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我恨明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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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之前，谢青翡被贺闻风逮住两只猫爪子，仔仔细细抹了一层药膏。
贺闻风手上也有茧，位置却和谢青翡的很不同，是常年练剑留下的，也有几道浅浅的疤痕，但能看出来这双手的主人先前是如何养尊处优，和谢青翡很是不同。
谢青翡被刺了一下，挪开视线。
贺闻风握着他的手，带着点自己的小心思，仔细看了看，看过每一个指尖，然后轻轻吹了吹。
他在心疼。
谢青翡小时候一定吃了许多苦。
谢青翡猛地睁大了眼，眼角挑着，眼型又圆，像只猫。触电般的收回手，红着耳尖，没说话。
他们今晚分开睡，不适应的反倒是贺闻风，磨磨蹭蹭一直不肯上床，守在谢青翡跟前，问床铺的软不软，枕头高不高，睡的习不习惯。
谢青翡不认床，给张毯子都能睡，贺闻风问什么他都答还好。
他是还好，贺闻风却觉得不行。
夜里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盯着谢青翡背影的目光如有实质。
室内没有点灯，屋里一片漆黑。
飞舟在空中行驶半天后落到海里前行，为数不多的光源便来自于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里面浸透了破碎的月亮。
谢青翡睡觉前看了许久。
他喜静，喜高处，这些贺闻风都知道。
谢青翡尤其喜欢看月亮。
在小荫山村的时候就爱看。
半夜睡不着就爬到屋檐上，贺闻风有时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就知道是谢青翡又爬到顶上看月亮。
当然大多时候谢青翡都是安安分分睡在床上，他睡姿很乖巧，身子蜷缩起来，就占那小小的一块地方。睡颜恬静，呼吸清浅，贺闻风每每看到都会过分怜爱。
睡不着的人思维漫无边际地乱跑。
想到在村子里那小半年，想到和少年初见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只，抿着唇看他，很紧张的样子。
贺闻风那时候就觉得他很可爱了。
像是一只把自己养的很糟糕的可怜小猫。
现在有他养，倒是好了不少，逐渐变成了一只蓬松的毛团子，每一跟毛发都抖擞，渐渐昂首挺胸，也有了自己的脾气。
贺闻风逐渐感到自豪，骄傲，和满足。
修士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盯着隔了一个过道的床上，那清瘦的背影，嘴角上扬。
愈兴奋，愈睡不着。
谢青翡做了个梦。
梦见他把贺闻风捡回家的时候。
他上山打兔子，不一定能打到，但太多天没开过荤，总想碰碰运气。
结果就在河滩上捡到了浑身是血的贺闻风。
小荫山村藏在荫山里，四面环山，最高的那座谢青翡都没有爬上去过。
突然多出一个人摔在河滩上，谢青翡总觉得他是天上掉下来的。
事实上真相也差不多，贺闻风身负重伤，御剑飞出去几百里地，渐渐没了意识，一头栽倒地上。
谢青翡以为他已经死了，大着胆子摸上他的衣角，摸起来比看起来还要好，丝绸一样的质地，是当初在城里都难见的华贵。
谢青翡当即有了决断，想要拿这身衣料去换钱，顺带把能搜罗出来的值钱东西通通当掉。
虽说拿死人钱不厚道，但他又不道德。
谢青翡自认是个坏人。
然而他刚要上手，贺闻风的眼皮突然动了动，无比虚弱的看了他一眼。
谢青翡浑身紧绷，紧张又心虚，抿着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动作，又阴暗地想着要不要补上一刀，只要人死了东西拿到手里就行，怎么死的并无所谓。
握着柴刀的手重又收紧。
好在贺闻风紧接着又晕了过去。
谢青翡在河滩上纠结半天，是救人一命还是杀人越货，刀握在手里，很有分量；与之相比，人命则是一个轻飘飘的概念，落不到实处。
不像食物不像金钱，可以吃可以花，可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谢青翡想，他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是个坏人，自己也算替天行道，还世间一个清净。
可这人长得又不像坏人，很清晰的骨相，端正明朗的五官，眉骨下压的显出几分凶，但又劲劲的，谢青翡想不出怎么形容，觉得像先前见过的某种犬类。
谢青翡很动摇了，人不可貌相，他这么安慰自己，何况杀了人，他是能真的得到好处，换些钱财。
……如果对方很知恩图报呢？
谢青翡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却还是扶起昏迷不醒的陌生人，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他没能猎到荤腥，反倒带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物回家。
施婆婆很老了，意识没几天清醒时候，看到谢青翡扛了个血人回来，吓得惊骂几声，又气喘吁吁躺回摆在院子里的躺椅休息。
谢青翡不解释，她也不问，谢青翡实在太有主意，不是她能管的了，便只让谢青翡赶紧准备晚饭。
谢青翡应了一声，又在怎么安置这人的问题上犯了难。
扔地上好像不好，摆床上又嫌脏。
谢青翡只能先暂时在床上垫了层破竹席，又把人衣服脱了，把身上可能沾到床上的血污都擦干净。
才扶着人慢慢躺下去，找出药粉洒到伤口上。
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出去烧了饭，吃完回来，便坐在桌子前慢慢悠悠地编竹筐。
这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谢青翡默默用被子盖住脑袋，不是很想起床。
昨天刚上船时的那点新鲜劲全过去了，现在外面的世界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贺闻风早就从食堂回来，手边是给他带的早饭，新入门的弟子大多还没有辟谷，船上自然会有做饭的地方。怕放久会冷，还用灵力保温。
眼见对面床上总算有了动静，贺闻风拿着依旧热气腾腾的早餐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把小猫从被窝里勾出来。
贺闻风无奈地哄：“起来吃点东西？”
谢青翡好烦：“我，不想起。”
贺闻风：“那吃点再接着睡，你现在还没辟谷，早上不能不吃东西。”
谢青翡小声嘟囔：“不想吃。”
贺闻风想上手扒拉他，又怕他生气，担心闹腾过分会着凉，只能轻声细语地哄人出来赏脸吃上一口。
谢青翡老不情愿，从被子里拱出一个睡乱了的毛茸茸的脑袋，眸子里全是怨气。
贺闻风先发制人：“我的错，我招人烦了，你先吃一口。”
谢青翡才起床，简单洗漱了下，坐在床前吃早饭。
好像也没用几天，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
谢青翡完全忘了自己前几天还要狗腿的讨好人的时候。
不过那也是他自认的狗腿。
他脑子好使，但不一定在某些事上看的透彻。
就比如他是打心里以为是和贺闻风关系疏远的。
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笑，最起码贺闻风肯定会无奈地苦笑半天，不明白自己的亲近怎么落了这么顶帽子。
定会苦的他无处喊冤。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我恨明月（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