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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又被抛弃了么 ...

  •   “你…还好吗?”
      诺琳走进病房,她望着病床上的人,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仍然没有一丝情绪。

      司凯毅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司凯毅:都知道了?

      诺琳看着这行字,知道她要问什么,点点头。司凯毅只是眨眨眼,再次低头打字。
      司凯毅:…你怎么想,说真话。
      诺琳轻咬着下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护士的话仿佛还响在她耳边…
      交流障碍…
      未分化型精神分裂…
      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对人巨大的摧残,更何况是两种都有且很严重。

      诺琳胆子很小,小时候听新闻里有精神病持刀伤人,会吓得缩在妈妈的怀里哭,她从前在新闻里、在街坊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的精神病患者的形象,是歇斯底里的哭喊,是砸向墙壁的物品,是随时会炸开的引线。她甚至偷偷设想过,如果遇见这样的人该怎么躲开,脚步要多快。

      可眼前的人比正常人还要平静的多,异色的瞳孔像两片看不清的深潭,就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看着自己,让自己根本挪不开步子。
      是啊…
      她也是受害者啊…而且是从未伤过人的无辜的受害者…

      诺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被她当作“常识”的偏见,此刻像无数酒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扎的她心疼,“正常”的人们总是认为自己是清醒的,怎么会分不清“正常人”和“精神病”,可当“正常”人们开始产生偏见的时候,他们也是一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觉得“精神病”就应该如此。

      司凯毅看她不说话,也只是默默打字。
      司凯毅:如果害怕的话,就走吧。

      诺琳紧紧握着手机,她觉得司凯毅是一个十足的受害者,被精神和心理的病痛迫害,被间接导致的身体上的迫害,还有…被愚蠢偏见的迫害。

      诺琳没有回复,只是静静的走到司凯毅身边,拉开凳子坐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无法共感于她,无法实质性的帮助她,只能静静的看着她,陪着她。
      无意间对上那双平静如死水的眸子,她只觉得心疼。
      司凯毅就这么看着她,再次低头打字。
      司凯毅:你走吧,这件事别跟别人说,拜托。
      诺琳把药递给她,安抚般的安慰
      “好…我不说…”
      司凯毅这才眨眨眼,必须望着输液的手背。
      晚上,诺琳看见司凯毅给自己注射氟哌啶醇(一种缓解精神分裂症的药物)
      “你…确诊这个病…多久了?”
      司凯毅回望着她,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司凯毅:今天刚知道,之前只是怀疑,交流障碍是先天遗传。
      “为什么之前不来医院呢…”诺琳很不解,自己要是这样早来医院了。
      司凯毅没有回答。

      司凯毅大概要住一周院,这期间,诺琳感觉她的行为比自己还像个正常人,她没有像网上说的会出现幻觉后尖叫,也没有情绪异常兴奋甚至出现自虐倾向,她就那么静静的坐或躺着,望着她或者望着天花板,会好好吃饭,乖乖配合医生检查治疗,到点就睡觉,除了不能交流以外,她完全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病房里的其他人也大多如此,他们有时也会聚在一起,聊聊天,也会笑,和正常人无异,只是确诊单一出,轻飘飘的几个字就让他们彻底在人们心中与所谓的正常人划出界限,在他们的头上打上“疯子”的标签。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和其他病种的人们一样,生病了而已。
      诺琳看到这些患者们,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不自觉的掉下几滴泪,一旁的司凯毅歪歪头,然后开始打字。
      司凯毅:你为什么哭了。
      诺琳这才察觉,抹抹眼角,她想抱抱司凯毅,想跟她说自己没事,想跟她说…
      司凯毅,你们活的太苦了…
      但终究是没说出口,只能沉默地看着司凯毅,然后笑笑。

      司凯毅与其他患者还不同,她说不了话,日常交流只能靠打字,她不能向任何人倾诉,她说不出来,每当她想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就像塞了棉花一样,发出难听的呜咽声。

      她很难向别人倾诉自己的过往,犯病时除了绝望,她的情绪太简单了,可以说是匮乏,换句话来讲,她的心就像木偶背后的发条一样,除了支撑她的行动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艺术品,只有完美的外表,但内心却实在空洞。

      她只能默默的消化自己的痛苦,试图让自己忘记不堪的过去,每当看到病房里其他患者的家人朋友来探望,她总会回避。

      家人?什么家人?把她拿刀砍成重伤然后扔出去的爸?还是那个嫌贫爱富抛弃她的妈?和她断了所有联系的亲戚?

