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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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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冷的夜风呼啸着刮过凤岭镇边缘,屋檐坍塌、窗棂朽坏的荒宅在夜色中瑟缩颤抖。宅子的西北角尚存一角完好的屋顶,司马绿萼蜷缩在角落里一堆勉强还算干燥的茅草上,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
风从墙缝中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让她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久久无法入眠。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缝隙中漏下,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月前的画面,依旧清晰地烙在她的脑海里,比这夜风更加刺骨。
那时,她还住在那个虽不自由、却至少衣食无忧的原氏山庄。
那日的阳光格外明媚,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入室内,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司马绿萼正坐在镜前,由侍女春喜为她梳理长发。春喜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个月发了多少月银,打算着何时出庄去买些新奇玩意儿。
“小姐,听说镇上来了个西域的商人,带着好些稀奇古怪的饰品呢。等月银发了,我去给您挑个新鲜的。”春喜一边梳理着她如墨的长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司马绿萼从镜中看着小侍女红扑扑的脸蛋,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浅笑。
这段日子以来,若不是春喜时常陪伴在侧,这偌大的原氏山庄不知该多么冷清寂寞。
忽然间,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压抑的窃窃私语。春喜的梳子顿时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司马绿萼从镜中看见小侍女眼神闪烁,似是惶恐又似是怜悯。
“小姐...”春喜欲言又止,手中的梳子微微发颤。
司马绿萼轻轻摆手,示意她继续梳头。
心中却已翻江倒海。该来的,终于来了。
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很快从门外传来,充满了兴奋与敬畏:“听说了吗?正主儿终于来了!”
“老夫人对花小姐可是和颜悦色,亲近得很呢!”
“那…原先那位…该怎么办?”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司马绿萼心上。
她攥紧了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春喜见状,匆匆绾好发髻,借口去取茶水便退下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司马绿萼独自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清秀的脸庞。三个月前,她被原郁从外面娶回来,说是灵镜上的天定姻缘,山庄上下却心照不宣——她与那位嫡姐花晓月有七分相似,之前传言说新娘是花晓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没有听过的妹妹。
侍女总管含霜带着四个侍女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已不再是往日那种表面恭敬实则轻蔑的态度,而是彻底撕下了伪装。
“尊老夫人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可能得称呼您为司马小姐了。”
含霜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而墨渊斋,也希望你不要再去了。”
司马绿萼的心沉了下去。墨渊斋是原郁的书房,他常在那边教她识文断字,讲解修炼基础。
那是她在原氏山庄中少有的能感到些许温暖的去处。
含霜不等她回应,便指挥着侍女们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她们将一应好看的衣服首饰都找了出来,准备带走。动作粗暴而无礼,完全不复往日的谨慎小心。
“这些大部分是我自己带来的。”司马绿萼忍不住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含霜回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司马小姐在山庄三个月,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原家的?就连您自己带来的那点东西,恐怕也早就磨损替换了吧?”
司马绿萼无言以对。
确实,这三个月来,她原有的几件旧衣早已不堪穿着,老夫人“赏赐”的新衣又都按照花晓月的喜好制作。
一个侍女走到司马绿萼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总管,这儿还有一件。”那是原郁给她的璎珞。银质的链子上缀着几颗淡蓝色的灵石,在混元仙宗时,原郁见她多看了几眼,便买下来送给了她。
含霜手一招,试图用灵力吸取璎珞,却见司马绿萼手腕上的银霜纹路发出一道光芒,直接回击了回去。
含霜面色一沉:“还请司马小姐将本庄的首饰,双手奉上。免得我去找老夫人。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了,样子也不太好看吧。”
司马绿萼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对她卑躬屈膝的女人,如今却盛气凌人,心中涌起一股倔强:“你怎么确定这个首饰就是你们家的?你叫一叫它,它会应吗?”
含霜笑了,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司马绿萼:“笑话。凡是我们原家的,或者所属宗门混元仙宗的物件,统一由器坊大师在成品时打上原家的印信图案。而此印信上的图案或大或小,都无一不闪着原氏的灵力特有的蓝光。”
旁边的侍女们也走上前来,纷纷说着:“司马小姐,摘下来吧。”眼神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
司马绿萼低头看了看腕上的璎珞,果然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原氏印记,正泛着淡淡的蓝光。
她感到一阵心痛——原来连这唯一她以为是真心赠予的礼物,也打着原氏的标记。
她慢慢解下璎珞,放在含霜伸出的手中。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中被硬生生剥离。
“老夫人吩咐,请司马小姐今日就离开山庄。”含霜收起璎珞,语气平淡,“当然,原家不会亏待你,已经备好了马车和一些盘缠。”
任何想去的地方?司马绿萼心中苦笑。天地之大,哪有她的容身之处?收拾完东西,含霜带着侍女们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司马绿萼独自站着,看着这个她住了三个月的地方。窗外,夕阳西下,余晖将房间染成金黄色,美得令人心碎。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旧衣,拿起原家“施舍”的那个装着少许银两的包袱,默默走出了房间。长廊上,往日忙碌的侍女仆人们见到她,纷纷避开目光。她就像是一个瘟神,让人避之不及。
走到山庄大门时,一辆简陋的马车等在那里。车夫是个陌生面孔,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小姐请上车。”他机械地说道。司马绿萼回头望了一眼原氏山庄宏伟的大门,这里曾是她以为的避风港,却原来只是虚幻的囚笼。
马车缓缓行驶,驶向未知的远方。司马绿萼靠在车窗边,看着沿途熟悉的景色渐渐后退。她想起原郁此刻还在外处理混元仙宗事务,不知归来后发现她已离开,会作何感想?
天色渐暗,马车在一处荒废的宅院前停下。“凤岭镇到了。”车夫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就送到这里。”
司马绿萼怔了怔:“可是这里...”“老夫人只说送到凤岭镇,没指定具体地方。”
车夫打断她,语气已有些不耐烦。司马绿萼只好下车,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留下她独自站在荒宅前。如今三天过去了,她仍栖身在这座破败的宅子里。
夜色更深了,风从破窗灌入,冷得司马绿萼打了个寒颤。她将身上的旧衣裹紧些,这衣服还是春喜偷偷塞在她包袱里的。想到春喜,司马绿萼心中稍感温暖。
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小侍女,在她离开那日偷偷来到后门,塞给她这个包袱和一点私房钱,哭着说:“小姐保重,春喜不能再伺候您了。”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三个月,得到的唯一真情。司马绿萼望着从破屋顶漏进的几缕月光,思绪飘远。花月宗自从前几天还有信件到,最近就没有再联系她,也就不会有人再去催她获取原氏的那块碎片的事了。
碎片...这是花月宗找上她的真正原因。然而三个月过去,她什么也没做。现在好了,花晓月亲自来了,她这个失败的棋子被丢弃了。司马绿萼缩在茅草堆里,感受着腹中饥饿的绞痛。明天还得去找活干,否则连这荒宅都没得住。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马蹄声在荒宅外停下,接着是轻巧的落地声。但因为在发灵力在身,司马绿萼还是听到了。
司马绿萼警觉地坐起身,摸到了身边的灵剑绿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