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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   海岩回日本,他替石雨联系了自己原来就读的语言学校。石雨按照他的吩咐开始办手续,翁成斌听砚轩说石雨正在办手续去日本,便到公安局外事科去打听了些消息,说是日本自费留学的审批只有5%的成功率,砚轩想了一夜还是挂电话给石雨让她别抱太大指望。
      石雨握着话筒,沉默了数秒:“如果不批,我会去其他国家。”她已经联系澳大利亚的一个朋友,如果日本不签,她将跟一个离婚的男子结婚远赴澳大利亚,然后取道日本。
      砚轩只道她是想出国想疯了,简直是面目全非,无可救药,生气得摔了电话。石雨握着话筒,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怎么都控制不住。
      数月后,石雨的签证下来。她拿着那几张薄薄盖满了印章的纸,犹如心底被人划过数刀,此去经年,我将不我。佩儿还在学校,石雨一边等护照,一边忙着结掉手中的案子,最后悄然离去,等佩儿收到信时,石雨已经抵达东京。翁成斌听外事科的科长说石雨很幸运,他嗤了一声,回头挂了电话给砚轩,砚轩听完只沉默着。
      “别放不下了,不就是个怪女人吗?成年病怏怏的,也就你受得了她。”翁成斌不着边际地劝。
      “没事,我知道了。”砚轩淡淡地回答,他知道研究生毕业后不必再考虑回县城工作了。

      签证下来前,窗台上的文竹忽然开了花。石雨看着一抹淡绿如梦似幻似的浮游在那一簇绿云间,那蜡质的花瓣,不像是长在文竹上,倒像是谁做的纸花随意地撒在上面,触目惊心。
      花散竹亡,它们在给谁送行?石雨将落花收起,压在带往东京的宋词里。
      临行的前两天,她去了趟理发店;望着她腰下的长发,女师傅一再询问:
      “真的剪?真的剪?”
      “嗯,剪。只是,剪下的头发我要带走。”
      女师傅将石雨的头发仔细认真地编成辫子,编得有些紧,看见镜子里的石雨皱眉头,师傅道:“剪下的头发不能再重新梳理,所以要编得紧些,两头绑紧了,以后不容易散。”
      回家时,陈姨正等着石雨,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辫子,眼圈红着,却一句话也没说。

      海岩到机场接石雨,看见石雨长发不再,也没多想。领着石雨折腾了半宿,终于到达小岩车站,叫了辆出租车将他们载到他住的地点。下了车,石雨眼前是幢两层楼的简易房,住着12户单身人,海岩住在底层朝东的第一间。
      海岩打房门让石雨先进屋,他到出租车上搬行李。两只巨大的箱子明显超重,可因为石雨是第一次出国,出关时意外地被放行。

      石雨站在门口打量着,中间一条60公分左右的通道,右侧依次是煤气灶,水池,水池边上是一个破旧的冰箱,左侧是两道相连的门,卫生间和浴室,通道尽头是扇玻璃门。通道上铺着张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地毯。石雨脱了鞋子走进去,推开玻璃门,是间6贴的塌塌米。满地衣服被褥,桌子上摆满啤酒瓶,烟灰缸,沾着残羹饭渍的碗筷。
      看着又脏又乱的房间,她自言自语道:“这那像一个有女人住的地方?”海岩正好推着箱子走到她身后,听她说出这句话,呆若木鸡,不寒而栗。
      两个人正沉默着,电话响起来。海岩从石雨身边冲过去接电话,石雨环抱双臂,看着他。
      “我要见你。”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
      “嗯、好,你说那里见?”
      “我在小岩车站门口。”放下电话,海岩搓着手,不知所措,头都不敢抬起。
      “你可以去,只是你去,我马上离开。”
      “你去那里?”海岩惊觉。
      石雨伸开手掌,手心一张字条,砚轩的字迹。上面写着:谢清辉、090XXXXXX。
      海岩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绞尽脑汁慢慢回想起来,这个人曾经到学校找过他,却没说什么事,只是说受人委托看看他而已。他当时莫名其妙,所以记忆尤为深刻。
      “他是谁?”
      “砚轩的堂哥。”
      海岩只觉得腿一阵阵的发软,僵在原地,任电话在他身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
      石雨走过去,提起话筒:“欢迎你送货上门,但他不可能再出去。”电话嘎然而止。

