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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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像天被捅了个窟窿。
季晚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滑向十点。她本该一小时前就下班，但最后一位病人坚持要改到今晚。电话里那个男声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紧迫感，让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季医生？"
敲门声响起，比她预计的晚了二十分钟。季晚秋放下咖啡杯，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领口："请进。"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站在门口的男人浑身湿透，黑发紧贴在前额，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牛仔裤，左手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程默先生？"季晚秋示意他坐下，"你迟到了。"
男人——程默——没有立即回答。他关门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然后站在地毯边缘犹豫了几秒，仿佛在确认这个房间的安全性。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我迷路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明明来过三次的地方，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
季晚秋微微皱眉。她的诊所在市中心一栋标志性建筑里，导航软件上评分高达4.9，几乎不可能迷路。她示意程默坐到她对面的皮质沙发上，自己则保持着专业距离，在转椅上坐下，拿起记录本。
"你说来过三次？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程默猛地抬头，湿发下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浅棕色，虹膜边缘泛着淡淡的灰。"不，我是说...我预约过三次。前两次都因为突发情况取消了。"
季晚秋在记录本上写下"时间感知混乱"，然后画了个问号。她注意到程默右手腕上有一圈奇怪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金属制品长时间束缚留下的。
"那么，是什么让你今天一定要见到我？"她问。
程默突然倾身向前，文件袋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季医生，你相信时间可以被偷走吗？"
雨声骤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窗外，将程默的脸映得惨白。季晚秋感到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但她维持着专业表情："你是指时间管理上的——"
"不是比喻。"程默打断她，解开文件袋，倒出几张照片推到她面前，"看这个。"
照片上是不同场景的时钟特写：床头柜上的闹钟、办公室墙壁上的挂钟、商场中庭的巨大钟楼。每张照片里，时钟都显示着不同的时间，但相同的是，所有钟面都被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上周三晚上十点，我在家看电视。"程默的声音开始发抖，"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球赛刚结束。然后我去厨房拿啤酒，再回到客厅时，电视上在播午夜新闻。"
季晚秋记录着，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你可能是打了个盹..."
"两小时？穿着鞋站在厨房里？"程默冷笑一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那里有三道平行的划痕，像是用指甲狠狠抓出来的，"这是我醒来时发现的。我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我知道它们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三天。"程默的眼睛突然失去焦点，仿佛看向某个遥远的点，"每次我失去时间，身上就会多一道。第一次是一小时，第二次六小时，这次...整整三天不见了。"
季晚秋感到一阵寒意。她放下笔，仔细观察程默的表情——没有吸毒者的亢奋，没有精神分裂患者常见的思维跳跃，只有一种深切的、几乎实质化的恐惧。
"程先生，你最近是否..."
"我没疯。"程默突然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妄想症，但你看这个。"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电影票，"上周五的《星际穿越》，晚上八点场。我和同事一起看的，散场后还去喝了酒。记得清清楚楚。"
季晚秋接过票根，确实是上周五的日期。"这能证明什么？"
"问题就在这儿！"程默激动地指着票根，"上周五我根本不在国内！我出差去了东京，周日下午才回来。机票、酒店记录、出入境印章全在这里。"他又从文件袋抽出一叠资料，"但我的手机里有电影院的照片，同事也发誓那天和我在一起。"
季晚秋仔细比对机票和电影票，日期确实是同一天。她翻开程默的护照，日本入境章清晰可见。
"有没有可能是同事记错了日期..."
"那这个呢？"程默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他穿着和今天一样的衬衫，站在一个陌生的客厅里，脸色惨白。"今天是5月18日，"视频里的程默说，"如果你们找到这个，说明我真的消失了。检查衣柜最下层，那里有——"
视频突然中断。
"这是我昨晚拍的。"现在的程默站在她面前，声音嘶哑，"但我完全不记得拍过这个。更可怕的是..."他操作手机调出相册，"视频创建时间是5月15日。三天前。"
季晚秋的笔掉在了地上。
"有人在偷走我的时间，季医生。"程默俯身捡起笔，递还给她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他的皮肤冷得像冰，"而且我觉得...下一个就是你。"
诊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季晚秋接过笔，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作为心理医生，她见过各种离奇的妄想症状，但程默带来的证据太过具体，太过...可验证。
"程先生，我需要你做个简单的测试。"她打开抽屉，取出一套标准的精神状态评估表，"同时我建议你明天去神经内科做个脑部CT。"
程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正在经历一些非常真实的恐惧。"季晚秋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但我们需要先排除器质性病变的可能..."