      朋友?什么朋友?她从出生到上大学再到工作连话都没说过,谁会跟一个哑巴交朋友?【这是司凯毅自己想的,“无语”者们也是会有很多朋友哒】

      司凯毅啊司凯毅,你到底在奢望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
      是啊…自己在奢望什么…自己疯了一样的逃出那片小镇,不就是为了能活着么。

      唯一个愿意和自己主动相处的,就是诺琳,明明是个刚认识不超过一星期的人,却愿意留下来日日夜夜陪着自己这个陌生的精神病患者,她很感谢诺琳,很想和她交朋友,但

      她不敢…她怕再次被抛弃…自己会因刺激而失控…在她面前 ,在其他人面前,那就算诺琳不说,其他人也会知道,然后对她避之不及。
      “司凯毅…?”

      诺琳温柔的声音打碎了这可怕的幻想,至少…现在人们还没有抛弃自己,不是么?
      司凯毅点点头,埋头打字
      司凯毅:想聊点什么?

      诺琳咬咬唇抬眸看向她:“我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可能不太能经常过来看看你了…”
      司凯毅脸上仍就面无表情,眨眨眼后深呼吸,转头看向别处。
      果然…自己再次被抛弃了…
      也是…诺琳明明和她认识不久,能陪这几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她在手机上打字,诺琳也低头看向手机。
      司凯毅:谢谢,这么多天麻烦你了。
      诺琳看着她莫名的有些难受,但这么多天因为平板不在身边,堆积的画稿和顾客的催促不得不让她踏下心来,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诺琳起身离开,司凯毅看着她的背影,竟莫名的想挽留,张了张嘴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发出几个微弱的气音,都是徒劳。

      直到出院,医生叮嘱她少受刺激,她打字谢过医生后重新返回“无心杯”酒吧,程砚看见她,不禁调侃“嘿呦?舍得回来上班了?”
      司凯毅先是一怔,然后僵硬的转头看向他。
      他知道了?!
      程砚:“行了,我听诺琳说了。”

      司凯毅彻底僵住了,自己的秘密又被一个人知道了,会不会真的和幻觉中的一样,自己要丢掉工作了!这件事要传到老板耳朵里,自己就彻底别干了!

      程砚挑挑眉:“我跟老板说了,上周酒吧停电你把自己摔成轻微脑震荡了,好点没啊?”

      啊?轻微脑震荡?!那就好…那就好…
      诺琳没有告秘…还能保住工作…

      司凯毅这才继续转身熟悉的拿起摇杯,看着订单上的酒水名,明明都是自己不知调过多少遍的酒,此刻竟然显得有些陌生,果然干什么事都不能停一段时间不干,不然肯定会多多少少有点生疏,但单凭肌肉记忆,和司凯毅对酒的敏感度,还是完美的调出每一杯酒,程砚甚至有的时候觉得她不像是个人,像是一个无情的调酒机器。

      程砚表示不理解,但还是用吧勺搅拌着酒,然后倒进杯子里,送到服务生的托盘上。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自己刚来“无心杯“的时候听酒吧里的其他人描述,司凯毅是个空有一张帅冷脸和高智商的“装货”,平时连话都不说,交流纯靠打字,现在他这个疑惑仍不解,为什么一个人会不爱说话到连交流都要靠打字。

      临近酒吧关门司凯毅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更加确信自己再次被抛弃了,但内心却依旧毫无波澜,脸上也是。

      或许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个巧合呢?如果当时酒吧没有停电,这个世界就不会知道自己是精神病,她还可以继续伪装一个正常人,但现在,一张轻飘飘的诊单,让她永远和正常人划清了界限。

      其实也不是,交流障碍就已经划清了这道界限…只不过一个是精神,一个是发育和生理。

      再或许…如果自己当时死在父亲的刀下…是不是…自己就有可能转世成一个正常人,拥有正常的父母,完整的家庭和一个正常的自己。
      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幻想,她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
      “
      司凯毅,和你认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啊?”程砚边擦酒杯,转而抬头看向她。
      司凯毅翻出手机,打了一行字。
      司凯毅:我有先天遗传的交流障碍,说不了话。

      程砚先是一怔,他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曾经听说过交流障碍,总觉得是很夸张,只当是内向编出的借口,但当这个患者真正站在自己面前,还是自己的同事的时候,他有些愧疚,感觉自己很可笑,怎么会认为疾病是编出的借口。
      “啊…这…”
      他尴尬的笑笑。
      司凯毅:吓到了?
      “没有,就觉得你挺酷的。”

      这是什么逻辑!人家可是在说自己的病诶!程砚尴尬的想原地倒下,司凯毅倒是没什么表情,收回手机继续擦着酒具。
      直到酒吧关门,两人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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