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恨》羽月缺

1、序章

　　黑色的夜幕，飘着深沉的浮云，一弯新月在浮云中若隐若现。
　　新月弯弯，好似姑娘家笑弯了的眼。
　　夜晚的风并不小，卷起地上落叶，抚过那狂奔在枫林小径上的人的脸…

　　月华下，那人肥胖的脸扭曲──因过于惊吓而扭曲。额角边挂满斗大的汗珠，拖着混泥带血的锦绣长袍，他连滚带爬地奔跑着，时而不时地转头张望，好似有什么妖怪野兽追着他。
　　浮云遮月，奔了那么长一段路，那人体力渐渐不支，脚步明显缓了下来，变成走步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望后无来物，松下一口气。
　　云开月明，那人肥胖的脸被照明。面上斗大汗珠晶莹，不亚于他锦衣挂下那一坠玉佩通名。瞧他散乱的长发，歪斜的金玉冠，一身雍华却已脏污的锦袍，明显是个富裕之人。

　　“呼…”拍拍血污泞泥沾和的长挂，那人仍心有余悸地念着，“差点…差点儿…就没命了…”
　　他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稍稍舒开，眉字间有了懈怠之意。
　　晚风凉爽，掠过了他的颈子，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月光如水，那人似乎突然感到四周更添了几分寒意。
　　“怪了…这天怎地有些寒…”搓着手，那人瑟瑟说道。
　　当下是初秋，晚风该不至于给人以寒意。

　　“你以为你逃得了么？”风过，飘来了比月光更加寒冷的语声。
　　平淡无奇的语声，更胜秋风寒。
　　那人竟忽地全身痉挛起来，那张肥胖的脸瞬间扭曲，额角边又冒出了数滴汗珠，手脚不断颤抖──他好冷，简直冷到了心里！
　　浮云遮月，那人四支顿时瘫软，跪倒在地，双手扒着满地落叶，眼角一瞟，猝然大惊──那是血红的…血红的…如同血一般鲜红的枫叶啊！
　　“你…你…你…你在哪儿…”颤抖使他口齿不清，牙齿哆嗦的声音要比自己的语声大多了。

　　云开月明。不知何时，那人跟前已站了一人。瘦长的身形，一身白衣飘飘，衣角边沾满了血污，好似方食完人的鬼魅。苍白的手紧握着一把长剑，清澈的近乎透明的剑身透着月光，散发着寒森的光芒。视线移上白衣人的面容，瞧来年不过二十，生得干净俊朗，却毫无表情，好似一尊慑人的冰雕，散发着刺人的寒气──是杀意！
　　月光照亮了他的视线，冰冷的目光直扫跟前之人，那双墨一般黑的眸子腾起浓浓的杀气。

　　“求…求求你…不要杀我…”四肢瘫软，那人频频后退，“你要什么…我…我…我通通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求求你…饶了…饶了我…饶了我…饶我一命吧…”

　　频频后退，终有尽头。

　　但见那白衣少年随之逼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管是钱…是权…还是酒…还是女人…我全都能给你…我全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语尽时，正是末路时──背紧靠在一棵枫树的树干上，他已无退路。
　　血红的枫叶挂满枝头，好似在为那富人做血祭。

　　“瞧…瞧你年纪轻轻…正值风流年华…一定…一定很需要美人陪伴…你…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我都替你找来…”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有了僵硬的笑。
　　闻之，少年墨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光，一道火红的光──是火光！
　　提剑，水蓝透彻的剑闪着莫名寒森的光…
　　“去死吧。”
　　月华，寒光，一道清影闪过，穿透了富人的胸膛，进而消逝无踪。鲜血溅出，洒在枫树干，染红地上的红枫。少年雪白的衣角多了几点殷红，剑已回鞘。

　　晚风吹过，血腥味正浓。
　　新月下的枫林瞧来宁静，又有何人知晓此地已无声无息地死了一人。
　　白袂飘飘，少年仍冷眼瞅着死人：“像你这种人，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转身，少年正欲拂袖离去之时，忽闻一女声叫唤：“纪无恨！”
　　接着，一纵绯影掠至──是个少女，年纪约有十八上下的少女。她一手捏着鼻子，挡住了嘴巴，却瞧得出笑意。一双灵动的眼珠转转，笑着的面颊上还有可人的酒窝。

　　“纪无恨，我来了，那该死的胖子呢？”少女在如此血腥中，竟能笑如花开。
　　见少年冷漠的脸，她溜达溜达眼珠，才注意到少年身后的死尸──扭曲狰狞的面上竟有僵硬的笑，真是丑到极点。
　　“哎呀，”少女有些恼怒地跺跺脚，依然捏着鼻子，走到了尸身边上，猛踹了几脚，转而对那白衣少年道，“你很贪心哦，为什么不等我来，我也想瞧瞧这该死的胖子求饶的模样，你为什么就不等我一下啦！”少女有些孩子气地抱怨，捏着鼻子的斥责的声音自然有些好笑。
　　那名曰“纪无恨”的少年微微牵动嘴角，似笑非笑，冷冷道：“少啰唆，任务完成，回客栈。”语毕，随风一掠，立即消失在少女眼前。

　　“臭纪无恨，”绯衣少女又跺足又嘟嘴，道，“死纪无恨，怎么还是这样不把萧芙我当一回事啊…”少女不知又跺了几脚，转而似乎想到什么，又是粲然一笑，掠出了枫林间。

　　浮云遮月，大地顿时暗了下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