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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韩吉快步走进实验室,把床上的东西通通拨到地上,指挥利威尔把人放上去。
      医用无影灯打开,照在明渡涣散的瞳孔中,她还在往外吐血,时不时都抽搐一下,体温和心跳都在缓慢下降。
      韩吉先给她抽了一管血,然后指挥利威尔脱掉她的衣服。
      利威尔手顿了一下,偏过脸,沿着明渡衣领破口扯开,一路扯到底,然后顺着滑腻肚脐向两边打开,T恤彻底变成了衬衫,向两边敞开。
      血被其他研究员接过去,在显微镜下查看。但是等结果已经来不及了,韩吉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调配血清。
      库里血清几乎被清空了,只有一两支发粉的溶血血清。
      在此之前,明渡并没有发生过排异反应,可以使用。
      她抽空看了一眼利威尔,眉头一皱,再次发出指令,
      “衣服全部脱掉。”
      “她是中毒,身上没有伤口,我检查过了。”
      “注射器只会留下针孔大小的痕迹,你确定你都检查过吗?”
      韩吉的眼镜反射出锐利的光。
      利威尔咬咬牙,抽出刀,把明渡的衣服全部划开,挑落。
      明渡的皮肤雪白,脆弱,因此皮下的血管更加清晰。此时,某种钳紫痕迹从她心脏处盘根错节,向四周蔓延而去。
      仔细观察,能看到这紫色还在蔓延。
      韩吉摸了明渡的心跳,拨开眼皮用手电筒照射,又捏开她的嘴观察喉咙,最后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明渡的喉咙里全是肿物,堵住了呼吸道,所以只能依靠胸口前的开口呼吸。

      “还好你切开了她的气管,否则她这会儿应该已经窒息而死了。”
      韩吉说。利威尔没有应声。此时利威尔已经失去作用退到一边,他靠着墙,紧皱着眉头脸扭到一边,指节敲着手部。
      然而,因为外面的灯关了一半,透明玻璃此时像镜子一样,清晰的映出手术台上的景象。
      利威尔僵硬的把头扭到正前方。
      ·
      韩吉举起注射器,弹了弹,将气泡挤出。
      血清推入静脉。
      在等待血清发挥作用的时候,韩吉仔仔细细的检查过明渡全身,完好无损的皮肤,确实没有注射痕迹。
      这种行为和王都的利益不符,确实不像是他们能干出来的。
      那么,究竟是谁下的手。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候,化验室传来声音,
      “韩吉站长,是神经毒素!”
      最糟糕的毒。
      “阿托品,现在!”
      “伤者刚刚吐了血,能喝水吗?”
      韩吉一口否决,“不行,腐蚀性毒物喝水会灼穿食道,牛奶……不,直接从气管切口雾化注入。”
      韩吉将阿托品混入无菌盐水,通过气管插管雾化注入。
      药物刚触及明渡的伤口,立刻发出嘶嘶声,冒起白烟。
      她的静脉像被注入了水泥,皮肤下蔓延出树枝状的蓝黑色纹路,肌肉痉挛着僵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三十秒后,明渡的血液开始结晶化。
      排异反应!
      阿品脱?不,不对,是血清!
      库里的溶血血清本是用于普通人的输血实验,因储存不当微微发粉——没人料到它会成为引爆明渡体内铜铁战争的导火索。
      韩吉瞳孔骤缩。
      过去她们在明渡身上做了很多实验,能说的,不能说的,但种种迹象表明她的身体和一般人差距不大,甚至更加脆弱。
      但因为明渡有在五级污染区长时间生活的可能,韩吉一直猜测她身上有蓝色铜基组织液,现在,这种猜测被证实了,血蓝蛋白和血红蛋白结合,析出堵塞血管的凝胶状沉淀物。
      但是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如果明渡死了,那么之前的所有研究都会功亏一篑。
      她要活着。
      但是,怎么做,她们对她的身体知之甚少。
      可恶,没时间纠结了,韩吉立马停止输液,用生理盐水冲洗血管,延缓结晶扩散,一边大声发令,
      “注射肝素抗凝剂!注射后把她推到冷藏室,温度调至12°以下!快!”
