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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这天一直到睡觉都没来电,没有风扇,着实是有点热。

      萧卿云把窗户打开,没拉窗帘,仰躺在床上。
      他沉沉地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也是这般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午后的光也不再刺眼,变得柔和,变得暗淡,如同黄昏。
      他如那日一般,合上书,准备同聂无极说一声就回屋。

      然而不等他行动,聂无极便掀了眼,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

      萧卿云听见自己说,“……我想吻你。”

      聂无极从躺椅中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这姿势正好背光,萧卿云坐在板凳上,抬头仰望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他忽然想起来,聂无极是有对象的人。

      他闭了闭眼,也站起身,握紧手中的书:“我先回屋去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是说要亲我?”

      萧卿云脚下一顿。

      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朝后拽了过去,摔进躺椅里,萧卿云刚要坐起来,就被按了下去。
      随即聂无极俯身压下来,作势要吻他。

      萧卿云只是怔了一瞬,立即偏头躲过,将他推开。

      然手腕被掐住,人也被困在躺椅和面前的人之间,动弹不得。

      萧卿云压抑着胸膛的起伏,垂着眸不看他:“不要碰我。”

      聂无极冷冷瞧他:“不是说想吻我?”

      像是蓄积洪水多日的大堤被这句话突然戳了一个缺口,萧卿云的情绪几乎瞬间倾倒而出:
      “是啊,那又怎样?”他冷笑,“我是想,可难道我想怎样就能怎样?”

      他拽住聂无极的衣领,把他拉近,近到呼吸相错,一抬头唇就能碰到的距离,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要给我这种错觉,不要自以为为我好,你的仁慈如此残忍。”

      其实聂无极完全可以一开始就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何必等到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才被迫知晓无望。

      如果不是他刚好听到了那通电话,或许他现在还会怀揣着希望,以为触手可及。

      何必呢。

      聂无极怕直接说会伤了他,可那点痛算什么?如今难道不比那痛得多?

      也许是因为在梦里,萧卿云比平时放开了更多,他抬起眼捷,不躲不闪地直视聂无极的双眼:
      “你太优柔寡断了,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他勾起个笑:“怪我,非要喜欢你。”

      梦里的情绪一直影响到现实,萧卿云课间值日还在一边扫地一边想。

      他心里堆压的情绪太多,白日里不显,梦里就都跑出来作祟。
      他难过,他怨怼,他情绪化的一面都藏在梦里。

      到了现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也清楚的知道一切是他自食其果。

      他擅自抱有期待,失落是他应该,因果罢了。

      他恍恍惚惚的,把垃圾袋往垃圾箱里倒,一个没注意,被碎玻璃割了手。

      “嘶……”

      同样值日的同学赶了过来,一见血直皱眉:“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剩下的我们来就行。”
      “快去吧,这口子不小,别感染了。”

      但时间不巧,萧卿云到的时候,医生不在,帮忙的学生说,医生出去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医务室有不少人在打点滴,屋里有低低的交谈声。萧卿云退了出来,在外面的大厅里等。
      大厅有面墙是镜子,来往的学生经过这里都会看一眼,整理仪容仪表。

