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客栈》璟坤

1、第 1 章

　　红尘客栈
　　【零】
　　当我愿意放弃你留下来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时候，她却在那一刻从我的眼前消逝不见。
　　回头看，她比你还要悲伤，因为她的爱人更加早地离她而去；你比她幸福，至少有我守护在你身边。
　　在当下，并不是一味希望你去珍惜眼前的一切，而是我要祈望，这份感情，不是梦幻。
　　能否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种花养鸡，不离不弃。
　　【一】
　　刘非皱着眉头，琢磨着手中的白纸，上面是两个富有深意的墨点。
　　包秀秀留给他的这两个墨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嗯……”再一次看过墨点后，刘非用力拔下水袋的木塞，心不在焉地喝水。水滴慢慢汇聚，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打湿了白纸，也晕开了墨点。
　　“点点滴滴，在，心，头……”潇洒地吐出口中的水，刘非终于说出这几个字来。
　　烈日之下，倚着树干坐着的身形颀长的书生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来的方向，眯起一双丹凤眼。
　　紧紧抓着水袋的左手高高扬起，将存在于水袋里剩余的清水洒向天空。
　　“秀秀，等着我。”心中急切地大喊，伴随着自己疾步向前地走去，最后终于化作自己大步地向前奔跑，奔跑回那个小小的凉亭里，去见此刻最想见的人，一刻也不想耽误。
　　【二】
　　“哎，你们看你们看，他动了。”头上有人说话，刘非轻轻转动着头，晕晕沉沉地想着。
　　“快，快去请唐老板过来，就说那个书生醒了，请她过来瞧瞧。”另一个人声音响起。
　　“唐老板？嗯……哎呀，怎么回事？”躺着的刘非此刻感到一阵头痛，但是心里不忘一番疑惑。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像是双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刘非此刻闭着眼睛，心中胡乱地想着事情，不愿睁开眼来看一看。
　　“唐老板来了，大家快让一让。”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刘非感觉到一个人缓缓地走到他躺着的床榻前。
　　不多时，猝不及防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刘非的额头，一阵淡淡的香气，也伴随着来人稍显亲密的举动，一下子钻进刘非的鼻子中，叫紧闭双眼的他，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很明显，来人虽未开口说话，刘非已经猜出，这是一名怀香的女子。
　　怎么会这样，我在哪里？刘非故意轻轻向一侧动了动头，这个人，怎么像孟如忆一样啊，喜欢动手动脚的。自己不是要回到那个小凉亭么？为何会躺在这里呢？秀秀呢，秀秀……
　　刘非躺着胡思乱想之际，来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一开口，刘非心中一惊，再也控制不住，准备睁开眼睛。
　　“小福，我看他的烧已经退了，等一会儿他醒了，叫人按着方先生留下来的药方煎药，要他服下去。我先去前面看看，晚一些时候，再过来看他。
　　这个女子说话的语气温柔，语调缓和，但声音里是有一点点暗哑的。凭着这一点，在刘非听来，不是她包秀秀，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刘非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一片模糊过去之后，刘非终于看清楚在自己床榻前说话的女子的再熟悉不过的侧脸。
　　“秀秀……”刘非嘴角弯起，眯起眼睛，轻声吐出包秀秀的名字来，而却在这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声音再一次听不见了。
　　【三】
　　掌灯时分，房门外是听不真切的嘈杂声响，房门内则是有人轻轻地在床榻上翻动身体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刘非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屋子里面会是一片漆黑；相反，眼前的一切清晰可见。
　　床周围的陈设布置地简洁干净，应在此时火红的烛光里，叫人心里放下戒备，安心躺在那里。刘非慢慢将头转向外侧，正好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
　　“哎……”刘非哎了一声，算是唤那人听见。
　　圆桌旁的人慢慢站起身来，转过身体，向刘非这边看去。
　　太过熟悉的身影，太过熟悉的面庞，唯一感觉不适应的，就是那人褪去了一身英气十足的男装，换回本是女儿应该穿戴的衣物，脂粉钗环，也是一应俱全。
