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茂时》邻珩

5、午饭

　　上完班会课也就放学了，以往在初中时，青予墨中路不会和林景晞一起走的，因为林景晞中午放学后要参加校篮球队的训练，所以青予墨也不会去等他。
　　而现在已经高一了，学校还没选篮球队员，自然也就没有训练，中午是可以一起走的。
　　显然是忘记了。
　　可能是因为脑子里装的知识太多，把这个事给挤出来了。
　　但对青予墨来说等他和不等他也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青予墨已经收好东西，正在下楼了，悄悄从书包中拿出耳机放进兜里，取出一只放进左耳，把手伸进书包里摸到了手机，悄摸走进卫生间。
　　咦？卫生间里的背影有点眼熟啊～
　　我靠，这不是老王吗？
　　趁着老王还没转身，青予墨又将手悄悄从书包里伸出来，溜出了卫生间，心说：“哎，算了，去楼下吧……”
　　到了楼下卫生间终于是空无一人，青予墨又将手机拿出来，点开App播放起了英语短文，下了楼，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打开锁，骑出了学校。
　　今天的风很凉爽，并不像平日里那般燥热不休，这清风一吹，本来夏日里的困意竟被吹走了几分，冲着这一点，青予墨一路加速，风将困意吹走带来了一丝丝的清醒，望着那渐近青空，不住伸出手，却无法将其抓入手中。
　　眼见美好，无法拥有。
　　回顾自己的曾经，也是不幸的，家境最好，可是人命由天。
　　父亲是年轻有为，功成名就的事业者，母亲是得过世界级奖项，有过数首原创编曲的小提琴家，别人都说这对夫妻简直是世间良配，他们的关系也是好到人人羡慕，必定会白头偕老。
　　世间万般始于好，当初青予墨刚出生时，谁都说他一定是上天的宠儿，出生在这样的家境也太幸运了，可是，没过两年就大有不同，当时的青予墨才四岁，在一个小房间里看到妈妈，只见妈妈苍白又无力，他激动又兴奋地跑上前去握着妈妈的手。
　　“妈妈妈妈，好久没见到你啦，好想你呀，嗯……这房间里有点冷啊，妈妈，你的手这么冷，我来帮你暖暖吧。”一边将两只小手张开放在妈妈的手上。
　　“这样就不冷了吧。”
　　可是捂了好久，丝毫不见暖和。
　　“但是……为什么捂不暖和？”
　　“你怎么不理我呀妈沫？妈妈，你看看我啊，我跟你说我们学校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情……”
　　青舟行在身后刚把眼泪擦干，听到这句话，眼泪又从眼眶里打着滚跑出来，一滴滴掉在地上，他上前蹲下身，把小小的青予墨转个身，眼里忍着泪说：“你……不要打扰你妈妈休息啊，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自那以后青舟行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他在办公室里疯狂的工作，一边审着文件，一边擦眼泪，半天就能用完一包纸，好像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他才能放下一切，不那么难过。
　　再到后来，晚上根本就不回来了，把青予墨托给了保姆周慈照顾，一个月按时回来，定期打钱，回来时也只是确认一下青予墨是否过得还行，没说两句话又会走。
　　在幼儿园的青予墨经常受人欺负，被别人骂是“孤儿”“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野孩子”，被欺负了也不敢告诉老师，怕老师也嘲笑他，上了小学后他用青舟行给的钱报了个跆拳道班，渐渐练到了黑带，也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
　　在一年级的时候，有次青予墨得了年级第一的奖状，兴奋地跑回家给青舟行看，可他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随手扔在餐桌上，青予墨以为自己还不够好，于是开始努力学习，每一次考试都拿年级第一，可青舟行的态度还是那样，后来他终于明白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他就算再努力，也不会是青舟行喜欢的孩子，只是偶尔拿出去炫耀的资本。青舟行爱的只有他妈妈，根本上，他就只是一个他们爱情路上的累赘，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个被强加进别人生活的异类，没有人喜欢他，也没有人在乎他。
　　夕离来后，带来了林景晞，青予墨就更加觉得他们三个才是一家的，没有自己应该会更幸福吧。
　　我真的属于这里吗？我应该不在这里吧……为什么我这么多余？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难道没有一个人在乎我吗？
　　但是好像阿姨对我还挺好的……但是……
　　忽闻耳边传来车鸣声，原来是过于陷入回忆，差点就闯了红灯，青予墨停下车在等待区看着红灯倒计时一秒一秒流逝着，最终归于零时，绿灯亮起替代了红灯，道路上又满是车辆来往。
　　随手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用嘴叼着糖纸，撕下后把糖塞进了嘴里。
　　三分钟后，他到了楼下，把车锁好，就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看到夕离刚从楼上下来，大抵是帮他们叠被子去了，道：“我回来了，夕阿姨。”
　　夕离扬起笑脸：“墨墨回来了啊，赶快吃饭吧，都做好了，今天可是我亲自下厨的，有青椒肉丝，还有……”
　　青予墨：……
　　心说：“不知道阿姨厨艺长进没，应该能吃吧……额……这红烧鸡翅黑的跟碳一样……真的能吃吗……”
　　此时左眼皮跳了一下。
　　“嗯，好，我先去盛下饭。”青予墨去厨房边盛饭边做心理建设，吃了一口鸡翅后，竟发现意料之外的好吃，但是好吃是好吃，就是卖相不太入眼，有点惨不忍睹，像是从炭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就是不小心老抽放多了，其实还是能吃的。”夕离眨眨眼。
　　坐下和夕离边吃边聊，也好一会儿了，夕离突然蹦出来一句：“我刚刚忘了件事儿，什么事儿来着？”
　　周慈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景晞还没回来呢，你们怎么先吃上了，今天不用等他吗？”
　　夕离：……
　　青予墨：……
　　你怎么不早说？！
　　突然咔嗒一声门开了，林景晞跨进屋里，喊了声：“我亲爱的好妈妈，我回来了。”在走过转角时，看到 桌上僵住的两人，疑惑道：“啊？你们已经在吃了啊……”
　　“哎？不是不是，你们怎么了？怎么我一回来就这样了？”
　　“吃啊？再不吃就凉了。”
　　青予墨心说：啊这……不是把你忘了吗……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场景。
　　真是奇特又诡异。
　　屋内的时钟滴答声清晰可闻，知了也喧闹着。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夕离笑着说：“嗯……额……好了啊，这个……嗯……就是……忘了你今天中午回来吃饭了…哈哈…哈…”不过这里是尴尬地笑。
　　林景晞见此情此景，就戏精上身了：“不是吧，这也能忘？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儿子了？母亲节送礼物的，是我，女神节送祝福的，是我，愚人节被整蛊的，也是我，不！怎么能忘了我啊！！！”说着就要跪到地上哭起来。
　　“好了，也演够了吧，有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夕离拍桌子笑道。
　　林景晞终于恢复了正常，盛了饭，与桌上的二人聊了起来。
　　……

