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方程式》呈呈颂安

3、冰镇柠檬与灼热呼吸

　　清晨六点四十分，池野叼着吐司冲进校门时，晨雾还未散尽。他右肩挂着书包，左手拎着便利店塑料袋，袋子里两瓶冰镇柠檬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昨晚熬夜做完许辰布置的习题，此刻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却莫名精神亢奋。
　　"野哥！"赵明从后面扑上来勾住他脖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这个点到校？"
　　池野甩开他的胳膊，塑料袋发出哗啦的响声。赵明眼尖地发现里面的柠檬茶，吹了声口哨："又是这个牌子？该不会......"
　　"闭嘴。"池野把吐司整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威胁，"再多说一句，今天训练让你当人肉沙包。"
　　教学楼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池野在三班后门停下，透过玻璃窗看见许辰独自坐在座位上。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他周围，像给他罩了层柔光滤镜。他正在批改什么，钢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池野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低头看了看塑料袋里凝结着水珠的饮料瓶，瓶身上"冰镇柠檬"四个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伸手推门前，他鬼使神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衣领。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许辰抬头时，池野已经大咧咧地把柠檬茶放在他课桌上，冰凉的瓶底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圈逐渐扩大的水痕。
　　"给你的。"池野拉开前座的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昨天那本习题集我写完了。"
　　许辰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墨点。他盯着那瓶柠檬茶看了两秒，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图书馆有规定，不能带饮料。"
　　"所以我现在给你啊。"池野歪着头笑，虎牙闪着白光，"还是说学生会长想和我共进早餐？"
　　许辰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放下钢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推过来："吃过了。这个给你。"
　　纸袋里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奶黄包，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池野愣住了——这是他最喜欢的那家店，每天限量发售，通常六点半就卖完。
　　"你......"
　　"顺路。"许辰已经重新低头批改作业，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一节英语小测，你上次28分。"
　　池野捏着奶黄包，热乎乎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胸口。他张嘴想说什么，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涌进来。看到池野的瞬间，说笑声戛然而止。
　　"早、早上好......"为首的女生结结巴巴地打招呼，眼睛在池野和许辰之间来回扫视。
　　池野抓起奶黄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辰的发旋："放学图书馆见，小老师。"他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今天我想学点......刺激的。"
　　许辰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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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林老师正在讲解月考卷子。池野单手撑着脸，目光穿过三排座位落在许辰的后颈上。那里有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随着许辰记笔记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株随风摇摆的蒲公英。
　　"池野！"林老师突然点名，"第12题你来讲讲解题思路。"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池野慢悠悠地站起来，瞥了一眼自己满是红叉的试卷——那是他上周故意交的白卷。
　　"辅助线应该连接AC和BD。"清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许辰没有回头，只是把试卷往过道方向挪了挪，"然后在交点处作垂线。"
　　池野眯起眼睛，许辰工整的解题步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故意拖长声调："哦——连接AC和BD，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直接在O点建空间直角坐标系更简单。"
　　教室里瞬间安静。林老师推了推眼镜："你说什么？"
　　"建坐标系啊。"池野随手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起来，"把O点设为零点，AB方向为x轴......"粉笔灰簌簌落下，他三下五除二解完了整道题，最后潇洒地一抛，粉笔准确落回讲台的粉笔盒里。
　　林老师盯着黑板看了足足十秒："......方法不错，但超纲了。"
　　下课铃适时响起。池野拎起书包正要离开，发现许辰站在走廊等他，怀里抱着厚厚的参考书。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坐标系解法，"许辰轻声说，"很巧妙。"
　　池野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伸手想帮许辰拿书，却碰到对方冰凉的指尖。许辰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一本《高等数学》从书堆里滑落，"啪"地砸在池野脚上。
　　"嘶——"池野弯腰捡书时，突然注意到扉页上的借阅卡。最近一次借阅记录是昨天，借阅人赫然写着"池野"。
　　"你借这个干嘛？"池野晃着书问。
　　许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随便看看。"
　　图书馆角落的座位上，池野发现许辰今天异常沉默。往常讲题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频繁走神和心不在焉的笔误。当许辰第三次把余弦定理写成正弦时，池野忍不住用笔戳了戳他的手背。
　　"喂，"池野压低声音，"你该不会生病了吧？"
　　许辰摇摇头，却在低头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鼻尖立刻泛起可爱的粉红色，他慌忙去摸纸巾，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柠檬茶泼洒出来，在池野的习题集上漫开一片湿痕。
　　"对不起！"许辰手忙脚乱地掏手帕，"我马上......"
　　池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许辰的皮肤烫得惊人，腕骨在他掌心下微微颤抖。池野皱起眉头，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贴上许辰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你发烧了。"池野的声音沉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辰试图抽回手："早上只是有点头晕......"
　　"所以奶黄包是带病去买的？"池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整个阅览室的人都回头看他们，管理员严厉地"嘘"了一声。
　　池野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两人的东西，拽着许辰就往门外走。许辰虚弱地挣扎："还有三道题没讲完......"
　　"闭嘴。"池野把围巾粗暴地裹在许辰脖子上，上面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医务室还是回家？选一个。"
　　许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学生会...还有材料要整理......"
　　池野直接弯腰把许辰背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许辰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池野的脖子。少年温热的呼吸喷在池野耳畔，带着柠檬茶和发烧特有的甜腻气息。
　　"放我下来！"许辰挣扎着，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池野收紧手臂，隔着校服能感觉到许辰急促的心跳："再动就把你扔喷泉里降温。"
　　穿过操场时，几个篮球队的男生吹起口哨。池野恶狠狠地瞪过去，却感到许辰把脸埋在了自己后颈处，滚烫的呼吸像羽毛般扫过皮肤。
　　"池野......"许辰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池野的脚步顿了一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的部分在塑胶跑道上微微颤动。
　　"因为......"池野突然把许辰往上颠了颠，"你的奶黄包贿赂到我了。"
　　医务室门锁着，池野一脚踹开时，校医正在里间整理药品。
　　"怎么回事？"校医匆忙跑出来。
　　"发烧。"池野小心翼翼地把许辰放在诊疗床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可能还有低血糖，他早上就吃了一个奶黄包。"
　　校医给许辰量体温时，池野站在床边，目光扫过许辰因为高热而湿润的眼睛、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38.5度。"校医摇摇头，"最近流感高发期，怎么不注意......"
　　"药。"池野突然说，"我去买。"
　　没等校医回答，他已经冲出门外。傍晚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池野跑得飞快，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许辰那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便利店冰柜前，池野抓了退烧药、维生素饮料和——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拿了一瓶冰镇柠檬茶。结账时，收银员多看了他两眼："同学，你流鼻血了。"
　　池野摸了下鼻子，指尖果然沾上鲜红。他胡乱用纸巾堵住鼻孔，脑海里全是许辰烧得通红的脸。
　　回到医务室时，许辰已经睡着了。校医说给他吃了退烧药，建议回家休息。池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发现许辰的眼镜还歪歪地架在鼻梁上。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眼镜，指尖不小心碰到许辰的脸颊，柔软滚烫的触感让他呼吸一滞。
　　许辰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池野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音节，像是"...别走..."。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许辰脸上。池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拂开许辰额前汗湿的刘海。他的手指停留在那道精致的眉骨上，久久没有移开。
　　"野哥！"赵明的大嗓门从走廊传来，"教练找你——"
　　池野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许辰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池野迅速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床头，又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许辰蜷缩在校服外套下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小孩，而床头那瓶柠檬茶上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像一颗无声的眼泪。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