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花开荼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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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的景象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浅白色光芒里,有微风拂面而过,使人全身都泛起了一种惬意的倦怠,温暖而明媚的日光就像倾泻在风里的金色砂糖,稠密的明亮与甜美在空气里慢慢的膨曱胀发酵,酿成一觞甘醇,让人未饮而醉。而那时，一树海棠花龄正好，晶莹的琼蕊轻轻摇曳着，在通透的和田玉石桌上投下绰约的倩影。
有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扑到自己怀里，这么柔柔的一抱，心都麻酥了下来。那孩子用糯糯的声音撒娇般的叫着他仙君，猫儿一样的黑曜石眸子灵巧地转着，不过是馋他那一坛千年珍品的海红酒；而尾随孩子而来的墨言尚君依然顶着一对儿从凡间淘来的黑片片，一副玩世不恭的落拓模样倚在垂丝海棠的枝杈上，隐在暗色镜片后的眼中充斥着孩子的影子，嘴角的不羁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缱绻温柔；一直照顾孩子的素鸿上仙也会屈尊来访，高贵神祗般的面容流泻曱出无上的宠溺，伸出盈盈玉曱臂捞过孩子坐在膝上，毫不在意孩子恶作剧般的把满手的酒渍偷偷蹭到自己雪白的衣襟上。
是啊，这样美好的孩子何时不再独属于他们了呢？
慢慢成长着的孩子，三人共同小心翼翼地呵护，像是保护着名贵而易碎的瓷器。孩子生得愈发风逸韵致，那副清澈的眉眼不知浸透了多少慕艳的心，那身碧透的颜色不知感染了多少贪恋的目光，那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不知倾倒了多少华美的瑶池。连步下生风的扬尘，都让人沉沦。而孩子，依然清灵秀润，超然出尘。
对，记起来，就是自那时起，他们拼命守护的，孩子那朦胧的眼神，朦胧的天真都慢慢黯了下去，蹙成眉宇间不能抚平的皱纹。
他永远记得孩子第一次羞红了脸，漂亮得映得满树海棠都黯然失色，他用怯怯却坚定地声音说，他要下凡，他爱上了一个人。而那时自己因夙夜不息地寻找突然在天庭消失了的孩子，已约有半个月没有合眼。他们的孩子，说要离开他们？他们苦恋到心都疼起来的孩子，说爱上了一个下世的凡间男子？他们疼爱到哪怕受了一点点委屈都欲加十倍而还之的孩子，带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浅浅彷徨的神色，淡淡不安的希望，企图得到支持与祝福？墨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像小时一样刮了刮孩子的鼻尖，调侃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把我们家小邪迷得七荤八素啊？”但是墨君的背影仿佛却在凉凉的晚风里迅速苍老了起来，仿佛几千年生命的流逝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素上仙勉强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揉了揉孩子柔软的黑色长发，在落寞的黄昏，身影被斜阳无限拉长。满心的疲惫几乎把自己击垮，他轻轻拥抱了孩子，听到自己好似从很远处飘来的，空茫无力的声音，“小邪，祝福你。”
然后啊，他的小院便一直这般空落落了下去，闲职附居的自己每日自斟自饮，上千年的海红酒似乎在空气里散尽了味道，化得满嘴的苦涩。而自己似乎也从未醒过。不过是，伫听寒声，变一庭凄冷，云深无雁影，但照壁、孤灯相映。
墨君自那后更加的放曱荡不羁，每次天君早朝时，都搭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拖着踉踉不稳的步子，一脸的酒意混着惺忪睡意，黑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波光流转一番牵出几分淡淡的嘲讽，满面的风流意味。撞见自己的眼睛，会露出几丝苦笑，不过这笑去得太快，每次自己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掠影。
而素上仙自那后便很难见到，听人说最近忙得厉害。偶然遇到，也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便擦身离去，只是看愈发宽大的衣袖，怕是消瘦了不少。
浑浑噩噩的日子怜悯而不屑地向自己摇摇头，不不，你只是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地狱。那才叫，生不如死。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都是小邪虚弱而眼神涣散地委在暗无天日的潮曱湿洞曱穴里的样子，污浊的空气中血液一点点干涸的声音刺得他浑身发冷。小邪身上那自己连抚摸都要轻柔地不敢伤之分毫的皮肤，布满了重重叠叠触目惊心的伤口与淤痕，明显是不同时间留下的血疤几欲燃尽他的理智。他狠狠扯住汪藏海的衣领，瞠目欲裂，却声音嘶哑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那个因研究邪门法术而被天君罢黜的下仙，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是碧琼上仙自己做的，他偷了我的书，分三次，替净了仙元，仙神，仙骨，为了帮那个凡人渡过天劫。”
三次啊！下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心脏抽曱搐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三次任一次都痛比拔除龙身上的逆鳞，而他的小邪，硬生生地挺过来了，他的小邪，难道不知道痛么？他的小邪，替净了仙根，永绝了天庭，难道不想再见到自己了么？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花开荼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