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年却半》□□透

3、执念

　　日子一天一天溜走，转瞬即逝。
　　这天年筱筱在公司的职休栏上看到五一假期职休名单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四月底。惹得她在心里一阵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也许是五一将近的缘故，公司上下没有往日那般轻松，显得格外忙碌。临近下班时分她的电话狂响，摸出手机一瞧是张悦打来的。“喂。”
　　“喂喂喂，筱筱，你下班了没？”那头传来一个热辣甜美的女音。
　　“呃……恩。”
　　其实在接通她电话之前，年筱筱就准备整理桌上的东西了。因为没有很多，所以比较迅速的搞定。
　　“嘿嘿，明天就是五一耶。有没有打算去哪里玩玩？”
　　“呃……还没想过……”年筱筱呆了呆说道。
　　“哇，不会吧？你居然没想过？你都不会提前计划好啊？你们放几天假？”
　　“……五天，怎么了？”
　　那边立即传来一声惊呼，“天呐，你们公司的待遇很好啊，竟然放五天？”
　　年筱筱一个不留神，耳膜立即被女高音袭击，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你有必要这么惊讶？”
　　“是啊是啊，必要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才三天假而已，我能不惊讶么？”
　　那头一阵苦闷，声音持续变低，似乎对自己假期虎视眈眈，话里酸涩的冒泡。
　　“……看来是我人品太好了，所以公司待遇好，哈哈。”
　　年筱筱听她这么唉声叹息，作恶因子又起来了，平时都被她欺负，现在刚好掰回一成也不错！
　　“笑笑笑，你还敢笑我，我人品也不错，只是没遇到好老板，唉，这日子过得真悲催……”
　　张悦独自感叹自己的难处，依旧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也不知道她的基因随了谁，既不像她妈也不像她爸。
　　“得，你可以打住了，你打电话给我不会就是来查情的吧？”
　　“嘿嘿，其实你如果不说我都忘了，你现在就来‘猎人茶馆’我在这边等。”
　　“……呃。”年筱筱愣了一会，随即说：“我去那里干什么？”
　　那头有些急切的说：“哎哟，你来就是了嘛，我就在这里喝茶，想找个伴……”
　　“呃……可是……”
　　年筱筱刚想推辞，那头就传来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
　　“别可是了，亲爱的筱筱，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就来吧！反正你下班也没地方去，拜托拜托……”
　　她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起身跨着自己的包包，朝着猎人走去。
　　因为这个茶馆离自己公司和张悦的公司比较近，大概花十分钟就到了。
　　推开门走进去，环顾四周寻找着自己熟悉的女身影。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筱筱，筱筱，这里这里。”
　　年筱筱感觉谁在叫自己，偏头看过去，果然看见张悦穿个红色衣服朝她招手。她没有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等死我了你知道不？”
　　她一来到张悦跟前，就瞧见张悦朝她抱怨，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怎么了你？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年筱筱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有么？我怎么没发现？”
　　“……”
　　敢情她还不愿意承认了，装傻？这个年筱筱脑子里第一个反应。
　　“五一放五天假唉，你真没什么安排？”张悦喝着茶问。
　　“恩，真没什么安排。”
　　“我可是早就盼望这五一了……”
　　“哦？你打算什么样了？”年筱筱随口问。
　　“我啊，打算去香港旅游，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啊，就是去香港玩上几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了……”张悦一脸憧憬和向往，自顾自的絮絮叨叨。
　　年筱筱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失笑。视线不禁往窗外看去，外面来来往往的下班族，今天街上显得格外热闹，不同平常。
　　“筱筱，你去不去啊？和我一起……”张悦极其兴奋的自顾自絮叨了一阵，平静下激动的心情之后，却发现刚才还和她说话的筱筱陷入沉思，表情一阵恍惚。