"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帮我。"程默从文件袋最底层抽出一张剪报，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则三年前的旧闻：《本市第三起失踪案：年轻女性深夜下班后音讯全无》。配图中，一个长发女孩站在蛋糕前微笑。季晚秋的呼吸停滞了——女孩脖子上戴的项链，和她抽屉里那条一模一样。
"这...这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调。
"林小满，25岁，音乐老师。"程默紧盯着她的反应，"失踪前一周，她开始向同事抱怨'丢时间'，说自己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来，身上有不明淤青。"他停顿一下，"和你妹妹的症状一模一样，不是吗？"
季晚秋感到一阵眩晕。三年前妹妹季初夏的失踪是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但这件事从未出现在媒体报道中。警方调查后认为初夏是主动离家，只有季晚秋坚信妹妹不会不告而别。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的事？"她声音冰冷。
程默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我不知道...我只是..."他按住太阳穴，像是突然头痛，"等等，我刚才说'你妹妹'了吗？我明明是要说..."
季晚秋按下桌下的紧急呼叫按钮。无论程默是谁，他知道的太多了。
"程先生，今晚就到这里吧。我建议你..."
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穿警服的身影出现在玻璃窗外。程默像受惊的动物般弹起来，文件袋里的资料撒了一地。
"不，不，不..."他后退着撞上书架，"他们来了..."
季晚秋起身开门，认出是辖区派出所的郑警官。"季医生，抱歉打扰。"郑警官点头致意，目光却锁定在程默身上，"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个可疑男子在这栋楼里游荡..."
"他是我的病人。"季晚秋挡在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郑警官递给她一张照片："这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倒在血泊中。季晚秋心头一紧——虽然面部被血迹模糊，但那头栗色卷发和身形轮廓与自己惊人地相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晚八点，城西诊所。"郑警官紧盯着她的反应，"死者叫苏雯，32岁，心理医生。监控显示凶手是个穿黑衬衫的男子，身高约178。"他瞥了眼程默，"和你这位病人很像。"
程默突然冲向窗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拉开窗户，纵身跳入雨夜——他们所在的三楼。
"该死！"郑警官掏出对讲机呼叫支援，然后转向季晚秋，"季医生，你没事吧？这人跟你说了什么？"
季晚秋机械地摇头，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资料上。其中一张照片露出半截——那是程默手腕伤痕的特写，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伤痕并非随机抓痕，而是极精细的罗马数字：IV、VII、XI。
她趁郑警官不注意，迅速将几张关键资料塞进抽屉。窗外的雨更大了，闪电照亮了程默留在窗台上的一个物件：一块老式怀表，表盖刻着奇怪的符号，指针逆时针转动。
季晚秋突然想起妹妹失踪前夜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姐，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最想改变什么？"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初夏惯有的文艺病发作。现在她不确定了。
郑警官离开后，季晚秋锁好诊室门，打开电脑搜索"苏雯心理医生"。最新新闻跳出来：《心理医生遇害案：凶手或为跟踪多日的病人》。报道中提到，苏雯死前一周曾向同事提到"有个病人声称被偷走时间"。
季晚秋的手悬在键盘上，背后渗出冷汗。她点开死者照片放大——苏雯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与她诊室里一模一样的铜制笔筒，连划痕位置都相同。
这太巧合了。除非...
她猛地拉开抽屉，翻出程默留下的剪报。在灯光下仔细查看后，她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报道中林小满的失踪日期是三年前的5月18日。
而今天，正是5月18日。
季晚秋拿起程默留下的怀表，金属表面冰凉刺骨。当她无意中按下表冠时，表盖内侧露出一张微型照片——那是她和妹妹初夏去年生日时的合影。
但问题是，初夏已经失踪三年了。
窗外，雨声中隐约混入了某种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缓慢转动。季晚秋突然意识到，从程默跳窗到现在，墙上的挂钟分针没有移动过。
时间静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