　　应该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以前又不是没看见过她穿过女装，而且，分别的那一晚，她就是穿成和现在差不多的样子。只是，怪就怪在，有一种东西人与人之间都是不相同的。这种东西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呈现出来的是优雅得体，少了自己早已经熟悉了的一点点“不精致”。
　　“气质”，想来真是人各不同啊！
　　“哎，秀秀，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刘非待那人转过身来，仔细一看，心中欢喜，却一如往常一般的口气，手指一点，微微有一些喘地好似命令地说道。
　　那女子听刘非如此熟络的口气，只是轻轻歪了一下头，然后微微一笑，转身拿起桌上倒扣的茶杯，给刘非倒了一杯白水。
　　“大夫吩咐过，叫你醒来不要先喝茶水，我叫伙计先前给你烧了一壶滚水，正好，趁着现在还温温的，快喝吧。”递给刘非茶杯，女子温和地说道。
　　“哎，正好正好，我不爱喝茶水那玩意儿。诶，你不是知道的么，怎么今日弄的好似特意一般。”刘非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喏，这是消暑的汤药，也趁热喝下去吧。”
　　“啊，这……还要喝药啊？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么，呵呵，不喝了吧，改天与你打套‘包家拳’强身健体就行了，好不好？”刘非嘴上说着话，手却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头。
　　“汤药是一定要喝的，你的暑气还未退尽，身子很虚，不喝药，怎么能够痊愈呢？”
　　“这……好好，我喝我喝。”刘非接过黑黑的一碗汤药，秉着呼吸，一口气喝下去，然后换上一副苦哈哈的表情。
　　“这是新煮的绿豆糖水，你也趁热喝了吧。”
　　“啊？等等，我说秀秀，今儿个你是怎么了，一门儿的叫我喝水，你不怕这些个汤汤水水在我的肚子里打架啊？”刘非撑不住了，没好气地问道。
　　“第一杯是你自己要喝的白水，第二碗是你必须喝的汤药，这第三碗……是我怕你喝过药后会嘴苦，吩咐下去做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饿了，等喝完这碗绿豆汤，我就吩咐伙计给你准备晚饭，可好？”
　　刘非听着这分外温柔的话语，马上眯起眼睛，弯着嘴角说道：“还是你想的周道啊。得，我喝，我喝。”
　　等到喝完所有该喝下去的东西后，刘非看着转身拿走空碗的人的背影，终于沉沉地说道：“秀秀，你不是奉命巡按四方了么？为何换回女装穿成这个样子？小宝他们现在在哪？还有，还有，你还是在凉亭里等着我的，等我回来，是么？”
　　在桌子旁边低头收拾东西的人动作一滞，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床榻上正呆呆看向自己的男子，只是轻轻掩嘴一笑。
　　“我现在想说的是，公子，你认错人了。”
　　【四】
　　“红尘客栈……秀秀，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啊？”刘非抬起头，用手搭着凉棚儿，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叹了一口气。
　　目光收回，刘非的思绪顿时又陷入到昨晚与不同的人的不同的对话里。
　　“我现在想说的是，公子，你认错人了。”刘非眼前的女人，依然用着温和的语调对他说着话。
　　“你说什么？”坐在床上的刘非眉毛瞬间皱在一起。
　　“公子，你确实认错人了。”眼前的女子许是看到此时刘非面上的表情甚是好笑，竟然以手掩住嘴，又是偷偷笑了一下。
　　“嗨，开什么玩笑？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刘非见眼前的女人如此表情，竟然“蹭”地从床上起来，快步走上前。
　　“哎，公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女子像是被刘非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忙向后躲去。
　　“不是，包秀秀，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对，你是在生我的气？怪我当时没有猜出你的心意么？呵呵，秀秀，我这，我这不是想多了嘛，我当时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我现在回来了，你说，今后你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做你唯一的刘大师爷，这可以了吧？”刘非看着向后面躲他的“秀秀”，突然语调一转，目光转柔地看着她，温柔地说道。
　　眼前的“秀秀”无奈地看着刘非，“哎，你别下来，回去躺好。”
　　刘非刚要开口，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闪进来一个小伙计模样的小个子男子，他一见到“秀秀”，忙开口，毕恭毕敬地说道：“唐老板，账房李先生请你到前面去一趟，说钱庄来人，请你去对账去。”
　　刘非见有外人进来，忙闪到一边，冷眼看着面前的“唐老板”。
　　“哦，知道了。小福，你留下来。这位公子已经醒了，你照顾一下。还有，待会儿你告诉膳房马上给他准备饭食，一定要是清淡点的，服侍他吃完就让他休息吧。”刘非面前的“唐老板”慢慢地对小伙计嘱咐着，然后转头看向刘非，微笑挂上嘴角。
