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童后如何驯养逆徒》琼岛春阴

14、长乐未央（上）

　　大会落幕后，清水峰在震惊与余韵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百花峰几十名弟子如败军之将，面色铁青地走上聆风居外的广场，将一箱箱沉甸甸的灵石摆放在地上。每一箱灵石都封印着百花峰先前不可一世的傲气。
　　闻当归和风回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着昔日的菜鸡扶摇峰，如今众星拱月般在弟子簇拥中扬眉吐气，心里不是滋味。
　　“闻师姐、风师姐。”东方凌盛朝着她们揖了揖：“在下观摩二位师姐今日的精彩表现，实在收获颇多。望自此之后，咱们师门之间能建立友好关系，在修真道路上互帮互助。放下过往恩怨，和平共处。”
　　东方凌盛是真心想要求和，奈何闻当归却不领情。她目光径直掠过了东方凌盛，不屑一顾道：“省省吧，这场面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风回雪本就生性凉薄不爱言语，只是冷冷转过头去，没有半点回应。
　　这时，一道淡紫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东方师兄太谦卑了。今日与您交手，若薇才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东方凌盛抬眸，只见顾若薇对他深深揖道：“您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至姑母处，毕竟修真之人以和为贵，相信其中误会定能消除。”
　　“顾师姐真是明事理的君子，如此德行，真是吾辈楷模。”一旁围观的几个扶摇峰弟子议论道。
　　“就是就是，百花峰那些人但凡学学顾师姐，都不至于戾气这么重。”
　　“不愧是顾师姐啊，这可是百花峰为数不多能好好说话的人了！”
　　在远处清点灵石的林让耳朵一竖，顿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当天顾漪找上门时，也说过东方凌盛是扶摇峰唯一能好好说话的人。
　　不愧是男女主——如果没有这两个年轻人，真不知道扶摇峰和百花峰怎么沟通。
　　想到这里，她竟不自觉笑了一声。
　　就是这及其细微的一声，却引起了闻当归的注意。结合扶摇峰弟子们先前的议论，她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林长老，您笑什么——”
　　她是因为输了比赛本就气恼，以至于对扶摇峰众人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顾若薇看出其中的不对劲，立刻将她劝下：“既然灵石已经送达，数目也都对得上，咱们就回去吧。”
　　“师姐，可是那些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与平日里的温柔文静不同，顾若薇此时掷来一个凌厉的眼神，警告她不要再继续讲。而后又沉思着望着一旁神情柔和，正招手为她们送行的东方凌盛。
　　旁边的风回雪眯了眯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冷哼一声，袖袍一甩，转身随着其他百花峰弟子一同离去。
　　燕灵是站在距离林让和东方凌盛不远的地方，正帮忙清点灵石。然而就是在百忙之中无意抽空抬头，便瞥见百花峰步履匆匆的众人间，似乎有一道徘徊踟蹰的身影。
　　她原地眺望着，却正好对上那人视线。
　　刘铃儿撇过头去，刚要转身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去，就被燕灵叫住了。
　　“铃儿。”
　　“找我做什么。”刘铃儿没好气地转过头，脸上不见喜悦之色。
　　燕灵望着她，目光十分复杂，其中夹杂着一丝惋惜。半晌，她轻声道：“瘦了。”
　　刘铃儿怔怔不语。愣了一会，才不悦地嘟囔道：“这话还是说给你才对吧，师姐……”
　　那声“师姐”叫得很小声，但燕灵还是听见了。她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忽然之间，秋风瑟瑟穿过周遭的树林，卷起金黄色的枫叶簌簌飘落。燕灵伸出手，轻轻接下其中一片：“遥想当年，你刚来扶摇峰时，也是在这样一个秋天的傍晚。”
　　她细数着往事，若有所思：“师尊……不，应该说是林洛长老。她将你接回来后，匆匆去平定城中的邪祟，于是叫我来照顾你。临别前，她与我闲聊过几句。说你脾气倔，喜欢顶嘴，但心性却不坏。”
　　“我哪里喜欢顶嘴——”刘铃儿刚要顶嘴，就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红得滚烫。
　　“你看，还是没改掉。”燕灵苦笑。
　　“哼，你不也是？总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跟林让真是如出一辙。”刘铃儿被呛了一嘴，自然要还回来。这下不仅要说燕灵，连带着她不喜欢的林让也一并阴阳了。