　　张悦伸出手放在桌前敲了几下，“筱筱，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呃，有么？”年筱筱蓦然回神。
　　“有，百分之百。”张悦很肯定的回答，“你究竟在想什么？”
　　张悦如此肯定的回答，让她有些尴尬，不自然的笑道：“呃……　不是，我就觉得突然多出一个星期来，我该去干些什么。”
　　“你都没听见我跟你说的？”
　　“……呃，你对我说了什么？”年筱筱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我的天呐，我真服了你……”张悦差点被她这一反应气得吐血，头疼般抚着额角。
　　“……”
　　“好吧，我这三天要去香港旅游，你和我一起不？”
　　“不用了，我不习惯做飞机，还是你去吧！”年筱筱毫不犹疑的拒绝了她的邀请。
　　张悦不解的问：“为什么不去？这是个多好的放松时段啊，你……”
　　“这几年我一直生活在国外，所以我想借机熟悉一下这座城市……”
　　年筱筱不等她说完，分外迫切的打断了她下面的话，之后便沉默的搅着茶杯里的茶水。
　　张悦看见她如此，也不想说什么了，她知道她想要表达些什么。当年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从她上次在十字路口莫名哭泣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些天下来的古怪，却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筱筱她……是不是还在介怀当年的事？张悦听着她的回答，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她低垂的头，心里紧接着难受。
　　俩个人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喝着杯中的茶。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悦起身说有点事，叮嘱她先回家，或者四处去逛逛。
　　道别张悦，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好，却又不想这么早回家，有些茫然。
　　这样的夜晚不似平常那么安静，年筱筱顶着五彩缤纷的照射，偶尔会停下来买些烧烤小吃，之后继续不知疲惫的走走停停。
　　直到隐隐约约看见一方极为古韵的地方，她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回到G大，心里讶异得紧。
　　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的校门，脚下无法动弹。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到这里来，即使已经回来俩个多月了，也不曾想过到这里来看看。不是不想来，也不是忘却，只是不敢……
　　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都是G大的学生吧！背着小小的行李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走着，脸上蓄满了满足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和明媚，似乎不含意思杂质在里面，所有的快乐都那么明显。年筱筱不禁回忆起当年在这就读的时候，自己也会因为放假几天而高兴的跳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恍然如梦。
　　情不自禁的靠近，一步一步行走在校园内林荫小道上，年筱筱的心情不同于刚才的讶然，反而平静甚似迷惘。
　　从这里开始，自己的整个人生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迁。如果当初她不是坚持来这里；如果当时她没有与他相遇；如果当初不是在这里爱上他……
　　这里是相遇的开始，是相爱的开始，更是残忍的结束……
　　相遇时的欢喜，相爱时的甜蜜，分手时的惨目忍睹……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里！也许当初进入这个学校的时候，就已经铸成错结，可自己却一错再错，事直今日，又能怪谁？
　　脑子顿时盘踞着十字路口的那次相逢，他一如当年的冷峻面容，凌厉的眼神，最终的擦肩而过……
　　年筱筱蓦地驻足，微微昂首，眼眸紧紧闭起，等待着心里的疼痛逐渐退却。
　　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相见，可是如此透明，如此冷淡，如此陌生的情境，是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
　　在首尔的这几年，常常失神的望着湛蓝的天空，从前那些甜蜜的往事瞬间挤满了整个脑海。这些甜蜜的记忆是她这漫漫时日里，唯一值得纪念的，孤独的时间里唯一的快乐和慰藉。是这些甜蜜的回忆支撑着她整颗破碎的心，让身在异国的她不再觉得孤单，坚强的在别国生存。
