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晓》九珍

3、第 3 章

　　早上醒来，林璇已经走了，留了一张纸条在枕头边——早安
　　早上，主任办公室外面围了许多学生，学校主任的呵斥声从里面传出。
　　別晓转身走开，却听到苏明书不断道歉的声音。
　　苏明书教的班这次考试又是最后一名，家长一气之下跑到了校长哪里去投诉，校长找了主任，主任正把气发在苏明书身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说，他叫得那么烂，学校怎么还留他呀？”办公室里低声讨论着。
　　“你是新来的，当然不清楚，别看他现在跟一废物似的，以前在学校可是风光一时，学校是念他当年的功劳才勉强留下他的——”
　　苏明书终于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埋头瞎忙了起来。苏明书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见別晓正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想朝他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只好低头抓起桌上的作业本批改起来来缓解自己的窘境。
　　十六年前正是苏明书风华正茂的时候，语文教学卓越的他为学校培养出了几个优秀的学生，这几个学生都在他的辅导下参加了省的作文大赛，获得了学校前所未有好的成绩，是学校的名声大噪一时。学校把苏明书列为学校重点培养的青年教师骨干，把他视为学校的明日之星。
　　才华横溢的苏明书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甚至成为女生心中的偶像。苏明书班上有一个才女叫孙文淑，她那细腻多情的文字得到了苏明书很高的赞赏，同时她也是苏明书重点培养的优秀学生之一，极有可能在大赛事获奖。
　　苏明书不仅惊讶于她那出色的才情，跟感叹如此年轻的少女竟还有着对文学独到的见解和认识，所以不时会和她谈论一些彼此喜欢的文学作品，在教室里，校道里，两个人会常常因一个小小的问题而谈到兴致极高。知己遇知己，默契的目光有着惺惺相惜的快乐。
　　然而在老师对学生满是赞赏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孙文淑的一颗少女心却萌发出了另外一种情愫。
　　因为两人走得太近，学校里开始流言四起，学校还因此找了苏明书谈话。这时，苏明书才发现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学生靠得太近。所以他刻意和孙文淑保持了距离。
　　孙文淑因为老师突然冷淡的态度伤心不已，她的文字很快失去夺目的光彩，让苏明书很是痛心，苏明书很多次想找她做做思想工作，但又碍于别人的目光也就只好作罢。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苏明书打开宿舍门看到了浑身湿漉漉醉倒在自己宿舍门口的孙文淑。
　　苏明书扶起她，孙文淑却忽然抱住了他哭了起来，嘴里胡乱地说着话，苏明书听得一整颗心都快跳了出来，赶紧推开孙文淑。
　　那一夜后，孙文淑便一直没有来上学。苏明书看着教室里那个空了的位置竟然有一些失落，又想起孙文淑那晚说的话，一阵脸红心跳。
　　苏明书开始有些恍惚，上课也提不起劲，班里的成绩一下子跌落了一大截。这时怎么啦？苏明书诧异地问着自己，最后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孙文淑的影子，苏明书吓得险些摔倒。
　　难道自己已经——怎么可以，她可是你的学生，你只是欣赏她的才华而已，大了她整整十岁，苏明书越是反省越是觉得心虚。
　　苏明书落寞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苏老师——”半个月不见的孙文淑突然又出现在苏明书宿舍门口。
　　“可以进去坐一坐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苏明书开了门，让她进去。
　　一阵沉默后，孙文淑慢慢地开口：“老师，明天我要走了，家里人让我去国外留学。”
　　“啊。是吗？”苏明书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有些无措地说。
　　“老师觉得好吗？”孙文淑低着头。
　　“——”苏明书想说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可是，我不想走。”孙文淑突然哭了起来，“因为，因为这里有老师你呀。”
　　“你不要这样子。”苏明书的心被狠狠击打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们以前在一起不是很快了吗？老师请你不要逃避了。请你认真地回答我，你喜欢我吗？”孙文淑真挚而期待地看着苏明书的眼睛，紧张地等待着苏明书的回应。
　　“我——”苏明书还没有说完，孙文淑一个吻堵住了苏明书的唇。苏明书想推开，但孙文淑紧紧地抱着他，他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了。
　　苏明书和孙文淑结婚的消息就像一颗炸弹轰醒了苏孙两家方，也轰动了整个学校。苏老爷子气得不让孙文淑进家门，孙家也不认这个女儿了。突如其来的幸福使两人暂时包围在爱情的光圈中，抵挡住了四周的滚滚硝烟，仿佛遗世独立的绝配佳人。
　　两个人在学校的宿舍安了家。孙文淑每天都会在家里做好饭等着苏明书回来。
　　但再美的爱情也要回到世俗生活，回归到平凡而现实的生活中。苏明书开始发现四周异样的眼神，人们在不得不跟他打招呼时才勉强应付两句便称有事匆匆走开，大家渐渐地和他疏远了。
　　甚至有些家长因知道学校出了个道德败坏的老师，纷纷要求让自己的孩子换班或者转学，学校对苏明书的态度也变了。
　　渐渐地，苏明书又最初的不在乎变得神经敏感起来，他再也洒脱不起来，甚至害怕外出见人。
　　夜里梦见自己不断地往下坠，醒来浑身是汗。
　　最初，苏明书认为只要自己教好书就好，但他发现自己的才能好像一下子被上帝没收了一样，思路不在清晰，表达得断断续续，班里的学生也不再认真听他的课。最后的期末总评他带的班成绩最差。
　　后来，苏明书开始变了，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会为一点琐事和孙文淑吵起来。最先，他会觉得愧疚难受，看见孙文淑委屈哭泣的样子，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但吵闹一起又一起，孙文淑也跟他吵了起来，他也不再理会孙文淑的哭泣，认为那是女人的无理取闹，厌烦地摔门而出。苏明书可怕地发现，自己和孙文淑不再情投意合，当初的那种不知什么时候默契消失了。孙文淑似乎也发现了。再后来，他们不断在争吵，取代的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有一天，孙文淑忽然说：“我们分手吧。”他们的结婚还半年不到。
　　很快，他们就办好了离婚手续，过程很简单。
　　孙文淑回家认了错，不久就听说出国去了。苏明书把自己关在宿舍中一个星期，很多人都以为他会辞职。
　　老校长对他说：“你留下来，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的。”
　　出乎意料，最终他却留了下来，从此在别人的声色中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