      随后韩吉对着对讲机大声说话,
      “研究站的所有人,放下手中工作,调出贮藏室所有含铜-硒纳米簇的合成组织液,送至负一层B6冷库!”
      门突然被推开,研究院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报告站长,议员卫队包围了我们,让我们交出人质,该怎么做!”
      利威尔转身向门外走去,“我来解决他们。”
      “等一下!”
      韩吉在通讯器里交代了几句话之后挂断,随后看向利威尔
      “团长怎么说?”
      “他之前让我把明渡送到他那里,说他有办法解决。”
      韩吉皱着眉走来走去,喃喃自语,
      “确实,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拜托他了……”
      她最后看一眼手术台上的人,几个人簇拥着把她往冷库推去,但女孩呼吸心跳均已停止,几乎是不可能活了。
      “我们无法救她,只能进行初步处理,她的血在12℃下铜离子活性会降低——这是唯一能让她撑到外面的方法……”
      利威尔意识到韩吉指的是什么,眉头拧起来,
      “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医疗条件了。”
      如果这里治不好,去外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利威尔,但是她本来就是'外面'来的,不可能有人会偶然存活在五级平原区,如果有想救她,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韩吉沾血的手套在利威尔肩膀上留下五道红痕,
      “告诉团长,需要送她出城,离开城内城,到外面,到五级平原去,那里才是她的家!”
      利威尔瞳孔骤缩。
      “拜托了,利威尔,你是我们中最擅长在地面活动的人,即使她不能帮助你抵抗辐射,你也能保护她不被畸变体伤害……”
      即使两个人相互之间非常了解,利威尔知道韩吉在压力崩溃状态下会胡言乱语。但这话语实在是太有冲击性,利威尔忍不住喃喃自语,“你真的是疯了……”
      韩吉抓住利威尔的肩膀拼命摇晃,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摇散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觉得我疯了,普通人去那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看到了,我们的医学水平就知道这里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我有预感,她也许会是我们的钥匙,城内的未来在她身上,为了人类的未来,这值得赌一把的!”
      “所以可以拜托你照顾好她吗?至少把她护送到地上吧,我已经知道她身上的不同之处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研究出能够在地上生活的血清……”
      韩吉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了。利威挣开她的手,尔沉默转过身去,推开门,
      “知道了。”
      他这么说着,从楼道尽头的窗口跃下。
      ·
      来了四十个人,他们的铠甲上都刻着王都的徽记。
      利威尔朝天空打出信号弹。
      信号弹的赤光还未消散,利威尔已跃上钟楼。俯瞰之下,四十名披甲兵像被蜜糖吸引的蚁群,笨拙地朝他合围。
      不远处的王都中心也升起一颗信号弹,那是团长的回应。
      利威尔刀柄一转,从上至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入人群。
      第一人举剑刺来,利威尔侧身,刀刃自下而上划开铠甲缝隙——喉血喷溅的瞬间,他已踏着尸体旋身,刀光横斩三人膝窝。
      的刀刃快的只剩下弧光,刀刃所至之处,血肉翻飞,惨叫不断。
      这支军队从建立以来就没打过仗,只知道欺压贫民鱼肉百姓,早被贵族子弟腐蚀的彻底,杀他们比杀年猪还要容易,至少年猪面对刽子手知道要跑而不是吓得尿裤子。
      利威尔踢翻最后一个跪地求饶的骑兵,甩掉刀刃上的血,表情嫌恶,
      “脏死了。”
      随后他跃上屋顶,俯瞰四周。
      风拂过他的头发,别人的血液干在脸上,有种恶心的黏糊感。利威尔皱起眉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回头,刚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此时已经开始滋滋冒烟,里面的人体化成一摊尸水,从袖子里裤子里流出来。
      “这是……”
      利威尔刚要下去查看,却被拦住去路。利威尔迅速举刀转身,待看清来人后手腕一松,
      “埃尔文”
      团长点头,不怪利威尔没有一眼认出他,他现在脸上带着一个厚厚的口罩。
      “这些人的刀上有剧毒,烟雾也是剧毒的,即使是你在里面,也没法不受影响。”
      这些毒素利威尔再清楚不过,那是调查团一次次去往危险的地上,用生命带回来的样本。
      “这些家伙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利威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在前方和畸变后的世界战斗,后方的王都却只想把他们的骨渣都吃掉。
      毒物散的很快,今天是东南风,这些烟雾会飘向王都中央,虽然是自作自受,但想到沿途会死去的普通人,让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埃尔文给利威尔一块同样的口罩,
      “你去疏散王都群众,我来处理实验体X。”
      利威尔心里一紧,
      “韩吉说要把那家伙送到地上去。”
      埃尔文眼睛微微睁大,但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意外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过问她的想法的。”
      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在胸口,利威尔看了埃尔文一会儿,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埃尔文感受到他的视线,
      “怎么了?”