　　回国之后，看见的却是完全陌生的‘爱人’，他犀利的眼神，冷峻的菱角，冷漠和厌恶的态度，足以把她击败，甚至溃不成军。
　　恍惚中，她才发现，原来……他和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少男少女，六年前的那一夜，那漫长的六年时光，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彼此不堪入目的伤口。
　　无论深深浅浅，对于彼此来说，一样痛不欲生，辗转反侧。
　　因为太过深刻，所以伤口也难以愈合。
　　或许，就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她之间，早就已经尘埃落定。
　　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都宛如昔日，六年漫长岁月，依旧不做任何改变。似乎就只有这里才一尘不变的吧！
　　剩下的种种，还有什么东西一如从前？
　　不知不觉竟走到那颗粗壮的桂花树下，眼前依旧是那颗桂花树，桂花似乎还含苞待放，那隐隐约约的香气仍然袭入她的鼻孔，准确无误。
　　闭着眼睛，一步一步靠近，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细细地感受树干上传来的触感。看似挺光滑的面皮，抚摸上去之后会发现有些扎手。如同她和他之间，看似平静陌生的表面，却隐含着别人看不透的抵触。
　　曾经，这棵树下，有着一对相爱的少男少女，用彼此的初吻昭示自己的真心。当时的他们是多么的单纯，心里只有一份纯纯的爱，漫漫深入内心扎根固底！
　　“年筱筱，你真是笨到家了。”那个直接给了她一个暴颗栗。
　　“什么嘛，我哪有很笨，本来那个题目就做对了，肯定是教授故意的。”她揉着被子鑫敲痛的脑袋，怨怨凄凄的瞪着他，一脸的理直气壮。“唔，子鑫，你下手好重哦，我是你女朋友唉，你就这么忍心对我……”
　　年筱筱只要一啰嗦起来真的不可收拾，趁着她犯病不严重的时候，唯子鑫立马扮严肃相，危险的眯起眸子。“年筱筱……你还敢狡辩……”
　　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人，一瞧见他这副小宇宙快要爆发的样子，立马用手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一脸受惊吓可怜兮兮的盯着他，直等着他松懈下来。
　　瞅见她一副受尽惊吓的样子，唯子鑫表情慢慢缓和，“筱筱，你过来。”
　　“你你你……干嘛。”年筱筱一副战战克克的样子。
　　谁知还不等她有其他反应，身体就被他扯过去。一个迅速低头，一个惊慌昂首，俩片唇瓣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触碰在一起。
　　子鑫……在干什么？这是她的初吻唉……　年筱筱呆呆的想。
　　……
　　情不自禁笑出声。微风蓦地袭入周身，睁开眼，眼前除了这棵树和自己，再找不到他的影子。
　　疼痛一阵一阵接踵而来，心上犹如一针刺穿，疼痛难忍。依旧是原来的姿势，微微垂首。眼泪一滴一滴没入土地，愈来愈多，身体缓缓的蹲在地上，埋入臂弯失声痛哭。
　　是不是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就犹如俩条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际？
　　宛如那次视而不见的擦肩……

　　几乎围绕着走了大半个城市才回到房子里，打开灯却发现家中没有人，想着张悦说要去旅游的话，应该已经去了吧！
　　看了看墙壁上的吊钟，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将近半夜11点了，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G大呆了三个小时。这么久下来两室两厅的房子从不觉得大，可现在却显得格外清冷，生气全失。
　　是不是因为旁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鸟儿？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敏感了？年筱筱心中涩意凛然。
　　因为从G大回来得很晚睡得也比较晚，‘五一’当天她几乎接近中午才起来。今天……该去干什么呢？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这个问题不停在脑子里盘旋。
　　发了一会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起身将自己收拾一下，跨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包，拿着黑色数码相机出了门。
　　今天大街上似乎很热闹，人流众多，显得分外拥挤。五一确实很不同，年筱筱拿着数码相机沿途拍摄着人和景，看到自己感性的事物就忍不住拍下来。她很庆幸自己曾经爱好摄影所以去学过一段时间，也不至于拍得太没品位。
