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旗木颖

10、临行

　　柴绍昌虽久未涉足江湖，九现神龙的名号他还是知道的，而那段轰轰烈烈的千里追杀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个掀翻了大半个江湖的顾惜朝竟然是这般好看如书生的男子，更没想到的是这男子竟然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戚少商有些意外，顾惜朝找柴绍昌摊牌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顾惜朝竟然只是开出条件这么简单，虽然他知道顾惜朝从来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只是以柴绍昌如此行径，顾惜朝还能饶了他，他该称顾惜朝为圣人了吧。柴绍昌在心内嗤笑，这顾惜朝不外如是，不管他在其他方面怎样，只是经商方面实在是稚嫩了些，顾惜朝找他摊牌，开出的条件是要他手下的米铺，这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米价本就不高，近两年更是连年丰收，米屯了不少，米价更是低廉，不少米铺都经营不下去了，就是他手下的米铺都亏了不少。不过柴绍昌倒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便应了顾惜朝的要求。这一则，他虽不知本应是死对头的戚少商和顾惜朝为何这般要好，不过九现神龙的名号毕竟在那儿，更何况现下他还是六扇门的人，开罪于他实在不是上上之策；这再者，他实在很想看顾惜朝在这商界一败涂地的样子，当年他老子他开罪不起，现下挫挫他儿子的锐气也算出了口气。
　　息红泪本是为了寻戚少商而来，现下她既不要了戚少商，她自然不愿意再跟着他，这让穆鸠平是气急了，息楼主要走，大当家竟然也不挽留。息红泪上了马，临行前，深忘了一眼戚少商，末了犹豫了良久，终还是对顾惜朝说了声保重，顾惜朝略微一惊，转瞬却换上了一抹难得的真挚的、温柔的笑，“你也是。”顾惜朝的回应也让息红泪弯起了唇角。虽然顾惜朝和息红泪的轻笑、对望，让戚少商不得不承认很美好，只是这一个是他前任情人，一个是他现在的情人，关键是明显的，他现在的情人是真的有那种让女人迷恋的气质，他就不得不有些担忧了。戚少商重重的咳了一声，息红泪却笑意更深了，还是那句话，如若不是她和顾惜朝之间的种种让她放不下，戚少商可没那么容易得到人。
　　戚少商这日一大早便毫不吝啬地展露他那深深的酒窝，昨日他怀着忐忑的“少男之心”询问着顾惜朝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汴京城，他本做好了死缠烂打的打算，没想到顾惜朝竟然如此轻易的答应了，这怎能不让他得意。顾惜朝并未向乐舒辞行，这倒是让戚少商好生奇怪，顾惜朝当真放心得下？对戚少商的疑问，顾惜朝轻叹如果让戚少商只身对付方应看，戚少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叹虽如此叹，顾惜朝还是大致向戚少商解释了一遍，若想壮大戚少商的力量，除了他的手段，该懂的，戚少商还是必须得懂。说来也简单，毕竟柴绍昌老奸巨猾，在江湖、商界中摸爬滚打了多年，什么样的人必须除掉，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他还是懂的，顾惜朝说的很清楚了，他不计较过往种种，柴绍昌根本没必要对付他，当然柴绍昌也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他，所以除不掉的对手便拉拢他，柴绍昌是如此心态，自然不可能对付乐舒，甚至他还得护着她。再者顾惜朝亮出了戚少商的身份和他顾惜朝的手段，也是给了柴绍昌一个下马威，因而柴绍昌变成了顾惜朝手下的棋子儿，以柴绍昌看来是相互利用，不过清楚顾惜朝的人都知道，柴绍昌只能是一个棋子。顾惜朝会选柴绍昌便是因为柴绍昌有他的手段、心机，不用顾惜朝太过提醒，他便知道应该怎么做，而柴绍昌又没有绝对心计，所以最后收拾起来方便。
　　“邀顾兄前来作客，在下竟然未能陪同。深感遗憾，若有机会，在下定上京探访顾兄，到时候可要叨扰了。”柴望听闻顾惜朝将要离开，前来拜别。
　　“无妨，惜朝便恭候柴兄前来。”顾惜朝对柴望倒是颇有好感，虽然他明白柴望也绝非表面上的谦谦有礼。一开始他便不信任柴望，初见便因一句小儿都知的诗词而前来搭讪，顾惜朝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他的居心呢？更何况在初见时便对息红泪的美无动于衷的男人，顾惜朝不得不怀疑他是冲着自己来的。柴望绝对比他父亲更有心计，如果不是他遇到的是顾惜朝，那么他的和善表皮怕是能欺瞒过所有人吧，伪善、虚伪这一点比起柴绍昌，柴望绝对是青出于蓝，不过纵然如此，也不妨碍顾惜朝对其的欣赏。
　　顾惜朝挑眉，却不多言，这阮明雪果然有趣。柴望刚离开不久，阮明雪便来了，且刚进屋便要求和戚少商单独商谈。顾惜朝当然没有那闲情和她吃醋，不过她的一切都让顾惜朝颇为感兴趣，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却处处透露出她的可疑，这让顾惜朝有了把她的伪装包裹一层一层剥开的兴趣。戚少商倒是想从顾惜朝的眼眸间看到些许不快的情绪，能够看到顾惜朝吃醋，他戚少商一定答谢各路神明，只是顾惜朝却完全不动声色，末了还好心的起身离开，将屋子留给戚少商和阮明雪，这让戚少商好生失望。