      “没什么。”
      利威尔转过头,深呼吸,缓缓吐出口气,然后便跳下去。
      ·
      埃尔文到来后,韩吉用注射药物让明渡清醒了十分钟。
      明渡感受到有知觉以来最痛苦的十分钟,冰冷空气压进肺里都会带来灼烧一般的疼痛,而这个过程中还不能停下,必须不停的回答埃尔文的问题。
      这些问题的答案,大多还是不知道。
      埃尔文并没有气馁,他最后贴近明渡,在她耳边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你想要利威尔吗?”
      明渡张着嘴喘气,不明所以的抬起眼睛,痛苦涣散,理智已经在崩塌的边缘。
      “他是我们中最擅长在地面生活的,如果有他陪着你,我相信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埃尔文是沉默的,温和的,如山一样沉重,仿佛一眼能洞穿别人的欲望。
      明渡睫毛颤动一下,流下一滴眼泪。
      ·
      夕阳如血,从皲裂的天空淌下。
      王都已经几乎变成空城,这政权的建立和毁灭都是如此荒谬,如烧过的纸灰,一吹就散了。
      但还不能就此松懈,王都的守卫正在往回赶,秩序的重塑也需要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利威尔安排好疏散的士兵后,抽空回了研究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剩烧过纸片的火盆。
      “人呢?”
      “她走了。”
      “……”
      晚风吹过两人的披风,埃尔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利威尔身后,利威尔头也不回,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去哪了”
      埃尔文却答非所问,
      “我问她,要不要带你一起走。她让我给你托话”
      “什么”
      “'让利威尔做他想做的事吧,我不想他被我困住'”
      “……”
      利威尔看着远方出现裂痕的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沉默。
      埃尔文在沉默中想起分开之前的事情,
      当时明渡已经快不行了,一说话嘴角就往外溢出血块,但她还是艰难的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决定孤身一人前往地上。
      她抓住埃尔文的手,一瞬间,埃尔文看到了无数闪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有不同的人,这些人最后都以不同方法死去了,地上的物种不会攻击明渡,但会因明渡发狂。
      所以这条路,她必须自己走。
      临走前,明渡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看向虚空中的一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是利威尔的方向。
      韩吉说送她最后一程,也跟着离开了。
      团长顿了顿,然后说,
      “她好像有话想对你说,如果她能回来的话,也许会告诉你的。”
      “哦对,还有这个”
      团长递给利威尔一个白色的东西。
      那是一块不知道什么布料做成的蝴蝶结,安安静静的躺在利威尔手心,像它的主人一样,柔软,脆弱,但坚韧。
      “她说,这个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利威尔抢过布结,指节在剑柄上绷出青筋,护手被捏出裂痕,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救命……”
      他咬紧嘴唇,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蝴蝶结。
      良久,等那阵钻心的痛苦爬过心脏,利威尔他松开手,将蝴蝶结解开,布料绕了两圈系在手腕上,单手打了个十分平整的结。
      那东西好像有生命一样,打结处融化成布料,稳稳的缠在利威尔手腕上,像是生来便系在这里。
      埃尔文知道他的痛苦,沉默的站着,等待着他自我消化,随后将手放在他肩膀上。
      “不用担心,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强。”
      “但她还是个笨蛋。”
      利威尔说着,跳下房顶,
      “那个笨蛋怎么可能知道出城的路,我去送她。”
      布条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蓝渍,在夕阳下微微发亮。利威尔用指腹摩挲着那些结晶颗粒,它们像泪水一样融化在皮肤温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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