      萧卿云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镜子里的萧卿云也同样看过来,与他对视。

      镜子里的人形容憔悴,因休息不好而显得疲惫,身上沾了灰,手还往下滴着血。

      萧卿云与镜子里的人对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不该是他的,他不是这样的。

      ……这么狼狈。

      萧卿云目光垂下去,无意识地落在伤手,血顺着指缝流下,从手指尖淋到地上,一滴一滴的,很疼。

      他甩了甩,用力握成拳,血瞬间涌出更多。

      他却笑了,心里突然舒服了一些。

      自虐有限,发泄一下得了,再玩下去就真难好了。

      萧卿云神色不变,从衣兜里掏出卫生纸打算擦一下,无意间扫了一眼镜子,正要擦血的手一顿。

      那只手看着很熟悉。

      这个曲起的指节……

      萧卿云擦干净指节上的血迹,果然在指节侧看到了隐在皮肤表层下的青筋。

      原来那晚在梦里,梦见的是他自己的手。

      萧卿云自嘲地笑笑,他见识有限,连给师兄捏造个对象都做不好,用的还是他自己的素材。
      得罪得罪。

      晚上放学,又下了雨,萧卿云看着一朵朵伞花在雨里撑开,才想起来他早上走的时候魂不守舍,没有带伞。

      这一天可谓倒霉不顺。

      他拖了很久,作业都完成了。

      他可能是在等雨停,也可能是想等某个人像以前一样出现。

      然而都没有。

      雨没停,也没人来。

      他想只是他想,他再想,也不是真的。

      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静静地看着雨幕,仿佛自己已经与世隔绝。

      教室一个个熄了灯,他久久盯着窗外,动也不动。最后盯累了才发现,教室里还有个女生。

      萧卿云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借给她,“回去吧。”

      随后他孤身一人,坦坦荡荡走进雨里。

      终归是要适应没有那个人的生活。

      终归他要一个人的。

      第二天去医务室,校医一看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让你别沾水别沾水,你这是放水里泡了?!”

      萧卿云在一旁站着不吭声。

      “伤口发炎了你知道吗?已经肿了,你不疼吗?”

      萧卿云盯着自己的手,“嗯”了一声。

      “就知道嗯,我给你消个毒,别动啊。”

      校医在学校待的时间久,几乎是看着一届一届的孩子长大,讲起话来也絮絮叨叨:
      “都左耳进右耳出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点啊?疼可是自己疼,还能有人替你疼?小心点早好早结束,越不经心拖得越久好得越慢,多耽误事啊!”

      酒精浇在伤口上,萧卿云皱了下没眉,麻木地想:
      其实以前是有人替他疼的,现在没有了,往后也没有了。

      所以疼不疼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确实不能耽误事。

      “这要几天能好?”虽然不耽误写字,但是左手伤了很多事都麻烦,比如洗澡,穿衣。

      “我昨天不是说了,伤口长,但是浅,快得话几天一星期,慢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萧卿云点头,昨天他没注意听,昨天晚上疼痛加剧了,他才意识到可能变严重了。

      “好好养着吧。”校医语重心长。

      这回萧卿云听进去了,他认真养伤,小心照顾,也不再做那些梦。

      他把聂无极这个人推到脑海的最外层,把各种大事小事,杂事琐事堆在他之前,每次一有想起的苗头,他就握一下拳。

      疼痛会让他立即清醒,回归当下最该做的事。

      他可以一整天都不想,但当夜幕降临,他回到小院,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满了聂无极的痕迹,每一砖每一瓦仿佛都残留着聂无极的味道,他逃得过白天,却逃不过黑夜。

      于是他开始“逃家”。

      留在教室写作业也好,去操场跑步也好,去公园背书也好,甚至去超市漫无目的的逛上几圈也好——他千方百计拖延自己回家的时间。

      他早早的上学离开,等到天黑透了才回来,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待在小院。

      萧卿云在学校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用完的笔芯一支又一支,好在距考试不到一个月,大家都这样,也没有人会觉得反常。

      萧卿云在公园里背书背到天黑,特意避开他们曾经坐过的那张椅子走了另一条路,在外面吃了碗汤圆。

      他夜视能力不强,但已经可以很顺利地摸进漆黑的小巷,摸进漆黑的小院,摸进自己的卧房。

      他限制自己的活动区域,禁止自己往某些地方去,聂无极的卧室就在卫生间旁边,萧卿云每次经过,都目不斜视。

      终于,五月的日历走到第三行末尾,走到聂无极画圈的那一天。

      聂无极把东西都收拾好,塞进了箱子。

      室友从床上探出头:“你熬夜赶进度的时候我直摇头,你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我只羡慕。”

      聂无极看了他一眼,“作业都放桌上了,需要交什么给我带一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室友随口应了,又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六月六要陪对象考试?”
      “是。”

      “可是你这次不是说回家吗?”
      “是。怎么了?”
      “你在家那边找的对象啊?”

      聂无极把回家常背的背包拿了下来,“是,怎么了?”

