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眼袋子

4、喝酒

　　“今日十五爷还没有来吗？”墨央在临完第10遍《洛神赋》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门口的小厮，往日里那家伙往往一遍刚好临完时便出现了，今天居然这个点了都还不见人影，他可是等着他的点心，肚子还饿着……这个十五皇子，那晚打的赌倒是履行得严细，每日必亲自登门拜访自己，带来的点心也不见个重样，虽然当日定的是自己陪他一日，可怎么看，也是他来陪自己……墨央眯了眯眼，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揉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去多想些什么，但是这稍不注意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逼得他大多数时候都处于迫不得已的境地。慢慢从门口走回前院，身为人质，他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平日里无召是不得随意出门的，于是这个不大不小的前院基本是他无聊时的去处。从苍梧移植过来的彼岸花长的还不错，这倒挺让他欣慰。他对这花说不上喜欢，把它们弄过来全是因为自小母妃就爱种彼岸在庭院里，他对母妃仅存的记忆，大多都是与这花有关。像在苍梧一样种满院的彼岸，大概，是习惯使然。
　　“哟，小娘子，这花又没开，你盯着些叶子这么出神干什么？”渊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换声，有点沙哑。
　　“你走路不知道出声啊！？”墨央回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这时间才过来？”
　　“哎哟~你想我？”渊禛邪笑着探过身，用手勾起墨央的下巴。
　　“滚！老子是饿了！！吃的呢！！”墨央一巴掌甩开伸向他下巴的不规矩的手，望向渊禛身后，没有食盒。好家伙。
　　“饿了不知道吃饭啊，又不是不给你吃的。你的一日三餐吃的比我还好啊喂！”渊禛呲着气揉着手腕：“你说你怎么看着秀气力气这么大！”
　　“哼……爷我赏识你的手艺你该谢恩才是，”墨央默默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你最好别告诉爷今儿你什么都没带就敢过来了……”
　　“……如果我真的这么告诉你呢……”
　　“……”
　　“……会怎么样啊……？”
　　“……”
　　“……小娘子……你的眼神好可怕的……别那样看着人家嘛人家好怕怕……”
　　“……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想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玩真的？……”
　　“…………………………”
　　“停！！！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渊禛终于在墨央把他扔出去之前从身后拎出了两个大酒坛子。
　　“…………酒？……”墨央的面颊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这熊孩子耍他是吧……他现在是很饿啊……是饿啊！！！
　　“对啊，独家秘方，私窖酿造！”渊禛特别得瑟的把酒坛子在墨央眼前晃了晃。
　　“……你应该知道……我，不，喝，酒……”
　　“这酒不醉人的。”
　　“不，喝。”
　　“别啊，来来来~”
　　“滚……”
　　“一点点可好？看在是我亲自酿造的份上？我埋了这么久你可是第一个尝的！”
　　“空腹喝酒……你想喝死我……？”墨央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一个劲的跳，故意的吧，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谁告诉你要空腹的~？喝酒没肉多难受！”渊禛把手搭上墨央的肩：“来一点，恩？”
　　“……就一杯……”墨央咽了口口水，他只是单纯的想吃下酒的肉……
　　“成！交！”
　　“所以，肉呢……？”
　　“哼哼，这个嘛，自然会有的~”渊禛挑了挑眉，笑得，用墨央的话来说就是，贼……

　　半个时辰后，墨央看着自己手里串着一条锦鲤的匕首，心情很复杂。
　　半个时辰前，自己身旁的这个家伙跳进后院的池塘捞上来几条肥硕的极品锦鲤，然后再在围墙上逮了几只油膘的信鸽，最后再搜罗了一大把树枝树叶，干脆利落的在□□开始了露天烧烤……还美其名曰这才新鲜……这确实是够新鲜……混蛋……要不是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早把他弄成这条锦鲤样串起来烤了！
　　“诶诶诶……该翻面了要糊了！！”渊禛一面娴熟地烤着其余几只无辜的信鸽，一面手不停地撒着从小厨房找来的各种调味料。
　　“……你平时经常这么干？”墨央只觉得眼皮跳的异常厉害……
　　“对啊，不过也因此我们附近的野猫被御林卫抓去不少。”
　　“归你干得出来……”
　　“无聊呗~”
　　“哧……你还真够无聊……”墨央伸手撕了一块鸽子肉吃，这吃法虽然野生了点，但是味道确实不错。只是……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来，有肉没酒怎么行！”渊禛不知从屋子的什么角落找到了两只阗白玉耳杯，满上了酒，递了只给他。
　　墨央扶额，好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便接过杯昂头屏气直接灌下。清凉的液体一路顺滑至胃部，却是没有丝毫灼烧之感，直令人神清气爽。他确实不喜饮酒的，其一是自己酒量不好，其二是觉得这酒辛辣刺激，喝起来委实不痛快。可这酒，还有那么点意思。
　　“怎么样，不错吧！”渊禛靠过来轻撞了一下他，也是一杯下肚。
　　“唔……我不懂酒，不过，这酒我能喝。”墨央耸耸肩。
　　“那！可！不！行！喝酒怎么能只是‘能喝’！那多没意思！喝酒啊，要有情调的。”渊禛对着天举起酒杯，月光透过白玉映出杯中酒的起伏，墨央这才惊觉竟已是晚上了。
　　“第一，酒和茶一样，得慢慢品，一口闷的那是划酒拳才干的，没，情，调；第二嘛，喝酒喝的是愉悦，要喝到心情好才不愧对佳酿，心情好的时候呢当然就得干点有情调的事。”渊禛一本正经的对着墨央说道。
　　“干什么？”
　　“哼哼，”渊禛挑了挑眉，墨央觉得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好样的，这个贼笑……