　　“公子，我还要料理生意上的事情，恕在下不奉陪了。我会再来看你的，有什么事情，改时间再说吧。”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哎，秀秀，我还没说完呐。”刘非刚要上前追去，却被伙计小福拦下来。“这位公子，你怎么一直管我们唐老板叫什么‘秀秀’呀？你认错人了吧？”
　　“你说什么，‘唐老板’？她怎么会是什么唐老板？她是我的秀秀！”
　　我的秀秀。刘非瞪着眼睛，大声喊出了这四个字。
　　刘非这一嗓子喊出来，房间里半天没有了动静。
　　“呵呵，公子你别生气呀，我听出来了，这个叫‘秀秀’的女子对你很重要，你白天再一次晕过去之前，唐老板和我们几个当时在房里的人，确实也听到过你说出过这个名字来，哦，敢情你是朝着我们老板说的呀。”伙计小福见刘非不再吱声，而是斜眼看向自己，忙向刘非解释说道。
　　“嗨，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确实认错人了，你是我们唐老板到京城办事完回来的途中，在小树林子里‘捡’回来的。当时你就昏倒在路边，她看你那个样子，就好心把你带回我们客栈来……”
　　“你等等，你说我是被她捡回来的？那么这里是哪里？”刘非站在那里，突然一摆手，打断小福的叙述。
　　“哦，嗯，这里是真定府，河北地界……”
　　“真定府？我们不是在京城么？”刘非再一次大喊。
　　“不是，是唐老板把你从京城带到这里的。一路上你都昏迷着，直到现在。又是中暑，又是发烧的，还胡话连篇……”
　　刘非听到这话，顿时惊得动弹不得。
　　“是真的？怎么走出来这么远啊，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他们，嗯，要不先去找大哥？嗯，那么，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我，我中暑生病啦？哎呀，那为何那人与她如此之像呢？”刘非撇下一旁的小福，转过身，抓着头低声咕哝着，可是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公子，”小福在一边，抓了抓头发，“你在说什么啊？”
　　“啊，小兄弟，我再来问你，这里是哪个县啊？”刘非转身看着小福，忙抓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平山县，嘿嘿，太行山东边儿的山脚下。”
　　“唉哟，怎么跑到这来了啊。”刘非伸回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我看公子现在就安心住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你再去找你的‘秀秀’吧。”
　　小福说完，搀着刘非坐回床上，“我去叫人做饭给你吃。”
　　“等等。”
　　“公子还有何吩咐？”
　　“既然这样，我现在只能先呆在这里，叨扰贵老板了。”刘非想了想，捏着自己的鼻梁，无力地继续说道：“哎，小兄弟，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呐？”
　　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在此先养好病再说吧。
　　小福轻轻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终于感到乏累的刘非，然后走到房门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来：
　　“唐圣南。”
　　【五】
　　“刘公子，怎么自己站在门前发呆呀？”就在刘非呆呆想着事情的时候，身后响起柔柔地说话声。
　　“哦，唐老板，我在想心事。”刘非回头，看见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唐圣南。
　　“昨天在下有冒犯唐老板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啊。”刘非躬身一施礼，嘴角挂上儒雅的微笑。
　　“哪里。昨日晚些时候，我听小福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知道公子不过是误认错人罢了，小事一件，公子你也不必挂怀。嗯，想必，你现在也了解了一点关于我和我的‘红尘客栈’的事情了吧？”唐圣南微笑着对刘非说道。
　　昨晚小幅送饭之时，刘非也是继续追问了一些关于唐圣南的事情，这才承认确实是自己认错人了，惋惜之余，刘非也惊叹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二人，竟让自己前后相遇，真是奇妙啊。
　　“嗯，在下很佩服唐老板一个这么娇弱的女子，竟然能开出这么一间大客栈来。”此时刘非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栈，然后转回来望着唐圣南的面庞，神色恍惚起来。
　　“呵呵，曾经开过酒楼，现在改开客栈，轻车熟路罢了。”唐圣南淡淡地说，随后目光放远，竟显出忧伤的神色来。
　　“哦，恕在下冒昧一问，唐老板现在可否缺一个写字的先生？”刘非见唐圣南竟然有如此表现，不由得心中一惊，只怕是无心触到女子内心的伤痛处，忙改口问道。
　　“刘公子此言何意？”唐圣南复又看向刘非，好奇问道。
