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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恶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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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的纪清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他开朗爱笑,人生仿佛到处洒满阳光。他学习好,爱交朋友,也乐意助人,当初明枫就是在遭受校园霸凌时被他帮了一把,从此埋下了暗恋的种子。
而舒沉初次见到的,也是这样耀眼的他。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上学路上因为低血糖差一点晕倒的时候。你碰巧路过,把我扶到路边,并把自己的早餐送给我吃。过一段时间后我再见你也是在路边,你把早餐喂给流浪的野猫,我向你走过去,猫被我吓得跑开了,你看了我一眼后也走了,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记起我是谁。”
纪清平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回想往事,却仍想不起有帮助过舒沉的这件事。因为自小性格与家庭教育的关系,他帮助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喜欢这样,不期待回报,所以从来不放在心上,包括帮过明枫的事他直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但这从来没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纪清平颤抖道:“你说我曾经帮助过你,仅仅因为我没记起你,你就要恨我吗……”
“不止。”舒沉继续娓娓道来,“当时我只是有些不开心,没打算做什么,只是从此暗暗关注上你。我从学弟学妹们那里打听出不少东西,说你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母亲没有正式工作,父亲还生了重病,但你依旧保持着优异的学业、开朗的性格,甚至校领导想为你组织全校师生捐款,都被你和你的家人以自食其力的理由谢绝了。当时的你真是,完美得令人生厌,而我那段日子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过得很狼狈痛苦,我们本应该是一样的,凭什么你是高高在上施舍善意的那个,而我却是被施舍的。清平,你的光芒刺痛我了。”
纪清平呆愣了许久,才意识到对方的话语停顿了下来,他眼神空洞地追问:“还有吗?仅仅因为这样?”
舒沉露出一道无所谓的笑,“是啊,仅此而已。”
纪清平张了张嘴,却因喉头哽咽什么也说不出口,霎那间他的脑海中充斥着很多画面——他倒在暴雨中的小巷里、他于噩梦中的无数次惊醒、他为了淡化痛苦而做出的酗酒与自残,还有他几次自杀又被救下的模样。而这一切痛苦的起因,只是他无意间施下的一饭之恩……
泪水从他绝望的眼中涌出来,他终于崩溃了,开始哭得撕心裂肺。不远处的明枫见他如此,更是心痛至极,向舒沉怒骂,“你真是禽兽不如!他帮过你,你为什么这样对他,你还是不是人!”
舒沉只当这些是过耳清风,掏了掏耳朵道:“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烦不烦啊。他帮我就像随手帮路边的流浪猫一样,那么廉价,也就你捧着当宝贝。再说他做这些只是为了他自己,他享受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不过是把他踩回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是你太恶毒,不要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
“我是恶毒,他是虚伪,旗鼓相当罢了。我和他就应该在泥沼中彼此纠缠,不死不——”话音未落,舒沉的头猛然遭受一记重击,他迷茫间回过头去,入目是纪清平泪水涟涟的脸。尚不及反应,又一拳落到他头上,这拳下得更重,致使他一下子栽倒在地。
纪清平向他扑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挥过去,一边落泪一边带着哭腔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明枫被这一场惊变震得目瞪口呆,他和舒沉同样未料到陷入崩溃的纪清平能够触底反弹。直到舒沉失去意识,血因为击打不停飞溅起来,明枫这才反应过来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连忙叫纪清平停手,而对方没听见一般,仿佛已彻底陷入疯狂之中。明枫喊了几声没有用,又解不开身上的束缚,急中生智喊:“朵朵还需要他的骨髓治病!就当为了朵朵,快不要打了!”
“朵朵的骨髓……朵朵……”纪清平机械地重复着明枫的话,终于停下手,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泪水混着溅到脸上的血缓缓流下,黑洞般的眼眸重燃起微弱的光。他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般惊慌失措,随后又开始不住地狂笑。明枫见他不停折磨自己,眼泪也忍不住落下。纪清平笑过一阵后,仿佛在爆发中将所有能量耗尽般,一头倒下晕了过去。
明枫强撑着精神,直到模糊中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及家人朋友们焦急的呼唤声,眼皮这才沉重地落了下来。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病房中,因为耳朵受到创伤,明枫看什么都像是在旋转,脑子仿佛被扔进离心机里。为减轻眩晕,他只能闭着眼睛和守在床边的许诺对话,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纪清平的情况,被告知对方因为揍人太用力而无名指骨折后,他立即惊坐而起要去见人,可马上又晕得倒回床上。
许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好,宽慰他纪清平的伤早就处理好了,中途醒来过一回,但医生见病人情绪不稳定,又给打了一针镇定剂,现在还在睡着,年小森负责在病床前守候。
明枫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虽然舒沉最后被打得很惨,但他心中犹如被堵着一块大石,还是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见状许诺询问他们晕倒前的情况,明枫一五一十都吐露出来,许诺听后悲伤地默然许久——昨晚他来到现场就感觉诧异,纪清平性子一向温和,若不是被逼到极点,也不会弄成这样。
明枫没好气地问:“那个混蛋现在怎样了,有在闹吗?”
“鼻骨骨折、面部软组织挫伤、臼齿断了两颗,伤得不清,醒来后倒也没闹,甚至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许诺叹了口气,“这样更叫人担心,猜不透这人又藏着什么坏水。”
“是他先把我绑走的,真闹到外面,理亏的是他。”
许诺忧心忡忡:“不能这么说,我和你哥调过事发路段商铺的所有监控,你和他都分别被拍到过,但就是没有在一起的场景,而你被绑时间未超过二十四小时,身上也没有伤,甚至都无法立案。”
明枫指着自己耳朵问:“这也不算伤吗?我都快难受死了。”
“声波危害太难界定,而且他手持的警报器是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围,不过你情况特殊,或许可以让医生鉴定一下……等会我给你哥打电话,叫他联系律师看可不可行。”许诺继续叹气道,“反正他的伤情鉴定起来比你们简单太多了,还是咱们这边比较受制……”
“太没天理了!”明枫暴躁地捶着床,伤心地喊,“看那混蛋做出的事,我们杀了他都不过分!清平那么好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害过人,友善对待身边所有人,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许久许诺才缓缓道:“小枫,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你一样做到知恩图报的。有的时候,善意不一定能结出善果,而那个混蛋,只能说明有的人天生没有资格得到善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