　　“师尊么？不得不承认，她的想法有时候常人的确难以理解，之前说话也冷冰冰的。修为嘛……总之各个方面，似乎都不能与林长老相提并论。”
　　“你既然也这样觉得，那怎么当初不跟我一起走！永远跟着她，怎么可能会好过？”刘铃儿叫嚷道。话音落下，她有些失落又委屈地看向燕灵。
　　燕灵摇了摇头：“我理解你的选择，但，我舍不得扶摇峰。当年既然是林洛长老亲自将这里托付给了师尊，我自然相信她的决定。况且，她人不坏的。”
　　刘铃儿与林让接触不多，一开始就被林让又废又看不起人的脾气所激怒，赶紧出走到了百花峰。因此她绝对不可能理解燕灵在说什么，只当她脑子烧坏了。
　　“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如果她因为一时不忍选择弃权，师弟师妹们可能会因为这一个决定而松口气，但接下来的就是仇家投来无数的轻慢与嘲讽，落井下石。扶摇峰在林长老手下积累起来的名望，也毫无疑问将彻底付之一炬。那时候人心涣散、怨声载道，才是扶摇峰真正的末日。百花峰的那个赌约，就是咬准了我们这些年来变得胆小软弱，从而借题发挥。这是阳谋，而想要破局，也就只能拼力一试赢下今天的比赛。”燕灵道：“何况，在比试中全力以赴，本来就是身为修道练武之人应该做到的。就算没有先前的事，大家也该为自己拼尽全力。”
　　刘铃儿听得目瞪口呆——她平生第一次听燕灵大气不带喘说完这么多话。
　　但燕灵属于那种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很从容有逻辑的人。
　　“世人可能会怀疑师尊的能力，但除却那日在扶摇峰内部弟子考核震撼的一式之外，还有一点绝对足以令我信服她的才华。”
　　“你说的，是玄金锁龙阵吧。”刘铃儿道。
　　燕灵点了点头。
　　刘铃儿叹气，胳膊上受过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林长老为你修改过的阵法，却一直未能补全。没想到她却做到了……”
　　“是啊。而且你不觉得，她的想法令人非常耳目一新吗？”
　　刘铃儿冷笑一声：“用我所召唤草木中蕴含的水分来电我，真亏她想得出来。”说到这里，还夹带了些怨念看向身旁的燕灵。
　　“这样看我做什么？如今分家了，当然是为各自的师门尽力奋战。况且……可是你先说狠话在先吧？”燕灵神情狡黠，不住笑眯眯道。
　　“哼。”刘铃儿把头撇过去，一个人生闷气。
　　“好了，别生气了。你身上的伤还好吧？”燕灵问道。
　　“一点都不好！谁被电成那样会跟个没事人一样啊？”
　　“那……不如回我的居所，我帮你上药吧。就当是表达歉意了？”燕灵道。
　　“随，随你的便。”
　　燕灵迈开步子，悠悠往自己的小屋走。刘铃儿见状，犹豫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林让的住所，聆风居外。
　　灵石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晕，整整齐齐码放在小广场上。两百个紫檀木箱排成方阵，箱盖大敞，映得围观弟子们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柳承鹭接过沉甸甸的布袋时，突然红了眼眶。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剑鞘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弟子...弟子从未想过..."
　　林让伸手想扶，却被对方激动的动作带得一个踉跄。东方凌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小肩膀，惹来周围一阵善意的轻笑。一旁本来啜泣不止的几个弟子，也忍不住绽开笑容。
　　"都起来。"林让板着脸，耳尖却微微发红，"本次比武大会，我扶摇峰能得此胜果，靠的不是运气，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无论上场与否，都是因为我们齐心协力坚持到了最后。不过嘛，灵石当然要按劳分配，多劳者多得。不然也对不起今天殊死搏斗的各位不是？剩余部分将归为宗门运营之用，用于日后修缮山门、采购资源、炼丹布阵。”
　　弟子们闻言，无不神情振奋。有人眼泛热泪，大声喊道：“多谢师尊信任！”
　　“我们定不负期望，日后再有比武，誓死为宗门争光！”
　　林让轻轻点头：“辛苦了，都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戌时设宴，来者有份。”
　　弟子们一个个欢呼雀跃，勾肩搭背走回了各自的居所。
　　南宫流景没来，主要是因为看不上这点小钱。早在比赛结束时，就很阔气地将自己那一份捐给了扶摇峰的公款中去。现在不知道正在哪里逍遥地喝酒练剑呢。
　　林让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少了一些人的身影，尤其是陈慕和燕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