　　“不瞒你说，在下现在想要寻找之人，呵呵，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了，在下也不想盲目地去找寻了。此刻，倒不如留下来，为唐老板做一些事情，以报救命之恩。不过，在下只是一个书生，粗重的活计也做不来，只想寻一些记账抄写的工作，呵呵，不知……”
　　唐圣南听刘非如此一说，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忙笑着说道：“公子实在是想多了，报恩这种事情谈不上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谁都不会不管不问的。诶，等到改日我再去京城之时，送公子回去就好了。如是公子着急，那不如小女子即刻送公子一些过路盘缠才好，公子自请上路就是。”
　　“那怎么行呢，唐老板救在下一命，刘非应当尽力报恩才对。”
　　刘非执意要留下来，唐圣南见如此，便难为情地说道：
　　“哎呀，公子倒是难为我了，我这里不缺账房先生的，呵呵。”
　　“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刘非留下来要做什么的问题，突然唐圣南一点头，对着刘非说道：
　　“有了，我有办法了。既然刘公子是读书之人，那么，就请公子做小儿的西席吧。”
　　她也有孩子了？刘非见唐圣南说要他教书，心里疑惑。
　　“明日我就派人将小儿接回来，刘公子，你可要好生教导才是呢。”说罢，唐圣南掩嘴一笑。
　　“定当尽心尽力。”刘非欠身施礼。
　　“请。”
　　跟随唐圣南回到客栈内的刘非，偷偷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
　　“秀秀，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可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不相信我现在所看到的，所以我要留下了，先弄清楚眼前的一切，然后再去找你。”
　　【六】
　　翌日清晨，客栈后院一间厢房的门前站着两个人。
　　“生儿，待会儿娘带你要见的，就是以后教你读书识字的刘先生。待会儿见到人家，一定要有礼貌，先生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得无礼，记得了么？”柔声细语的唐圣南，正对着身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细心嘱咐着。男孩听完话，则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娘，我记得了，我会听刘先生说的话的，我也会认真读书的。”
　　“生儿乖，随娘进去拜见刘先生吧。”唐圣南宠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伸手去敲刘非的房门。
　　“唐老板，是你。”不多时，房门大开，刘非已经换上那套深蓝色的长衫，此时看见唐圣南，彬彬有礼地说道。
　　“生儿，快来，叫刘先生。”唐圣南向着刘非笑着轻轻一点头，遂低头唤男孩来见刘非。
　　“生儿见过刘先生。”小小男孩躬身向着刘非作揖，礼貌地说道。
　　“这就是令郎？啊，快请进。”刘非见此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懂事，心中欢喜，忙让母子二人进屋。
　　待三人坐定，唐圣南向着刘非介绍：“刘先生，这就是小儿秦梦生，年方五岁。前几年倒是由我教着习过几个字的，但至现在并未入私塾读书，只因贪玩，平时都在他祖母那里与人厮混。正巧刘先生你有意，那就请先生做小儿的授业师傅吧。生儿，还不快来拜见师傅？”
　　听唐圣南说完，小梦生忙走到刘非面前，撩起前襟双膝跪倒，向着刘非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学生秦梦生一拜。”
　　“哎呀，公子快快请起。”刘非上前伸手搀起小梦生，仔细看着。
　　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是生得面如冠玉，浓眉杏眼，鼻挺唇红，比小宝俊俏了许多，但浑身上下也是透着灵气的，十分惹人喜爱。看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刘非再一次确定唐圣南真的不是包秀秀，也更加感叹世事的奇妙。
　　“刘先生，梦生今后就随你读书，要是他不用功，你就责罚他，我不会心疼的。”
　　“怎么会呢？我看生儿浑身一股聪明劲儿，读书不会有问题的。”刘非听唐圣南这么说，只是轻轻将小梦生揽入怀里，冲着唐圣南温和地说道。
　　“还有，刘先生的身体还需要用药石加以调养，一会儿我会派人煎好送来，先生一定要喝。生儿散学以后，先生自可以到前面的客栈里寻清静位置闲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伙计即可。”
　　“有劳唐老板费心。”
　　“那我就先告辞了，先生请吧。”唐圣南摸了一下秦梦生的头，转身退出房门，向着客栈走去。”
　　“来，生儿，咱们就先从《论语》开始学起吧。好么？”刘非放眼望着唐圣南渐渐走远，随后低头微笑着对着秦梦生说道。
　　【七】
　　转眼大半年过去。