      第二天石雨睡到中午,海岩带她到附近的超市和蔬菜店转了转,他知道她的金钱概念相当淡薄,一边转,一边详细地解释哪家店星期几有促销,哪家店青菜最便宜,哪家店下午5点开始打折。过日子,他必须教她怎么过日子,这个从来不沾烟火的女人,这个当了数年律师却从来不去银行的人,所有的收入,她都扔给陈姨:“不够了就说一声。”她觉得不够了才肯接案子,否则她就懒懒散散地窝在家里织毛衣,绣香袋,画她的仕女图,陪朋友相亲,给朋友设计嫁衣当伴娘,还有给海岩写信。
      买了点菜回家做饭,海岩又手把手地教,怎么开煤气,点火,油盐酱醋是那个瓶子。最后让石雨炒次青菜给他看,他傍晚就得去打通宵,到店里吃饭可以省一餐饭钱。石雨一整天像根木头似的跟着他乱转,一言不发,心不在焉。海岩洗好菜切好,拉她站在灶台前,说:“你可以不给我煮,我在家也都我来煮,可我不在家时,你总得把自己喂饱罢。”不由分说,就把围裙套到石雨身上转身进房间,让石雨自由发挥。
      石雨梦游似的点了火,锅烧红了,她看了看油盐酱醋,抓了一把盐巴就扔进锅。噼啪、噼啪、噼噼啪啪,只见锅里升起一股烟,盐巴在烟里跳舞。海岩听得声音不对,冲出来看见石雨依然站在锅前发呆,迅速推开她把火熄灭了,回过身来抱着呆呆的石雨, 看着锅里烧黑了的盐巴,又惊又怕。
      日本的简易房子,建筑材料基本都是易燃物,一烧就是一片。石雨这样失魂落魄的,难保不出火灾,海岩惊出一身冷汗,可石雨像个白痴似的,茫然地望着窗外。
      “石雨,我不在家,你别再动煤气灶了,知道了吗?”海岩手脚麻利地炒好菜,置好碗筷匆匆忙忙去打工,明天他还得带石雨去学校报到,这个方向痴,不带她认识一下路,真会露宿街头。

      第二天海岩带石雨去了趟学校,教她怎么在秋叶原换车,怎么看路标,石雨看见路标方向标上基本都是汉字,只默默地记在心里。从前天踏上国际航班起,她的魂魄就是散的,她无力叫回它们,只有等它们自己回家,或者再也不回来。
      她开始上午去语言学校上课,下午回家收拾屋子,忙了几天,连地毯、窗帘、都拆卸下来洗了。洗衣机塞不下,就在浴缸里手洗;实在没力气,她就站进去用脚踩,狠狠地踩,一边踩一边想起:“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她在律师所上班时,常常这么哼哼,把几个师兄逗的人仰马翻,她还认真无比:“笑什么笑?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
      洗完,开始烧。这几年,她给海岩的所有书信、照片、给他编织的十余件毛衣••••••凡是沾着她气息的一切,她都烧了。不能到露天的地方烧,她就将一切铰成碎片碎块,放在浴室的马赛克上一点一点烧,愚公移山,足足烧了半个月。
      离家出走的魂魄盘旋在她头上,渐渐回归。海岩下课或打工回家,就呆坐在角落,看她苍白地坐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烧着,若无其事,黑蝶翻飞中,海岩终于嚎啕大哭。
      “对不起、石雨,对不起。”
      石雨缓缓地扶着浴室的门站直身子:“不必说对不起,我来,只是为了亲手来收拾自己的下场。海岩、我记得跟你说过,如果你爱上谁,跟我先说一声;你跟谁上床前,先给我个电话!你忘了是吗?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
      “石雨、我爱的只有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只爱你!我只想跟你过一辈子!”海岩撕心裂肺。
      “一辈子?你这一生有几辈子?你的一辈子时效多长?一年?两年?”
      石雨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打开音响,放进张宇的<<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已经对坐了一夜 恐怕天色就要亮了
      我开始有点明白我们的爱也要散了
      你像过去那样走来紧紧用双手将我环绕
      你的温柔其实如刀 要我还你怎样的笑
      我明明知道这将是最后的拥抱
      你给我一个圈套我不能跳不能遁逃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我想留的你想忘掉
      曾经幸福的痛苦的该你的该我的到此一笔勾消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不痛的人不受煎熬
      原来牵著手走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天荒地老
      海岩萎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石雨、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些年,你一直是我心里的女神。”
      女神?石雨轻蔑地“哼”了一声,朝天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不会跳大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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