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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储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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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雷厉风行,既然心中已初步属意皇长子赵知渝,便不再拖延。他很快便将赵知渝召至御书房。
赵知渝今年三十四岁,性子敦厚,甚至有些过于老实内敛,在众多或精明或骄纵的皇子皇女中并不起眼。他从未想过那把龙椅会与自己有何关联,一直只求做个闲散王爷,平安度日。此刻被突然召见,心中满是忐忑。
皇帝没有过多寒暄,目光锐利地看着这个并不算出色的长子,沉声道:“知渝,朕近日一直在思虑储位之事。”
赵知渝心中一惊,连忙跪下:“父皇……”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继续道:“诸多皇子中,你性情最为宽厚仁善,虽稍欠决断,但守成或可。朕若将此重任交予你,你可能向朕立誓,无论将来境遇如何,必善待你所有弟弟妹妹,尤其是毓宁,不论她做了什么,都要保她一世尊荣无忧,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赵知渝闻言,先是懵了片刻,随即涌起的并非狂喜,而是巨大的压力和……一丝恐惧。
传位给他?不是传给毓宁妹妹吗?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父皇最宠爱毓宁妹妹?他甚至一直以为,父皇迟迟不立储,就是在为皇妹铺路!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重任”砸下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害怕——害怕那个被夺走了“囊中之物”的妹妹,会如何反应?以毓宁那骄纵任性、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因此记恨上他,他将来即便坐上皇位,恐怕也寝食难安!
但他天性纯良,不敢违逆父皇,更做不出为了推卸责任而诋毁妹妹的事。他伏下身,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儿臣……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在此立誓,若……若真有幸得承大统,必视毓宁妹妹如亲妹,不,比亲妹更甚!定竭尽所能,护她周全,予她尊荣,绝不令她受丝毫委屈!若有违此誓,天厌之!”
皇帝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和真诚的誓言,心中稍安。他知道这个儿子胆小,但重诺,既已立誓,便会尽力去做。
“光有誓言不够,”皇帝淡淡道,“朕会给你机会,让你跟着朕学习理政,也会给你布置些差事。能否坐稳这个位置,最终还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下去吧。”
赵知渝浑浑噩噩地退出御书房,只觉得脚步虚浮,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巨大的不真实感和压力笼罩着他。
他左思右想,觉得必须要去和毓宁妹妹说清楚!他绝不是要抢她的东西!他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哪怕只是表面的和平也好!
于是,他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来到了公主府。
毓宁正无聊地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五彩鹦鹉,听到通报说皇长子求见,颇觉意外。她对这个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皇兄印象不深,但也谈不上讨厌,便迎了出去。
赵知渝进入暖阁,看到毓宁那副慵懒肆意的模样,心中更怯,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被父皇召见、立誓等内容,删去父皇考察部分,尽可能委婉地、坦诚地说了出来,再三强调自己绝无争抢之心,只愿兄妹和睦,将来定会好好照顾她。
毓宁听着,起初有些讶异,随即了然——原来是父皇开始安排储君的事了。她对此毫无兴趣,甚至觉得赵知渝这副战战兢兢、跑来表忠心的样子有点好笑又麻烦。
她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语气带着一贯的骄矜和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好了好了,大皇兄,本宫知道了。你放一百个心,那位置谁爱坐谁坐,本宫半点兴趣都没有。累死累活的,哪有现在快活?你既然被父皇看中了,就好好干吧,不用特意来跟本宫说这些。”
她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没事就回去吧,本宫这儿还忙着呢。”
赵知渝直接被这番话说懵了!他预想了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料到是这种全然的不在乎和……嫌弃?
他呆呆地看着毓宁,确认她脸上真的只有不耐烦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或怨恨后,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来……竟是他和所有人都想错了?毓宁妹妹竟然真的……无心皇位?
巨大的压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轻松,以及一丝淡淡的、被轻视的失落,原来他视若珍宝、惶恐不安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一文不值。
他讷讷地行礼告退,走出公主府时,脚步依旧有些飘忽,但心情已然不同。
既然妹妹无意,父皇属意,那他这个储君,看来是当定了。
虽然依旧惶恐,但正如父皇所说,不能再盲目追求自由安稳了。他必须开始学习,承担责任,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履行对父皇和妹妹的誓言。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个好皇帝,更要好好对待这个“淡泊名利”的妹妹。
然而,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如表面那般简单。
赵知渝被皇帝秘密考察、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消息,虽然并未公开,但又如何瞒得过手握重权、心思缜密的褚绣?
当这个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传入褚绣耳中时,他正在书房中,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脖颈上那道已经结痂、却依旧狰狞的疤痕。
听到心腹的禀报,他摩挲疤痕的动作骤然停住。
昏黄的烛光下,他俊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起骇人的惊涛骇浪。
赵知渝?那个平庸怯懦、毫无亮色的大皇子?皇帝竟然属意他?而不是……而不是毓宁?
一股极其荒谬和不忿的情绪猛地攫住了褚绣!
在他偏执的认知里,这世间,唯有毓宁——那般耀眼,那般肆意,那般集万千宠爱与矛盾于一身——才配得上那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之位!她才应该是站在权力顶峰,接受世人跪拜的那个人!
赵知渝?他也配?
舅舅是老糊涂了吗?竟然要将江山交给那样一个庸才?难道就因为他好控制?
可笑!
真正的“善待”,难道不是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吗?包括那无上的权柄!
褚绣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坚定的光芒。
他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他视若珍宝、求而不得的人,被一个庸碌之辈压在脚下!
绝不允许这江山落到一个不配的人手中!
只有毓宁才配拥有这一切。
如果她自己不想要……那他,就替她夺过来!
哪怕是用最极端、最不容于世的手段。
他轻轻抚摸着脖颈上的疤痕,那日她手持金簪的冰冷触感和决绝眼神仿佛再次浮现,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反而混合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感。
他的毓宁,合该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而他,将是那个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将她推上巅峰的人。
无论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