　“为什么？”

　　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淮只好自己猜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兄跟家人失散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是天下这么大，要是短时间内不能重逢，你难道就不娶了吗？而且你孤身一人在清水，成了家也有个照应。我沈家虽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也勉强能过得去，清儿自小跟着我也读过些书，算得上知书达理。”

　　“不是这个问题。”叶南衣哭笑不得。

　　“那是为什么？”

　　“有些事暂时不方便告知，请沈兄体谅，总之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说完也不等沈淮再说什么便匆匆行礼告辞，留下沈淮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立在原地。

　　荣氏把消息带来的时候清欢正在画一幅兰花。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皱了下眉，并没有更多表示。反倒是荣氏出于护短的心理，抱怨良多。

　　虽然主动提及婚事被拒多少让人有些难堪，可因为她本人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叶南衣其实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所以这事在她心里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不过沈淮显然不这样想，叶南衣是他在清水县难得见到的青年才俊，各方面看来跟自己妹妹都很般配，要毫无缘由的放弃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邀约变的更频繁，不过叶南衣借故忙，推了好几次。次数多了也有点过意不去，沈淮怎么说都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又是父母官，总是拒绝也不像话。

　　于是一个月之后沈清欢又在后院里见到了他。

　　对于沈淮夫妇刻意留出来的独处空间，两个人都觉得无奈。眼看着一壶茶见了底，却还没讲过一句客套话之外的语言，叶南衣也有点坐不住了。

　　凭良心讲，沈清欢是那种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人，长相气质都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以男子身份的话，她真的会考虑这门亲事。问题就在于，如果不以男子身份的话，也就没有亲事了。

　　思虑良久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沈小姐，并非在下有意冒犯，令兄的心意我很明白，只是在下实在不能应下这门婚事。”

　　沈清欢没料到他居然会主动解释，是以虽然对这件事已经没有想法，却也有点好奇他的理由，于是认真的看着他。

　　“不瞒你说，其实我跟沈小姐一样，同为女子。”

　　显然，这个理由完全出乎意料，叶南衣看了一眼她瞬间瞪大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出门在外，这样打扮方便一点。”

　　抑制住心底的讶异，清欢没忍住又盯着她看了两眼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说开了叶南衣也就放松了，靠到身后的廊柱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朋友对于自幼养在深闺的清欢来说，是个陌生而又颇具吸引力的词，所以当叶南衣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叶南衣没有听从沈淮的建议考功名而选择在一间商号做事。读书人骨子里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思想让沈淮怎么都理解不了这个决定。不过看在两人的关系有了些进展的份上，也没有多说，反正改变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什么时候都不晚。

　　这一次叶南衣并没有想要向谁解释什么。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近段时间里她反反复复的把事情想了一遍，确定来这之前自己没有接触过什么诡异的东西，那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运气太好，坐飞机的时候进入传说中的时空隧道了。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看的书杂，关于飞机轮船正常行驶中突然失踪的资料她也没少看，虽然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但科学家都倾向于时空隧道的说法，作为普通读者的她也就认同了这个说法。

　　半年的时间过去，任何能够回去的迹象都没有发生，她心中的希望也被磨的差不多了，潜意识里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幸运到一生中遭遇两次这样的事。

　　不能回去，那就必须要慎重考虑留下的后路，刚到的时候当了随身戴的一块玉石挂件得来的银两已经所剩不多，她之前的工作在这个世界里又毫无用处，而根据这半年的观察，这里也不属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朝代，所以仗着历史知识算命骗吃骗喝这条路显然也被堵死了。想来想去，似乎只能利用业余爱好中最擅长的一项，心理学和微表情来谋生了。

　　什么时代都需要谈判，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在完全准备好之前她也不敢冒险去太繁华的地方，清水县这么个小地方，除了商号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