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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妙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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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心之事多扰人心清,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总会有办法,不如抛诸脑后觅当下宁静。
“替我重新装扮,”谢檀着重强调,“越素净越好。”
潘府大门外。
前世谢檀就已来过一次,复生归来还要再来一次。
谢檀这是第二次来到潘家,但看到外围的裹着红墙玉瓦的宅子,门口两侧的墙上两只狮子形状的被精雕细琢的刻着的镇宅石,镇宅石外看是其貌不扬,实则不然,石狮眼睛上的用料是上好品相的翡翠,脚下踩的球,则是实打实的实心金子,尾巴上的用料为了达到潘家人的标准,用料都是上好的玉石。
谢檀之所以直到这些,还是上辈子某个大臣,为了民生社稷更为了皇室的那不值钱的体面,参了潘家一本。
结果都不用猜,潘家与季明哲怎么算都有亲,大臣因污蔑皇亲全族被诛,那几个愿意作证的证人,因为皇恩浩荡,祸不及家人,被凌迟处死。
这般的金雕玉砌的宅子,谢檀上一世虽是做上了皇后的位置,她也没住上。
谢檀以前总想自己能当上皇后是不是自己天命使然,是天生的凤命,不过现在她确定了,前世她能当上皇后纯是巧合。
淑妃母家,潘家本为商贾,攀上皇室,原是不够格的。只因淑妃老祖父在世时,救了被刺杀流落民间还是太子的落魄先帝一命。
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施恩,许了潘氏娘子做了当时还是不出头的六皇子做妾室。
风水轮流转,向来不出头的六皇子,在背后设计玩死了自己的五个哥哥,夺嫡成功,继承大统。
他用雷霆手腕,杀了过了加冠之礼的弟弟们,未过十六岁的皇子们全部幽禁,用了三年肃清朝堂,他再无后顾之忧。
许是他杀孽过重遭的报应,也或是后宫不宁。当今皇帝后宫嫔妃众多,膝下子嗣却少的可怜,仅有的几个分别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宁妃所出的二皇子,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和幼年夭折的四皇子。
这几个皇子中,太子年少稳重,二皇子天生聪慧,这二人中,个个是继承大统的好苗子,而三皇子则是资质平庸的废人一个。
谢氏为清流世家中的佼佼,朝堂上也是说的上话,谢家女嫁皇子本就惹人猜疑,更别说当今皇帝那颗多疑的心。可谢檀最终还是嫁给了三皇子,皇帝不疑,朝堂也不问。只能说皇帝和朝堂中的各方势力对这个三皇子确实不抱扶持的想法。
虽然三皇子庸庸碌碌,但运势实在是好。
潘家当今主母膝下有二子,潘家大郎,放印子钱牟利,欠债人一日不管钱,每日的利息便翻一番,欠债人侵家荡财卖妻卖子,也根本还不上,最后大多是被剁掉手脚,生死由天。
潘家二郎便不如大哥那般,不好财,好美色,仗着自家在宫中有权,家中有财,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在街上看到能入他眼的貌美娘子,就强掳过来,听话的做他的妾室,不听话的一棍子打死,丢出潘府。
朝堂势力争斗,还未站队的朝臣要除掉一个皇子杀鸡儆猴,做为入仕后,献给权臣们的投名状。
季明哲这把柄被握住,内阁朝臣参三皇子的折子整个明德殿都放不下。却在要发落潘家时,先帝薨世了。
潘家躲过一劫,继续为非作恶。
接下来太子与二皇子内斗,两方势力两败俱伤后,淑妃借着谢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来了个坐收渔翁之利。
季明哲就这样被他娘推上了皇位。
桃玉手拿请帖,恭敬递给了潘府外的看门管家。
管家接过,打开册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大喊道,“凌阳候府,谢娘子到。”
周围的目光纷纷投向谢檀,谢檀早知会有这一遭,她不慌不忙地出于礼轻点了点头。
她一只脚才跨进潘府的大门,身后的桃玉想跟上来时,却被管家伸出一只手拦住。
“这是?”谢檀问。
管家脸上挂笑:“烦请谢娘子见谅,今日府中的贵人娘娘回家省亲,不便除各位娘子之外的人入府。”
谢檀道:“我自是理解的。”
谢檀给桃玉使了个眼神,“客随主便,更何况早上交代你的事还没办完。”
桃玉也懂了自家姑娘的医生,点了点头识趣的离开。
谢檀还没进园子,女子婉转稚嫩的打趣声就同吹过的春风一般,吹进了她的耳里。
潘家婢女将她领到园子里,就行了个礼退下了。园子中的景色与门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鲜花簇锦,所以的桌案板凳尽是金丝楠木打的,用的是金杯玉盏,桌上摆的果子也是这个季节不好找的,文雅便是,银棋盘,玉棋子,称得上是奢靡。
世家贵女们个个穿金戴银,满身上下好不奢华。
谢檀今日的穿戴,在这群娘子里,只能说得上是平平无奇,头上两支浅色玉钗,一对浅蓝色的珠花发簪,水蓝色衣裙,身上唯一贵重的还是今早带在手上忘了摘掉的金丝镯子。
不过她今天本就没想出风头,世家娘子们个个貌比花娇,她今日做这绿叶为陪衬,倒也是值得的。
谢檀等了好一会,始终没听到她要等的人的名字。
和几个娘子寒暄了几句后,谢檀为打发时间,她摆了一盘棋,是她上辈子输掉的那盘。
桌前,谢檀一只手托着腮,眼睛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另一只手执一颗黑子,棋子将落不落。
“谢娘子何时学会了观棋不语?”声音婉转轻柔,一会人就来到她身侧,“谢娘子这是在想什么?”
