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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那家伙是个很奇怪的人。 ...


  •   奇异的热病患者。属于那种狂热分子。这个就是我对他的印象。
      最初的见面完全不记得了,脑袋里面对那家伙的早期概念就是让我头痛的根源。
      在大一上学期每个静悄悄的夜晚,寝室里却响着一种吱吱的电脑风扇转动声外加偶尔一阵颇为巨大的垃圾硬盘的读取声音,让人无法真正入眠。
      最可怕的是偶尔还会听到一声两声突然从喉咙里面挤压出来的沙哑的笑声,好像被捏住脖子的鸡叫声。-.-||
      当我因为偶尔在寝室留宿的不习惯而睡得并不安稳的时刻,突然被这样的声响惊醒,犹如梦魇中跳起来,就会看到对面亮亮的屏幕和映在桌子上的镜子里面他的忽闪忽闪的眼神,让我怀疑凶铃再现……靠!什么破高级寝室,2人一间就不去说它了(真有点他妈的慌兮兮!),还要在立式柜橱桌上安装什么镜子!!又不是女生寝室!!
      所以我不怎么在寝室过夜。反正我是本地人,回家过着太子爷的生活更好一点。至于寝室,那是为了在学校的档案上能告诉那些所谓来视导的吃饱饭没事干的教育阶层我绝没有违反规定的证明。不允许通学是个奇怪的规定,可能是为了让大部分学生体会同性居住的经验。我想了一个星期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定。而每次看到坐在电脑前悄无声息的那家伙的时候,我就更加无法明白教育机构内工作人员的思维逻辑,我和这样的人同住,会有什么能让我长进的东西学到?而我也同样没看出来我对他有什么典范作用,因为我不是个喜欢和人深入交往的真正意义上亲切的人。
      我苦苦思索了一个学期,未果,正打算放弃这个闲时的乐趣,却得到从下个学期开始,那家伙不再住这个寝室的消息。
      听其他同学说,他搬到那种普通的一年400元的普通宿舍去了。
      “哦?”是这样么?暂时没有新的入住者,所以我觉得清静而相当庆幸。
      “是,听说他开销蛮大的。”几个和那家伙现在同住的家伙那样说着。
      “就是,成日都在学校附近的那个网吧厮混,开销能不大么?送钱给网吧老板呢!”
      “哦。”我意兴索然地听着。
      正在那个时候,那家伙施施然地踏进教室来了。
      说老实话,那家伙长得还挺不错的,班里面好几个女生都经常偷偷看他。要不是他那一脸的倦容和对什么都不是很有兴趣的德行那样明显地挂在额头上,估计会很受欢迎吧?
      他径直走到我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下,然后就趴在那里睡着了。=.=

      高等数学课上,教授那无弹性的话语不停顿地继续下去,让人怀疑其肺活量的巨大和内容枯燥性的底线。
      “喂!主席,昨天的作业借我抄抄吧?”
      在上了不知道多久课之后,那家伙忽然抬起头,对着我笑笑说。那种突兀就是你在高速公路上搭好方向盘毫无变化地开了两小时后忽然在路中央看到了一只山羊。
      我没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就把作业丢给了他。“你都在网吧混?这样不太好吧?”出于挂名学生会主席某种廉价的道义,我毫无情绪波动地规劝他。
      “还行啊。”他似乎睡够了,一边匆匆忙忙地抄写作业,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了我一声。他不是一个蠢人,高等数学不是那么好抄的。弄不清楚前后计算过程的人,时常会在抄写过程中咨询我N次,有几次厌烦到产生收取咨询费这样自毁形象的想法。这家伙在抄写的时候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也不见我们那位喜欢弹棉花的教授有任何过激反应,简言之,他抄得完全正确,结论就是,他应该还算聪明的。
      对于他应付我的含含糊糊,我也没有在意。因为我原本就没有要极力拉这头迷途的黑羊回来的意思。但是,一个上午四节高等数学,真的要疯掉了。
      所以我无意识地再次开口:“偶尔也好好念念书吧?游戏什么的,有什么意思?”
      他的手忽然停住了。略略掉转头,看着我的他的眼神,泛起一种什么东西,穿过我的形体,大概到了无法企及的乌托邦的西伯利亚。总之不是在看我,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出现了我很熟悉的那种狂热。
      狂热分子!我心中嘀咕着。
      “很有意思的。”他微微笑着说。“虽然是虚拟的世界,不过……那个角色背后操控者的感情,全部都是真实的。”
      “哦。”
      “生死与共那种感觉,我们这个时代不可能给我。”
      “英雄?”我不禁讪笑。
      “也许是吧?!没有力量的生物总是群居在一起,因为可以得到集体数量的安全感。既然有了集体,也就成就一个社会。既然出现社会,个人主义的出现不可避免。”他轻声地但是很有情绪地说着,“那就是英雄!背负全体人民的期待值,成为担负责任的上位者,为了那些可爱的依托你的同时也是可恨的抛弃责任的民众!”
      “……”我转头看这家伙,不再用那种睥睨的眼神。居然说这种不太像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话,“看来中国革命史你没有在长眠。”
      他低声地哈笑了一声:“那是天堂给我的感觉。”
      莫名其妙。
      天堂?我还耶稣呢!
      “你应该明白的。”他看着我,“当你站在台上,对着你所策划的活动一切指挥若定的时候,你没有一种满足感么?当你觉察到同学们崇拜的眼神的时候,你不觉得陶醉于自己的强大么?当教授们讲师们给你期许的眼光的时候,你没有暗自得意的心情么?当你借给我作业抄写的时候,你不觉得施舍的愉快么?否则的话,我真他妈的想不出来你怎么做得到这种标准老学究的典范。”他略带嘲笑地说着,同时看着我。
      好像被揭穿了的一瞬间的气恼在他毫无敌意的眼神中消散,我想了想,几乎要捧腹大笑起来。
      那家伙在下课之前都愉快地看着我,仿佛寻到了什么知音一般。不过,也许我把主谓宾调换一下也是成立的?