　　刘非平日里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教秦梦生读书习字，闲暇时，则是在客栈里寻一处安静的所在，要一壶清茶慢慢啜饮，独自一人对窗看着落日。或者是等到唐圣南不忙的时候，在她的身边吟诗作对，或是讲一些笑话给她听，博得佳人掩面一笑。不过大多时候，刘非则是偏头偷偷瞄着在柜台边忙碌着的唐圣南。夕阳斜照在伊人脸上，暗影浮动，能叫刘非忘记时间。
　　红尘客栈里的伙计也不多，平时看见刘非他们二人，总是偷偷地互相嬉笑着。一次小福还偷偷地对刘非说过，自从他来了，唐老板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呢。
　　如果说，秀秀给刘非的多是不安的感觉，那么，眼前这个相貌与秀秀相近的唐圣南，则是让刘非感到安心。
　　可是，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只看到里里外外忙碌的唐圣南，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秦梦生的父亲，她也从未向自己提起。刘非好奇，想着唐圣南难道也有类似秀秀的遭遇？
　　再说这红尘客栈，平日里客人不多，皆是行走于太行山山麓的普通商旅过客，将这么一大间客栈开到这里来，多多少少有一点远离喧嚣，追求宁静的感觉。
　　自己一直想要拥有的，也不过是此时此刻这样的日子，甚至比这样还要简单。
　　这一日，刘非的房间内。
　　当刘非握着秦梦生的手，工整地写下“蝶”字的最后一笔的时候，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习字的唐圣南双手轻轻地一抖，以至于，她手中托盘上呈着的两个茶盏中的茶水，洒出来了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动静儿，终于让前面专心于宣纸上的二人，同时回头看去。
　　“唐老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刘非直起身来，惊讶地问道。
　　“刚进来，在门外看见你们在习字，所以就没有打招呼。”唐圣南笑着将托盘放在书案上，顺手拿起秦梦生刚才用来习字的宣纸。“生儿的书法有长进了，这还要多谢刘先生悉心教导才是呢。”
　　“是生儿自己用功才对。”刘非看着比往日早来的唐圣南，微笑着淡淡地说道。
　　秦梦生上前见过自己的母亲，然后退到唐圣南身边，看着两个大人先后落座。
　　“刘先生，请喝茶。”让刘非坐下来，唐圣南端起一盏茶，递了过去。
　　刘非笑着接过茶盏，转头看向对着秦梦生说话的唐圣南。
　　“生儿，今日就先学到这里吧，你先出去玩，我和你刘先生有话要说。”
　　“是，娘。刘先生，学生告退。”
　　唐圣南目光柔柔地目送儿子出门，眼中有的，是所有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牵挂，疼爱。刘非之前在秀秀的眼里，也看到过同样的眼神和表情。
　　“唐老板，有事情的话，但说无妨。”半晌，刘非的问话，将唐圣南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哦，刘先生，明日我想代为生儿告假一天，因为，”唐圣南端起茶盏，轻轻地说道，“因为，明日是三月三。”
　　三月三。
　　将茶盏高高举在自己面前，氤氲的茶水热气从唐圣南面前的茶盏内缓缓升起，一大滴清泪却也悄无声息地落入茶盏里。
　　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有些不自然的动作，但没有说出来，自己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吧。
　　沉默片刻，刘非也端起茶盏，掀起盖子，随手轻轻撇着茶水上的沫子，然后浅浅地啜了一口。
　　“呵，这茶水够烫的啊。”
　　刘非以茶盏遮住自己双眼，等着唐圣南多说几句话，可是等来的，却是稍显尴尬地沉默。
　　最后，刘非放下茶盏，眯起双眼。“既然唐老板有事，那就领生儿去就好了。”
　　“哦……那谢过刘先生了。”唐圣南听到刘非准许，只是愣了愣，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唐老板。这几个月，关于你和你的红尘客栈，我都没有多问过，不过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些事情。”
　　刘非站起来，望着转身即将走出房门的唐圣南。
　　没有回头，身形定在那里，不说话。
　　房间内瞬间归于寂静，好似没有人一般。
　　终于，唐圣南压低声音，轻轻对着后面的刘非说道：“明日寅时，客栈北面的青松岗，先生想要知道的事情，全在那里。”
　　【八】
　　初春时节，北方的清晨格外寒凉。
　　天上虽是繁星闪烁，却因为没有月光，四周黑黢黢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鸡鸣声混在一起，那声音忽远忽近，让人感觉会迷失在这一片黑色里。还好，灯笼里的烛火光亮，指引着人们应该向哪里走。不过，烛光照亮的不过是脚下通往四面八方的道路，至于人们究竟要往哪里去，也只有周围晃动着枝条的树木知道罢了。
　　寒风吹过刘非的脖颈，引得他浑身一颤，打着灯笼的右手赶紧稳了一稳，用闲着的左手紧了一紧外袍的领子。他不明白，为何唐圣南会选在寅时这个太过早的时辰里要他来这个地方。此刻，唐圣南领着秦梦生就走在他的前头，一路无话。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路程，三人来到青松岗一处背风坡上，停了下来。刘非提着灯笼，隐隐约约看到前头埋着一座坟头，顿时心生寒意。