　　“好了，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啊。”青予墨拿着碗筷走向厨房。
　　夕离搁下筷子开玩笑：“在家还这么客气，太礼貌了吧，小晞，你也学学人家墨墨，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还这么体贴，以后的追求者都绕地球半圈了吧。”
　　林景晞偏过头笑了笑，说：“拜托，我也没这么差，颜值在线，身高180，除了成绩不好，也没啥不好了吧，成绩也没这么重要的。”
　　这时青予墨正好从厨房出来，又对青予墨耳语：“虽然成绩比不过你，但是还有身高比你略胜一筹，哈哈。”
　　青予墨直接翻白眼：“是是是，我172就是比不过180的身高，我这可能是智商压低了我的身高，不像你这脑子也不灵光啊，光长身高不长脑子。”因为夕离在面前，青予墨为了自己“好孩子”的名号，后面几句话特意压低了声音。
　　“就让着你这一回，以后我不会再让着你了啊。”林景晞自找没趣，也放了碗，回了声与前者一样的话，就转身上楼。
　　坐在床边望着桌上的纸，发起了呆，虚无空白的眼前逐渐模糊，脑子里闪过检讨二字，模糊的视线清晰了起来，林景晞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立即开始了“创作”。
　　检讨二字对林景晞并不陌生，初中平均一个星期内必定要交一份检讨，写检讨的流程他也不陌生，无非还是和以前一样写，字也和初中时一样龙飞凤舞，恐怕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书法境界”。
　　写着写着突然走了神，回过神来才发现，署名上竟写着一个“青予墨”，和其他字不同的是，这三个字格外的好看。
　　林景晞叹了口气，把“青予墨”这三个字用黑笔画成了墨水团，像个在纸上打滚的黑色毛线球。
　　在前者之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景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