　　“啊！痛！你力气大就不要随便打人啊！会出人命啊！！！”渊禛摸着被墨央一巴掌扇了的后脑勺对墨央大吼道。
　　“打你是应该的！上屋顶吹风很有情调！？就你想得出来！”墨央也吼了回去，他正想这熊孩子还有什么鬼花样，结果就被他就着腰一捞上了屋顶。他真的很想抽他……这真特么有情调……
　　“上！屋！顶！看！星！星！很！有！情！调！你不觉得吗！”渊禛特无辜的盯着墨央。
　　“看星星非得上屋顶啊？你在地上看不一样吗不一样吗！！啊！！？？”墨央又是一个巴掌拍了过去，这熊孩子脑子绝对不清醒！这么女人家的想法他是怎么接受的！！！
　　“亏你还苍梧太子，这点都想不明白？！”渊禛侧身一闪躲过墨央，一脸鄙夷：“在地上确实也能看星星，但是，看不见这些‘星星’。没情调的家伙……”
　　墨央顺着渊禛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天色一暗，皇城里上了宫灯，在各处星星点点，明明暗暗，站在屋顶上放眼一望，便如同星子一般。在苍梧的宫中呆了那么些年，这样的宫中景象，当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你不吃宫里的东西，是因为怕人下毒吧。”墨央还怔忪在这宫中的“星星”时，渊禛已添了杯酒慢慢喝起来。问这话时，一杯已入，正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眼神深邃，并无丝毫方才的玩笑之意。
　　“这是其一。另外，天禧帝给我的东西，我总觉得有‘嗟来之食’的意味，便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尝了。”墨央也缓缓坐下，望着脚下被笼了一层轻雾的禁城，若有所思。
　　“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利用你去抢皇位？”渊禛探过身来，仔细地看着墨央。
　　“皇位？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你会是大越未来的主宰？”墨央不回避渊禛的视线，给自己倒了杯酒开始细品。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所以，你现在可还信任我？”
　　“怎么说。我对你不存在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你对我而言不具备危险性。所以我可以任由我自己跟你来往。”
　　“哦？从常理来讲，像我这样从小受尽人白眼欺辱的存在不是应该心理变态，危险的很吗？”
　　“那你心理变态啊？”
　　“我说我不，你信我？”
　　“我相信我自己下的赌注。”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是必然要篡位的，你还相信你自己下的注？”墨央端酒的手一滞，酒有些许洒了出来。大约是酒意上来了，墨央觉得自己思考有些缓慢。
　　“为什么要去抢那个位置。”墨央思虑了良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为了我娘。”
　　“哦？！这个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
　　“当然我不否认我也为我自己。”渊禛一连喝了好几杯：“但我说为我娘，并不是什么场面话，我是说真的。她很善良，很柔顺。性子并不适合这肮脏的皇宫。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并给我亲生母妃都未曾给我的爱护，我真的很感激她。因为我，她受了不少责难。这些都不是她应受的。我希望给她好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而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要成为可以主宰一切的那个人。”
　　墨央没有料到他会告诉他这些，渊禛又接着讲了许多良嫔的事给墨央听，墨央默默地听着，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不是觉得我话很多？”
　　“还好吧。讲了这么多给我听，不怕我去告发你？”
　　“你怕不怕我利用你？”
　　“不。”
　　“我自然也是不怕你去告发我的。”
　　两人相视了很久，终于是墨央大笑出声：“越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了！”
　　“英雄所见略同。”渊禛向墨央举杯。
　　“好，今儿高兴，爷我舍命陪君子，来，喝酒！”
　　“就喜欢你的爽快！好！喝酒！”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