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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殇 ...


  •   依稀中,我又来到奶娘的房门口。
      夜,很黑。
      风,很冷。
      院中的树影随了风,诡异地摇曳着。
      忽然,一片刺目的亮光划过夜空,将整个暗夜照得明如白昼。
      “轰隆”一声响彻云霄的炸雷惊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颤抖着双手轻轻推开门,哆嗦着走向卧室。这时,从里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风透过窗棂掀起冗厚的青色帐幔,奶娘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从纤长的指间传来悲戚的哭声。旁边站了一个黑衣女子,长长的黑发滑过双肩披落下来,看不见她的脸。
      风,刮得更猛烈了,我觉得很冷。渐渐地,雨声淅沥起来。
      又是一道刺目的白光!我看见那女子挥了挥衣袖,奶娘的脚边寒光一闪!
      呜呜的冷风如利剑般穿透我的身体,将青色帐幔卷得飞舞起来。
      奶娘握了那道寒光,突然奇异地微笑起来,那种笑容里似乎蕴涵了几许无奈、几许悲哀还有几许不舍。
      我看见——她慢慢地抬手,将那道寒光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不!
      我惊恐地睁大眼,双手颤抖着死死抓住帐幔。
      “轰隆”!
      又一个炸雷响彻天际。
      我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不!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东西缓缓倒地。
      又一道亮光闪过!
      我看见了地上的奶娘凄楚的容颜,和胸口上盛开的大朵大朵的血花......
      不!!!
      风,很冷。我的心,也很冷。仿佛已感觉不到它的搏动。
      只是一直颤抖,一直颤抖......

      我猛地坐起身来,浑身仍然不住地颤抖着,忽然脸上有水滴落下,一摸脸颊,原来已是泪流满面。
      好冷!我紧紧地裹了棉被,心有余悸地望着窗外。
      没有风,也没有雨,更没有雷电,只有空中的繁星点点。
      奶娘!
      那个第一个给我温情的女子。有多久没有梦到她了?
      多年前,也是这样晴朗的初夏时节,奶娘总爱抱了年幼的我,在这样漫天繁星的夜空下,坐在莲花池畔给我讲很多的故事。讲牛郎织女、讲白蛇许仙、讲八仙过海、讲孟母三迁......讲得最多的是她的“麟儿”。
      常常讲着讲着,便是满眼的哀伤与思念。我似懂非懂地伸了我白嫩的小手抚摸她年轻美好的脸庞。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奶娘几乎就是我的天下。她会在我摔倒的时候,焦急地奔来抱起我,问我摔疼哪儿了;会在我因犯错儿被母亲责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偷偷地抱着我哭;会在我为她的黑发插上一朵山茶的时候,微笑着亲吻我的脸;会为了给生病的我买一碗桂花糕,而不惜违背母亲的命令被刺瞎双眼......
      那个默默地给过我许多温情的女子,默默为我承受了许多煎熬的女子啊!铭刻于心,致死不忘。
      奶娘,涟儿定会还你个公道,九泉之下,安息吧!

      一轮满月照在擒剑门的上空。
      今天是门主武海的五旬寿辰。
      灯火辉煌的前厅,宾客迎门,热闹非凡。
      此时,我携了剑,穿了青衣坐在后院墙外一棵繁茂的大树上。
      风很清,散布着点点的蛙鸣,偶尔夹杂着隐约的欢笑声。
      这是一处清幽的所在。
      我闭上眼,仰着头,长长地吸了口气,满鼻都是草木的清新。树叶随着风偶尔抚过头顶,沙沙作响。心里格外地沉静。
      每次杀人之前,我的内心都很平静,异常的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用剑杀人。我的目标是擒剑门的少门主武剑翎——一个与我同龄的年轻男子。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结束在我的手里。我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但放弃与擒剑门的交易,还命我以这样的方式刺杀其少主人。宫内的事务我从不多问,我的任务只是杀人。