      “你师弟知道吗?”
      “他不知道。”
      “你没告诉他?你师弟不是要高考吗?”

      “是,怎么了?”
      聂无极看着室友欲言又止的神情,“有话直说,我差不多准备走了。”

      “我是觉得你没必要瞒着你师弟。”室友委婉道:“虽然我明白你是想做个好榜样,但是看你和你师弟的关系,你师弟要是知道你瞒着他,你小心他闹。”
      聂无极眉心一皱。

      “我只是这样说。”室友知道自己不能干涉太多,只得现身说法:“我弟之前就是,还有我女朋友也是,不管是坏事好事,总归不能瞒,总会有瞒不住的时候,那时候是真的难说了。”
      “反正我是感觉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等后面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再爆发,就晚了,代价极其惨重。”

      聂无极眯了眯眼睛。

      “而且,我感觉你师弟可能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在一个家里,吃一起住一起的,你有什么变化,他肯定能感觉到的。”室友看了眼聂无极越发沉下去的脸色,悻悻地闭上嘴,耳机一戴,打游戏去了。

      聂无极扶着行李箱拉杆,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出现破绽,萧卿云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天一天往前回溯,前几天的电话,停电,再往前他来学校……

      那天夜里萧卿云哭了,但他至今不知道原由!

      再继续往前,睡前他靠着床,感觉屋里格外安静。
      再往前,他洗完澡,接了个电话,喝了杯水。
      那个电话是有关要交的表,还有六月六的聚餐。
      再往前……

      等等,这中间还有个事。

      他从厨房倒完水回房,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一小滩水。

      他本来是让萧卿云帮忙倒,但他出门的时候萧卿云不在厨房,在卫生间。
      而炉上坐着刚烧开没多久的水。

      水烧开要花多久?

      他电话时间不短,挂了电话还在屋里歇了一小会儿,没听到院里有动静。
      这前后加一起,总时长足够把水烧开了,那剩余的时间呢?在把水烧开之余,其他的时间里,萧卿云在干什么?

      聂无极突然产生了一种无端的恐慌。

      【我感觉你师弟可能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在一个家里,吃一起住一起的,你有什么变化,他肯定能感觉到的。】

      该不会……

      车站已经近在眼前了,聂无极拿好车票,尝试代入萧卿云的角度思考。

      他听到刚洗好澡的自己的话,去了厨房,与此同时,自己回到屋里穿衣服。
      萧卿云发现水瓶没水了,于是接水烧水,与此同时,自己在屋里穿好衣服回消息。
      萧卿云烧水,自己打电话。

      萧卿云烧好水去卫生间,自己可能在打电话,也可能电话打完了坐在床上等。

      卫生间就在自己卧室隔壁,萧卿云要过来,肯定知道自己这屋的情况。

      如果这时候自己已经打完了电话,萧卿云也烧好了水,他在知道自己口渴等着喝的前提下,完全可以从旁过时喊一声,让自己去倒。聂无极是等了一会儿才出去找的,如果这种情况确实属实,而萧卿云又没有叫他,让他干等着,这不像是萧卿云会做的事。

      那么第二种情况就是,萧卿云烧好水,也确实端了过来,结果碰上自己还在打电话,之后才进了卫生间。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烧好了水也一声不吭。

      那他打的那个电话,从头到尾的所有内容是,先说了交表,再说了聚餐,自己拒绝了聚餐,理由是……
      ——他要陪对象考试。

      聂无极怔怔看地检票口变绿色的【开始检票】,人群从他身旁穿过,拎着行李带着包,形色匆匆,只有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坏了。

      聂无极一边拉着箱子急急往前赶,一边快速再脑海里把那天晚上的事又过了一遍,代入这种可能后,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打完电话院里如此安静。
      为什么他端着水回屋门前却又有一小滩水。
      为什么那天晚上总觉得哪里奇怪。
      为什么那天夜里,萧卿云会一个人在院里伤心,第二天却只字不肯提。

      ——那通电话,他听到了。

      窗外的景色流线般飞速掠去,聂无极不敢想这一周来萧卿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怎么度过的,只盼着火车能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赶紧回到家,问清原委,把事情解释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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