      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家伙没再来上课了。
      那种复习课是所有翘课高手都明白应该露面的时刻,无论是和老师走走关系,还是和同学联络感情,或者背水一战,这种课都是不可缺或的提供绝佳资源的场所。
      他没来。
      他没再来了。
      这样说起来,最后应该是在校门口的大排档遇见他的。
      晚八时许。
      我从学校边门离校归家。在校门口那一排杂乱的耀眼的大排档中发现了那家伙。
      那家伙坐在一张靠近门口的桌子,一个人。
      独自喝着点啤酒,吃着点小炒。他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有点儿没神采。
      当我那样端详着他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我。
      如果你想要不被人认出来,那么就不要和别人眼神接触。人能够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忘了是谁说的,总之就实践效果来看,相当正确。
      他站起来冲我笑了笑,似乎在示意我过去陪他坐坐。
      也许是哀求。看起来很像,于是我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同时向殷切得整张脸都扭在一起像猪头一样可亲的排挡老板摇摇头,拒绝了碗筷。
      “你缺了不少课。”我坐下条件反射似的把我们班那个万年难得一见的班主任的话好像复读机一样复述了一遍。
      “是吧?”他有点恍惚地回答。
      “是。”
      “还在玩天堂?”我问。当大街小巷全部贴满了巨幅海报的时候还能不闻不问不知不晓那叫神仙。
      “是。”他承认。
      “还是那么狂热啊!”我笑笑问。
      “不过,我的两个手,撑不起天啊。”他喟然长叹,失去了热衷的色彩的眼睛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什么?”我很应景地问。
      “一个人能把所有的荣辱贵贱全部担起么?”
      “很难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回答什么,只是顺着他回答。
      “世间的事很难分对错。其实,哪里来的对错呢?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对错也会相应变化的。”
      “千秋功过平常事,评价也只是主观判断。”我安慰他。却不知道在安慰什么。
      “如果你是一个王,前面是强大的敌人,旁边是另有图谋的同伴,后面是怀有二心的臣下,还有难以接受的舆论……你会怎么办?”他殷切地看住我,期待我的回答。
      “我?”
      “是。”
      “睁开眼睛。”我回答他,“那一定是做梦。”
      “……是么?”
      “应该是。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么……汉武大帝怎么干掉淮南王,你就怎么做就是了。”
      听了我的话,他哈哈地笑起来,引来了不少侧目的路人。
      于是我也笑,只是陪笑。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看起来还真有点王的气度。
      “你说得对,不是那么难解决的问题。关键在于我自己,我会觉得泄气是因为我没办法照顾不相信我的人……”他笑着说,“无论是在天堂里,还是在现实里。可能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下结论,是永远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说到最后,他居然灿烂地哈哈大笑起来。
      大排档的店主一定很节省,用那么一个线吊了个灯泡来提供光源,摇曳的晕黄光线下,并不清爽干净的店内却拥满了夜归的学生。
      本该回家的我静静地注视着那家伙,他正爽朗地笑着,那样灿烂。好像一个千年以前的王朝的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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