      夜空很清朗,除了一轮皓月几点星光,没有一丝杂质。几点朦胧的萤火在草丛间明明灭灭。
      前厅的喧闹声已渐消散了,华丽的宫灯已然撤去。
      我站起身,双足一点,凌空向着后院的高墙跃去,在靠近墙垣的时候,猛地一个“燕剪春风”灵活地穿过数道几乎看不见的交错着的银丝,那上面附了剧毒,一旦沾身,不过一个时辰便全身腐烂化血而死。
      我极轻地落在花丛中的一根靠花木上,再借力纵身飞起,跃过几道回廊假山,最后停落在一个小院浓密的树阴下。
      因为,我看见了我的目标。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在院中的石桌旁独自饮酒。桌上菜已过半,酒盏零乱,那人似乎有些醉了。
      我一泯唇,提了剑,对准他的后颈飞速刺去!剑的速度是那样的快,虽然远不及我的莲花。但是我相信在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躲得过这一剑。我仿佛看见我的剑刺穿他的咽喉时那盛开的血花。
      然而,空中传来瓷器的碎裂声,剑并未刺入他的喉咙,而是击破了桌上的酒壶!
      刹时,一股浓烈的酒香自空气中死溢开来。
      “可惜了一壶美酒啊!”那人皱皱眉头,懒懒地叹口气。
      这个年轻男子竟有这样的身法!
      我不敢轻敌,立即飞身而起,绕到他身后出掌劈下。他转身欲擒我手腕,我立刻翻掌,他却忽转手掌只向我面门袭来!
      在那一刻,我根本没有时间躲避,黑色的斗笠被掀翻在地,几缕青丝垂落下来!

      他的眼中闪着亮光,直直地凝视着我。
      “在下擒剑门武剑翎,可曾得罪过姑娘?”
      我立即戴上斗笠,右手出剑,并未因他的话稍停。
      “姑娘招招致命,非得致在下于死地么?”他一边招架,一边嚷道。
      “呵呵,那好。你来吧!姑娘这般国色天香,死在你手中,也不枉我一生了。”他突然住了手,笑嘻嘻地看者我,然后真的闭上眼睛。
      这人怎么这样轻薄!
      我微微地拧了拧眉,飞身向他喉咙刺去!
      忽然,一声兵刃相击的撞击声清悦地传入耳中,我右手一麻,凝眸看时,只见剑锋竟与另一柄剑对击,一道白影如风闪过。
      我急速地凌空旋身,挥剑划向武剑翎。又一剑挡来,但是他的右臂已被我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立时染红了衣杉。
      “剑翎!你怎么样?”
      我诧异地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挥掌向我袭来!
      那双灿如春水的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带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利。
      微微酸涩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略一停滞,我挥出左掌。
      手掌相对,掌风相击。
      斗笠边缘的黑色薄纱飞扬起来,两股强大的气流卷得落叶漫天狂舞。
      “岳大哥,不要伤她!”耳畔传来武剑翎有些焦急的声音。
      忽然,心口一震,我踉跄着退后几步,一股腥甜的气息涌上来,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他白色的衣襟上,凄艳如花。
      “你......”他愣了愣,双眼带着疑惑向我射来。我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见我的剑身染了血,忽然觉得那鲜艳的红是那样的刺眼。
      “你还好吗?”这时,武剑翎朝我走来,关切地看着我。
      打斗声惊动了早已安歇的奴仆,我听见有人呼喊着“有刺客”向这里涌来,我抬眼望了望那个白色如风的身影,提了剑,双足一点,飞向墙外。
      “姑娘......”空气中隐约传来武剑翎年轻的声音......

      回到宫中时,天色已明。
      我洗去了一身的尘埃,静静地坐在菱花镜前执了木梳梳理我的长发。
      左腿还微微地酸疼,胸口也隐隐作痛。想起那道冷利的目光,我的心里一紧。

      莲池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清晨的风徐徐地送来淡淡的芬芳。

      镜里的容颜有些苍白,细细看去,会发现左颊的雪色肌肤上有一道很淡的伤痕。那是我七年前离宫出走得到的惩罚,这样的伤痕遍布全身。事隔多年,伤口早已愈合,疤痕也已经淡去,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永远也忘不掉。
      我就这样执着木梳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这次的惩罚绝不会轻过七年前的那一顿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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