　　没等刘非问，一直沉默地唐圣南突然开口说道：“刘先生，这是亡夫秦世庸的衣冠冢。”
　　亡夫？秦世庸？衣冠冢？
　　“生儿，上前面去，给你爹磕头吧。”唐圣南眼光放开在一旁疑惑的刘非，低着头，悠悠地说道。
　　依偎在唐圣南怀中的秦梦生，乖顺地离开温暖的怀抱，走到石刻的墓碑前，双膝跪倒，恭敬地向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刘非向前伸着灯笼，想要看清墓碑上的字。哪知，面前的墓碑只是一座无字空碑。
　　“亡夫秦世庸，五年前去世，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孤单地留在人世间。呵呵，世庸，你倒是去得潇洒，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么想你……”
　　唐圣南好似在与刘非低声呢喃，又像似在自言自语。渐渐地，唐圣南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抚上无字墓碑，口中的说话声，终于变作低低地轻吟，直到成为浅浅地啜泣。
　　刘非将跪在一旁的秦梦生扶起来，揽入怀中，退到离唐圣南不远处的一棵松树旁边，静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三遍鸡鸣声过后，东方渐渐亮了起来，周围可以看得见从地面上升起来的水雾，灯笼里的火光也不再那么显眼。
　　刘非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坐在墓碑前的唐圣南背对着自己轻轻揩了揩眼角，然后缓缓起身，转过身来。
　　“叫刘先生见笑了。”唐圣南一边用巾帕揩拭已显出红肿的双眼，一边对刘非轻轻地说道。
　　“哪里……”刘非一时想不出说什么来，只是盯着唐圣南看。刘非想不明白，为何唐圣南要带他来到这里。
　　“刘先生，你想要知道的，今日我已经告诉你了。天已见亮，我们回去吧。”
　　“哦，那好。”
　　朝阳升上山顶之前，三人回到客栈。
　　“刘先生，我与生儿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生就好生歇息一日吧。”
　　【九】
　　依然是安静的靠窗位置，只是将茶壶换做酒壶。夕阳之中，颀长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是自斟自饮的放浪形骸。
　　当年，自己在小院圆桌旁独饮的一幕至今从未忘记。
　　“我要是会武功的勇士，一定要在这里的空地上舞剑。”刘非一仰脖，将一大杯白酒送入口中，然后晃动着自己的头，醉醺醺地说道。
　　“刘先生，今儿个这么高兴啊，喝了这么多白酒？”小福从刘非身旁经过，笑着问道。
　　“啊，你谁啊？小福？诶，你过来坐，过来坐，陪我，喝几杯酒啊。”刘非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伙计小福，弯着嘴角说道。
　　“呵呵，刘先生，我看你已经醉了，不要再喝了，走，我扶着你回房休息吧。”小福上前看着浑身酒气的刘非，连坐着都快坐不住了，知道他是喝醉酒了，忙上前要搀起刘非送他回房。
　　“呵，呵，别担心，没醉呐。这么快就容易醉啊，你小看我。”刘非大着舌头，推开小福的手，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我可以挥剑劈荆棘，斩霜露，我，我还会为她舞剑，保护她，呵，保护她……你知道么你，呵？”刘非一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旁的小福担心地紧紧跟在刘非身旁。小伙计今日也不知道这个被老板救回来的书生，为何会如此忘情地饮酒，又是胡说一气。
　　“诶，诶……小福，我来问你，你能不能给我弄来作画的颜料？”就快要进门的时候，刘非晃晃悠悠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小福问道。
　　“能啊，我先送您回房，我随后就去取来。”小福应着，将刘非搀扶进到屋里。
　　进了门的刘非，见小幅走远之后，晃悠着转身走到水盆前，掬起一大捧清水，猛的拍到自己的脸上。
　　“诶呀，醒啦，醒啦。诶哟，呵。”刘非眯着眼睛自言自语，然后寻了一条干净毛巾混乱擦了几下。
　　“刘先生，你要的颜料我给你寻来了。”小福将颜料放在书案上。
　　“好，好，你去吧。”刘非站在水盆边一拱手，然后伸手送小福出门。
　　“刘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我去画画，画画。啊，哈哈哈哈。”刘非晃着身体，眯着眼睛大笑起来，转身反手将房门关好，一步三摇地走到书案前。
　　“秀秀，你没看过我画画吧？呵呵，我今天就给你画一幅画像。”刘非晃悠着身子，伸手展开一张宣纸，轻轻用镇纸压住一头，把纸平铺在书案上。
　　此时刘非闭上双眼，心中勾勒出分别那晚秀秀着女装时候的样子。随后嘴角轻轻弯起，一双凤目睁开，眸子里的浑浊荡然无存，此时的刘非，眼中闪着亮光，迫不及待地在宣纸上，画出第一笔。
　　玉钗青丝随意穿，玲珑耳环双鬓边。双生柳叶眉，胭脂双唇点。杏眼微睁，梨涡一点点。灵动小女子，顷刻在眼前。
　　掌灯时，刘非依然还在润色全幅画，可是却没有留意到书案上多了一盏点亮的油灯，更加没有留意到房门外树影开始猛烈地摇动。