　　屋内只剩下戚少商和阮明雪，阮明雪却突然跪了下来，她请求着戚少商带她离开，声声若泣、泪如雨下。戚少商是一个大侠，一个风流的大侠，他和所有大侠一样有一个通病。他们这类人生来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江山大义，所以他们会牺牲一切，那些儿女情长都如云烟，为了天下他们可抛头颅，为了兄弟他们可洒热血，但是他们不会为了情人，那夜夜思慕他们、荏苒过后还在等待他们的女子停留片刻，所以有了息红泪的悲戚，好在息红泪从来不是一个自怜自艾的深闺女子，所以她的骄傲让她果断地放弃了戚少商。只是这样的大侠，如戚少商。他们却从来都带着风流之气，他们对女子甜言蜜语，流连于她们给的香气，并且戚少商一类也绝受不了这些女子的眼泪，因为她们的眼泪让她们处于了弱者的行列，而大侠自然会同情、帮衬弱者的。戚少商皱紧俊眉，他从来不知道柴绍昌竟然败坏到如此地步。他会收留阮明雪是为了要她的身子，打着善良的名义，干着最龌龊的事情。
　　戚少商自然是要带阮明雪离开的，只是他除却这一点，他还想要杀了柴绍昌，阮明雪是红袍的妹妹，他自然要护着她，更何况这柴绍昌的行径让戚少商觉得可恶，留着他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受害，他戚少商有责任除掉他。戚少商刚出门，却被顾惜朝拦住了，顾惜朝看了眼戚少商满脸的怒气，大抵猜到了戚少商要做什么，“戚少商，我不管阮明雪和你说了什么，柴绍昌留着还有用，你不能杀他。”顾惜朝的眼神凌厉，柴绍昌是他扩展商界的重要棋子，而他的商界做得越大，对付方应看、遵从戚少商的道义便越有利。顾惜朝总共爱上过两个人，他不知道情爱中的两个人总会有误会，所以他不解释，因为他以为戚少商会懂。戚少商自然不会懂，他甚至不知道方应看的为人，也不觉得方应看会是威胁正道的可怕对手，他更不会明白顾惜朝开始铺垫的一切道路、手段，所以他执意要杀了柴绍昌，因为柴绍昌该杀，更何况他不允许再有人欺负红袍的妹妹。顾惜朝见戚少商如此固执，久劝不下，也不由得起火。直接拔剑问候，戚少商也在气头上，逆水寒出鞘，内力一崔，剑势去得又急又厉，顾惜朝的武功和戚少商差不离，只是戚少商善剑，又有逆水寒在手，数十招下来，本就略显败迹，恰巧又碰上看见了二人厮杀的穆鸠平，穆鸠平看见阮明雪的双眸通红、又见大当家杀得认真，直觉认为是顾惜朝欺负了阮明雪，大当家总算醒悟顾惜朝留不得。穆鸠平长枪一出，若在平素，穆鸠平的枪法就好似小孩的玩意儿，只是和戚少商厮杀下的顾惜朝根本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腹背受敌，吓坏的却不是顾惜朝，戚少商显然心急了，剑锋一转，欲隔开老八来势凶猛的一枪，心急之下他哪想得到老八接下他的一剑，不死也伤。千钧一发之际，倒是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救了穆鸠平一命。
　　顾惜朝懒得理发愣的戚少商，瞪了他一眼便转身欲离开，这时的戚少商总算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顾惜朝自然不会无故拦他。明白是明白了，却发现顾惜朝是真的生气了，准备离开，这才慌忙抓住顾惜朝，好话歹话地说了一箩筐，总算是安抚了情人的情绪，刚安定，他却不安分了，“呐，惜朝，你刚才真的没有一丝的怒气是因为明雪的？”顾惜朝斜眼瞪向嬉皮笑脸的戚少商，戚少商却不在意，仍旧死缠烂打。顾惜朝叹气，是他识人不明还是戚少商掩藏得太好，怎么初遇时他不知道戚少商还能如此弱智、无聊。顾惜朝靠在戚少商身上，却将手中的书放下，戚少商还是得知道这其中种种，否则若是以后他来不及阻止，不知道戚少商还要闯多少祸、坏他多少事。
　　“方应看？”戚少商皱眉，他只道方应看是一个武功卓绝的侠士，并且有些稚嫩，现下经顾惜朝这么一说，全然和他看到的方应看不一样，只是能让顾惜朝布如此细密的局，这人自然不简单。“他的野心是什么？到底有多大？”
　　“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所以你也就不用知道那么多了，只要知道莫要坏了我的局便好。至于柴绍昌的命，等我用完了，自然是你的。”更何况知道他这么多事情，柴绍昌还想活命？不是笑话吗？
　　“惜朝，今天我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戚少商向顾惜朝说了阮明雪的事，令他意外的却是顾惜朝说他大致料到了。顾惜朝看戚少商呆愣的模样，弯起了唇角，不过他还是大概解释了一遍，从一开始他便不觉得柴绍昌会好心收留义女，他会收留阮明雪，无非是那几点，要么是为了培养阮明雪，从而帮他做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大概有些勾当还只能貌美的女子能做；要么就是为了色。
　　按照阮明雪所说，柴绍昌是为了她的身子收养她，不过戚少商信，顾惜朝却不全信。他不觉得阮明雪会仅仅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搞不好柴绍昌会收养阮明雪两个原因都有。顾惜朝甚至怀疑阮明雪是刻意和柴绍昌有染，总之这个女人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