　　年筱筱抬眼环顾这个养大她的城市，交错的街道甚是繁华，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每每瞥见一处与六年前相似的地方时，心里满满的欣喜特别热切。

　　穿过广场的时候遇到不少手机特卖的人，看起来都是些大学生的样子。好几个人都认为她不是本地人，甚至有的居然直接问她是不是来旅游，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不像本地人么？反倒像一个陌生的游客，年筱筱心底完全不是滋味，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接受。
　　携着茫然无措的心情走走停停，终于在一条看似古老的街停驻，呆呆的望着冗长的街。
　　这是……辛街？
　　街道俩旁依旧是些叫卖的小摊贩，这里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几乎只一眼就认出。特别是中间那做小型拱桥，郎朗的横在中间，上面走过一对对。桥上一对情侣正在打闹，远远可以看出这个女孩很调皮，亦如当年的自己。
　　许是男孩说了什么让女孩不高兴的话，女孩把头扭到一边，男孩叫了半天她都没反应。就在男孩以为她真的生气想要安慰的时候，女孩突然一下偏过头，朝男孩撞了下之后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撒腿就跑。
　　这样的场景不由让她想起当年的她和他，也同样经历过这样的一幕呵！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看到许久不曾回忆过的画面，却在这一刻轻而易举的记起。从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现在呢？热闹填满了整个街道，可是自己心里竟满满的物是人非的悲戚。
　　唯子鑫！
　　他那柔柔的笑容，如同一寸微阳温暖着她的内心。想到他这个人，心里钝痛越发显著，转身有些急促的逃离，只想远远的推离这段记忆。
　　迎着风奔跑，卷卷的长发随风飘扬，头顶上是大大的太阳笼罩。衣领口占满了汗渍，年筱筱却毫无察觉，依旧固执的奔跑，没有方向。
　　直到双腿有些发软，几乎一不小心就要倒下，她的脚步才逐渐放慢。任由汗水一滴一滴从额上滑落，微微急促的喘息着。果然是很久没锻炼过了，现在都退步成这样了，想当年至少是长跑第一。现在呢？竟然跑这么一段路就累成这样……年筱筱内心霎时被苦涩充满。
　　怎么感觉这里如此熟悉？
　　抬眼望着前方，有些愕然。
　　这里竟是‘清灵’湖畔？怎么会……
　　年筱筱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了……
　　走近，看着平静的湖面，依旧如往日般清澈见底，可以清楚的把自己的身影呈现。忽然河面一处莫名一动，年筱筱定睛一看，发现俩条小鲤鱼从中嬉戏。
　　这样的一幕不禁又勾起了她的记忆，思绪如源泉般涌出……
　　“子鑫子鑫，你看你看……这里有一对小鲤鱼唉。”
　　“摁？”唯子鑫走了过来，疑惑的问：“哪里？”
　　“哇，你好笨咯，就在你眼前，你看那里拉。”她用手只着这个方向，庆幸的是这对小鲤鱼没有走动。“看见了没？”
　　唯子鑫随着她的比划看去，确实……看见俩条类似一对的小鲤鱼紧挨。“恩。”
　　“子鑫，它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是一对的？”年筱筱期待的看向他。
　　唯子鑫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迎着她热切的目光，“恩，是一对的，而且……”
　　“……什么什么？”
　　“而且……”唯子鑫微微搂住她，俯身在她耳边吐热气，“就像我们一样，天生一对！”
　　这样的近距离让她耳根子热热，在加上他这句‘天生一对’不禁让年筱筱羞红了脸。只听见当时的自己咯咯的笑开了。
　　年筱筱蓦地闭上眼。
　　当爱已成往事，他们之间曾经一幕幕甜蜜的画卷，已然难堪。
　　最可恨的是，这一切竟然宛如昔日的剪影，挥之不去。
　　她入了魔似的举起相机，向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疯狂的按着快门。

　　洗出来的照片上，是毫无特别的湖面，波澜不惊，就连那一对鲤鱼也隐隐消失其中。
　　显得空旷，凄凉，清冷。
　　如同他们俩个人之间，再见已然陌生。怀着忐忑的心情，选择回来，是对还是错？这样陌生的一切，真的不是她可以承受。

　　而今又怎么能够与以往相提并论？
　　也许他们之间，早已经宣告落幕。
　　如同书桌上那束渐渐枯萎的玫瑰，一首未完成的歌……
　　花开花谢，花落半歌……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一直耿于心怀，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