　　“好。”刘非丢开毛笔，将宣纸拿在手中，仔细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眼前却慢慢走近一个人。
　　“秀秀……”刘非使劲眨了眨眼睛，“哦，是唐老板。”
　　走进刘非，映在火光中的，是心中的那个人的面庞，却不是那个人。
　　“想不到刘先生也会作画？”唐圣南走上前来，伸手拿过来刘非的画作，仔细端详起来。
　　“呵呵，想我，刘非，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刘非晃着身子，弯起嘴角，依然大着舌头，抑扬顿挫地对着唐圣南说道。
　　唐圣南掩面一笑，“刘先生这般有才气，为何不走仕途之路？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先生之前是做什么营生呐？”
　　刘非眯着眼睛看着唐圣南，随即大笑起来。“嗨，呵，我不过是人家手下一名小小的师爷罢了。”
　　刘非说完话，踉跄着走到屋子正中的圆桌旁，倒了一杯白酒，一仰脖，送入口中。
　　“仕途对于我来说，算个屁啊。你说，我连个师爷我都当不好，你说，这是为什么？”
　　刘非酒劲儿再次上来，已经开始站不稳了。
　　“刘先生，你这画上的女子，就是你口中的秀秀？”唐圣南没有理会刘非在耍酒疯，自顾自问着。
　　“是她……又不是她。”刘非双手扶着桌边，定睛看着眼前的唐圣南，喃喃地说道。
　　唐圣南抬起头，静静对上刘非那双已经变作迷离的眸子。
　　“为何，你们这般相像，是我在做梦，还是，这一切，就是真的？可以告诉我么？”刘非转过桌子，踉跄着踱到唐圣南面前。
　　“你说……”刘非终于站在唐圣南的面前。
　　半晌，唐圣南只是微微仰起头来，语气淡淡地说道：
　　“刘先生，你醉了。”
　　【十】
　　“秀秀，你说，这是为什么？”刘非彻底醉了，他没有理会面前人的话语，径直向前走去。哪知脚下一绊，竟然软软地瘫倒在唐圣南的怀里。
　　“秀秀，你说，你说……”刘非将头枕在唐圣南肩头上，喃喃地低语，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攀上唐圣南的腰部，随即，紧紧将那人圈在怀里。
　　滚烫的热气流停在耳边，急促地喘息声敲击着心里最柔软最火热的地方，刘非的房间内瞬间充满暧昧的气息，挥之不去。
　　“刘先生，我扶你到床上歇息吧。”唐圣南轻轻一偏头，在刘非耳边说道。
　　“啊，你说什么？”刘非闭着眼睛，含糊地说道。
　　唐圣南不再理会刘非，而是将他翻转过来，将一只手臂穿过搭在自己背上，踉跄着扶着刘非回到床上。
　　将刘非安放在床上，唐圣南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晚的夜风可真大。”
　　安顿好刘非，唐圣南转身回到圆桌旁，拿起刘非的酒杯，满满地倒了一杯白酒，随后一抬头，将烈酒送入口中。
　　重新坐回刘非的床头，唐圣南面庞通红，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
　　“秀秀……不要走。”
　　唐圣南眼神迷离地看着说着梦话的刘非，然后，轻轻俯身到刘非的耳旁。
　　顿时，充满酒气的话语钻进刘非的耳中，猝不及防。
　　“今夜，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
　　房内的油灯被人轻轻吹熄，瞬间四周归于黑暗。
　　对面墙头上的黑猫，瞪着幽绿的双眼盯着没有了光亮的屋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喵”的叫了一声，快速地跳上房顶，消失在这已经归为寂静的暗夜里。
　　【十一】
　　窗棂纸上被人轻轻点开一个小洞，随后，一根细细的麦管儿伸了进来，一股青烟被吹进漆黑的屋子里。
　　一刻钟过去，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伴随着一道寒光，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向着被幔帐围住的床边移去。
　　来到床边，身着夜行衣的刺客不由分说，手中大刀一用力，将幔帐挑了下来，再回首，大刀复又挑向床上的被褥，可是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呼……”刺客一看不妙，忙转身要走。可是这时已经为时已晚，只听宝剑出鞘的龙吟之声近在眼前，一名同样身穿夜行衣的人就站在刺客眼前。
　　“啊……”刺客一见逃脱不了，只好举刀向着来人砍去。黑衣人也不慌乱，握着宝剑与刺客在房间内拆招。
　　“呼呼……”就在他们激烈地打斗的时候，圆桌旁有人在用力地吹着火折子。等到火折子头上泛出点点火光，那人就哆哆嗦嗦地将之凑到油灯灯芯之上。火光逐渐升起，终于映出此时刘非色彩斑斓的脸。
　　这时的刘非皱着眉头，瞪大双眼，惊恐地看向桌子那边空地上打斗的二人。二人虽是同样穿着夜行衣，可是，刘非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面上未罩黑纱的人。
　　“圣南，是你……”刘非没有糊涂，眼前的黑衣女子并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包秀秀，而是这红尘客栈的掌柜，唐圣南。
