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午瓯茶

1、楔子

　　“新~娘~下~轿~”外面的司仪高声呼喊。

　　她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就定定地看着眼前伸入轿内的一只手。她累了，很累很累，也许经历了太多太多，年纪轻轻的她却有着一双苍凉的眼睛。她觉得有一只手在捏着她的心，一种酸涩疼痛弥漫全身，是毒还没解净么？依他的性子倒也有几分可能。做人做到这份上的，被利用的彻彻底底还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真是古往今来独一人了。她捏捏手里的苹果，坚硬的果子咯得她手指疼，原来自己已经没用到连颗果子都弄不碎的境地了，之前的纵横江湖厮杀对战好像都是过眼烟云，久远得如同梦境一般。

　　“新~娘~下~轿~”司仪再呼，外面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她仍旧坐着没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刚刚武功尽失又中了毒，真真一点气力都没有。轿外的新郎很有耐心，仍旧伸着手，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能动么？”她嘲笑地撇撇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她不禁叹了口气，在司仪第三次出声之前，将手递了过去。牵手的瞬间，她想起七岁的时候在家乡的小山坡上，自己和姐姐、阿丘、胖头鱼一起放风筝晒太阳，想起在芦苇院起早贪黑修习武艺的艰辛，想起大闹白凤山后倒在山坳的杂草丛里又冷又饿却还有闲心看月亮，想着青山绿水间恣意江湖的岁月…

　　她走神走得厉害，猛得感到他的手紧攥着她的手，好像怕她跑了一样。

　　他使劲一拉再一搀，将她从轿中稳稳托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周围一片叫好声。她开始有点吓一跳，但了解他喜欢搞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便也随了他，顺从地窝在他怀里。他低头看着怀里温顺的她，眉目间忍不住的喜色，觉得就算在今天死去也值了，凑到她耳边讲了一句：“走，咱们回家去！”

　　她垂着脑袋，却还能感觉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在她身上停驻的魔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泛着疼痛：家？哪来的家？她这种卑微的江湖草莽怎么配有家，莫不是这人演戏演上瘾了。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温柔地说：“抱紧我，小心摔下去！”新郎这么体贴，引得周围观礼的人又是一番起哄调笑。她木木地伸出胳膊来环住他的脖颈，动作僵硬得自己都觉得难堪。

　　他却毫不介意，抱紧她往礼堂大步走，只想着终于将心爱的人锁在怀里，从今往后冰冷的大宅里就会有两个人一起互相取暖，他要照顾她怜惜她，今后他们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围着他们叫爹爹叫娘亲，男孩要让他从小吃苦，将来方能继承家业，女孩则要放在心上好好宝爱，断不能让她再像她的娘亲一样吃苦了，然后孩子大了他们就可以放心地归隐山林，像她原来说的那样，她的梦想，她的愿望，一桩桩，一件件，他定要全部实现。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畅想未来的人，更不是一个居家的男人，但是今天他愿意去想象这些琐碎生活小事，觉得只要对象是她，一切便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