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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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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很轻、却很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字,尘埃落定。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
病房里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彼此依偎的轮廓。
危险尚未解除,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有些东西,在枪声和鲜血之后,变得无比清晰、坚固。
廖繁春终于破涕为笑,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又恢复了点那混不吝的劲儿:“那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张老师。没你在车里指挥,我这“公道”都不知道往哪儿挥了。”她嗔道,示意扬了扬手。
张锦无奈地闭了闭眼,嘴角那抹清浅的笑意,却终于清晰地漾开了。
“莽撞。”她轻声评价,却再无半分以前的清冷疏离,反而带着一丝纵容的暖意。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的瞬间,廖繁春像触电般猛地直起身子,飞快地抹了把脸,将那些未干的泪痕胡乱擦去,同时下意识地抽回一直被张锦握着的手。
几乎是在她动的同时,张锦也迅速收回了原本轻拍她头顶的手,指尖蜷缩,藏进了病号服的袖口里。
两人眼神慌乱地对视一瞬,又立刻错开,同时看向门口,努力摆出平日里最正常的表情。
进来的是林武诚和项扬,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姜琏琏和一脸关切的赖明天。
“锦姐!你怎么样?”姜琏琏第一个冲进来,看到张锦头上缠着的纱布,小脸皱成了一团。
“没事,小伤。”张锦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平稳,只是失血后的脸色依旧苍白,削弱了几分说服力。
赖明天挠挠头,嗓门洪亮:“锦姐,你可吓死我们了!那帮歹徒,下次让我逮住,非……”
“行了,明天,少说两句。”林诚武出声打断,他目光沉稳,先看了看张锦的伤势,又扫了一眼眼眶通红、强装镇定的廖繁春,心里明镜似的。
他没点破,只是沉声道:“医生怎么说?”
“轻微脑震荡,皮外伤,观察一晚没问题就能出院。”张锦简要回答,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廖繁春那边。
廖繁春赶紧接话,试图用她标志性的腔调掩盖刚才的失态:“可不咋的,虚惊一场!咱‘张老师’福大命大,就擦破点皮儿!”
项扬安静地站在林诚武身后,目光敏锐地掠过张锦额角的纱布,廖繁春微红的眼眶,以及两人之间那若有似无、试图拉开却又残留着某种亲密感的气场。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林诚武点了点头:“人没事就好。现场抓到的那个杀手,嘴很硬,正在审。狙击手跑了,但留下的痕迹可以追查。”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情况,病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大家都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什么……锦姐你好好休息!我们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你了!”姜琏琏机灵地打破沉默,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赖明天就往门外走。
林诚武对张锦和廖繁春颔首示意:“安心养伤。”说完,也转身向外走去。
项扬跟在林诚武身后,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廖繁春自然垂在身侧、指节处还带着擦伤和污迹的手上,又极快地移开,默默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姜琏琏和赖明天的脚步声渐远。
林武诚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病房门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光线。侧过头,看向身旁安静得像一幅画卷的项扬。
“吓到了?”林武诚的声音比在病房里时,低沉柔和了些许。
项扬抬眼看他,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有点,子弹……没长眼睛。”
林武诚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双总是透着冷静观察此刻却泄露出一丝后怕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软了一下。
自从他知道项扬的过去,知道他对危险和分离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敏感。
“干我们这行,意外难免。”林诚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人民,你的观察力和脑子,比蛮力重要。”说完,很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拍了下项扬的肩头。
那动作似乎带着前辈对后辈、兄长对弟弟式的关切又有些超出情意,掌心的温热力量透过布料传来。
“以后出现场,跟紧我。”林诚武补充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嘱咐,“害怕的话,就说。”
项扬被他拍得微微一怔,肩头传来的温度奇异地驱散了刚才心底因那一幕而升起的一丝寒意。
他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没有躲开,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知道了,林队。”
林诚武收回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走吧,回局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项扬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向走廊尽头走去,灯光将他们的阴影拉得很长,重合交叠。
而病房内,门关上的那一刻,廖繁春和张锦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一刻,所有的试探、拉扯和小心翼翼,都在那一扑、一泪、一句誓言中,化为无形。
病房里重归安静,只剩下窗外渐沥的雨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但似乎不再刺鼻。
廖繁春那根紧绷的弦一松,疲惫和之前高度紧张的后遗症便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目光落在张锦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上,心里那股酸胀的疼惜又冒了头。
“饿不饿?咋样了现在?”她凑近了些,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点流食或者好消化的,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张锦其实没什么胃口,脑袋还在一阵阵地闷痛,但看着廖繁春那写满担忧和“急需做点什么”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有点渴。”
“懂了,等着嗷!”廖繁春立刻像是接到了重要指令,风风火火地就往外冲,走到门口又刹住车,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用枕头给张锦垫了垫腰背,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动作笨拙却极其认真。“我马上的!”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廖繁春怀里抱着好几个玻璃罐子,叮当作响地走了进来。
她额发被外面的细雨打湿了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气息还有些微喘。
“楼下超市罐头种类还挺多,”她把怀里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罐头宝贝似的放在床头柜上,一个个摆开,像展示战利品,
“有黄桃的、椰果的、桔子的,还有这个……冰糖雪梨!我看这个最润嗓子!哦对了,还有鹌鹑蛋罐头和午餐肉,你要想吃点咸的也有……”
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张锦,带着点期待,像是在问“我棒不棒”。
张锦看着那几乎摆满了整个床头柜的、各式各样的罐头,一时间有些失语。她只是说有点渴……这人,是把超市的罐头区都搬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