　　这边与人打斗的唐圣南并没有理会刘非的失声呼唤，而是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剑招亦是突变，招招下狠手，不比刚才还有退让之势。与之对打的刺客见唐圣南变招，急得慌乱起来，原本步步紧逼的自己，现在却变为紧紧后退的防守。
　　可是防不胜防，几个回合下来，唐圣南突然剑尖挑向刺客手腕，刺客为躲避宝剑，将大刀失手扔向半空，自己则是向后一个空翻，跳出原地。唐圣南则是在原地狠狠一挥手中宝剑，竟将落回的大多拦腰斩断，然后快速逼近刺客，将手中的的宝剑指向刺客咽喉。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刘非的？”唐圣南剑尖挑开刺客面上黑纱，厉声地问道。
　　可是屋子里的人首先听到的却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李蝶飞，不愧是当年名震京城的鸳鸯大盗！你的武功，一点也没有退步啊。”刺客笑过之后，对着唐圣南，突然地说道。
　　李蝶飞？她不是叫唐圣南么？刘非躲在圆桌后面，疑惑地向前看着对峙的二人。
　　“少说废话，快说，谁指使你来这里刺杀刘非的？”唐圣南面色转白，握着宝剑的右手轻轻抖了一下。
　　“呵呵，看来你在这里过的很好嘛。诶，秦世庸的那个儿子，长得可好？”刺客阴笑着，继续说道。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唐圣南的剑尖开始颤抖。
　　“你来到这里，开起这红尘客栈，不过就是想过宁静安稳的生活吗？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乖乖放手，好叫我拿了那刘非，回去好交差。”刺客见唐圣南低下头，遂笑着继续说道。
　　房间内瞬间归于安静。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杀了你！”唐圣南重新抬起头，神色严厉，狠狠地对着刺客说道。
　　唐圣南说完这话，剑尖已经滑到刺客的咽喉，向前一点，那刺客就会顷刻毙命。
　　“刘非，你可认得我？”刺客向后退了一步，偏头却向刘非问道。
　　“你是……潞王的人？”刘非借着火光，扶着桌边向前探头，瞪着眼睛看了看刺客面容，然后惊讶地说道。
　　“不错，你和包秀秀合伙，害得我们王爷丢了爵位，被贬为庶民。我们王爷咽不下这口气，遂派人打听你们的消息。当得知你一人在此，就派我来送你上路的。”刺客看着刘非，缓缓说道。
　　“少说废话，我今日就先送你上路吧。”唐圣南听这个刺客如此猖狂，实在听不下去，将剑尖一指。
　　“难道你忘了，秦世庸死的时候，你对着他所发下的誓言了么？”还没等唐圣南的宝剑落下，那刺客却是用尽全力，对着她喊出了这句话。
　　刺客这么一说，唐圣南突然犹如遇到晴天霹雳一般，身形愣在那里，长剑从手中快速地滑落。
　　那名刺客看准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快速逃出房间，还不忘向屋内扔下一句话：
　　“刘非，今日要不了你的命，你等着，改日我还会再来。到时候，定要你活不到三年之后，面圣之时……”
　　【十二】
　　当唐圣南的长剑“哐啷啷”地落地的时候，她整个人瞬间瘫坐在地面上。不知何时散落下来的如瀑青丝，隐隐地遮住她的面庞。房间里没有了声音，点点火光里，能看见的，只有映在墙上的一团微微颤抖的暗影。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慢慢走向唐圣南。那双脚，此刻就像踩在一个人的心上，叫那个人瞬间喘不过气来。
　　“圣南，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怎么哭了呢？”俯身跪坐在唐圣南面前，一个好听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
　　唐圣南猛然抬首，泪眼婆娑中，她看见秦世庸皱着眉头，带着关切的神情看着她。
　　“世庸，是你么？世庸救我啊！”唐圣南看到秦世庸就在眼前，一下子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
　　“傻瓜，你看，哪有人要害你，只有我们两个啊。”秦世庸紧紧抱着唐圣南，轻声安慰着。
　　“我不相信，世庸，你，你不要离开我……”唐圣南头枕在秦世庸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后背，抽噎地说道。
　　“我不会离开你呀，好了，不要哭了。”秦世庸轻声安慰着哭泣的唐圣南，用力想要把她的身子扶回自己面前。
　　“我不，我不要放开你，让我抱着你。”唐圣南挣扎着从秦世庸肩上抬起身子，又马上把头靠上他的胸口，就是不肯离开秦世庸的怀抱。
　　“世庸，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想你么？你知道么，五年了，梦生五岁了，我们的儿子，梦生五岁了。要不是因为他，我，我，我早就随你去了……”唐圣南眼神呆滞地盯着圆桌上的那盏油灯，口中喃喃地说道。
　　“你又在说傻话了，不管为着谁，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你要叫我担心么？”秦世庸低头，伸手为唐圣南抚去面上的泪珠，心疼地说道。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不会写悲剧，也不可能是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