一闻到浓烈的檀香味,谢檀便知是谁,她接了话,插科打诨打趣道,“谢娘子在想苏娘子,念得茶不思饭不想。”
谢檀起身,转头看到眼前人的瞬间,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徊一身叠在一起分不清的艳色,头上发簪珠饰几乎簪了满头,腰处挂满了珍珠玉环的装饰。
礼部侍郎长女,苏徊苏妙清,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婉娴静,在世家娘子中的名声顶顶好。
世家贵族的夫人们,对苏徊的评价也是,貌若珠玉,质若君兰。
坊间也赞她,娶妻当娶妙清娘子。
谢檀敛了敛面上的笑意,好整以暇看着苏徊,“苏娘子今日是把梳妆台上的首饰都套在身上了吗?”
“学的谢娘子,”苏徊学着谢檀,笑了笑回她:“倒是谢娘子,今日打扮倒是素净的很。”
谢檀不笑了,乘胜追击把话还了回去“我也是学苏娘子,是刻意装扮如此的。”
“怎样?学的有几分像?”
苏徊也没计较她:“谢娘子学的不怎么样。”
谢檀驳道:“你也不像。”
“我母亲说我平日打扮的像是要出家的尼姑一样,”苏徊坐在谢檀对面,她不悦地摇了摇头,在谢檀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她要特意叮嘱我,今日要穿的更显漂亮些。我身边穿着打扮喜欢漂亮鲜亮的就只有你了。”
谢檀扫了一眼苏徊那满头不搭的钗子和发簪。
谢檀有些不满,她骄哼一声:“在你眼里,我就这样?”
苏徊不紧不慢道:“在我看来,这种繁复的装扮你穿比我穿要更合适。”
“你今天很不一样。”苏徊从棋盒中拿起颗棋子。
“更美了,我也这么觉得,”没等对方说话,谢檀话锋一转:“这局棋,上一局输给你的棋局,我已想出破局之法。”
上辈子,谢檀输了苏徊的这局棋,在花宴上,她争强好胜,苏徊也有意相让,故意输了她,谢檀便稀里糊涂地夺下了,“嫁给三皇子”这个“彩头”。
“上一次,这局棋我输了。”谢檀坦言。
苏徊笑了笑:“所以?”
谢檀心里的话也顺势说出口,“所以我要和苏娘子再比一次。”
“好,”苏徊没回绝,“不过这次输赢你打算押什么?”
谢檀每次和苏徊下棋,苏徊都要她押点东西,有时是梳妆盒,一块玉佩,有时候是一朵花,所有的物品都不贵重,苏徊要什么也取决于谢檀想给她什么。
谢檀眸中含笑,她今日心情很好,“这次是请苏娘子看出不常见的戏。”
谢檀一子落盘,连提两子,本走到死路棋局起死回生。
苏徊赞赏,“还不错。”
谢檀心说:她好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加起来年纪都快五十了,若这都看不懂,她也不用再学棋了。
一盘下来,胜负已分。
“愿赌服输,”苏徊神色坦然:“你不要些什么?”
“要,当然要。”谢檀道。
谢檀与苏徊下这盘棋本就是为了要东西。
谢檀说:“我要上次我输给你的那块双雁玉佩。”
苏徊面露难色,毫不遮掩道:“没有了。”
没!有!了!
三个字对谢檀打击有些大。
“你想当皇子妃吗?”苏徊忽地问她。
谢檀这时才明白,苏徊早就知道这次的彩头是“皇子妃”这个名号。
“没什么兴趣,”谢檀拒绝了,她略带不满地摇了摇头,“没有别更值得你送的?”
“现在没有,”苏徊说,“就先欠着谢娘子,等谢娘子想到要什么要来和我说可好?”
谢檀没答苏徊,反而把她的话抛了回去,“你想当吗?”
苏徊与谢檀相识也有五六年,她第一次在谢檀脸上里看这样认真的模样,全然不是与她开玩笑打趣时的模样。
“我不愿嫁给傻子,”苏徊这话里十分有九分不愿,“上次淑妃的宫宴上,淑妃就有意撮合我与三皇子。”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三皇子此人,这人怕是这里不好使。”
苏徊越说越起劲,“他说我木讷无趣,除脸之外,毫无优处,让我趁早嫁个好人家。”
“他懂什么是策论吗?懂什么是算学吗?只知享乐,毫无内涵的蠢材……”苏徊话还未说完,嘴就被谢檀一把捂住。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谢檀提醒苏徊,“慎言。”
谢檀很了解苏徊的为人,这人平时淡淡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只要一提让她放弃自己的学业与追求,嫁人为丈夫洗手羹汤这种话,这人就炸毛,那怕抛弃她的修养也要骂上两句。
“给你这个,“我愿赌服输,权当是给谢娘子的承诺。”苏徊从头上那对珠翠堆里摸出只玉簪,“低头。”
谢檀也乖乖听话。
“我非看不清局势之人,淑妃聚世家贵女,为的就是……”苏徊也意识到后面话不能说,没接着往下说,“你我家里势头大,这身份除你便是我,君子一诺千金重,我说过我愿赌服输,你若实在不愿我可替你。”
谢檀满脸不可置信,“为何?”
“我就你这一个朋友,再说不是三皇子还会有别的世家,三皇子不懂我,别人也未必会懂,比起嫁给旁人相夫教子平淡度日,不如得一点权利,到时两人也不必见面,我也只守自己心里一片净土。”
谢檀没想到苏徊对她的人生看的这么透彻。
嫁给三皇子能不能得到权利谢檀不知道,她只知淑妃这个婆母并非好相处之人,每逢初一十五,不到鸡鸣前就要递符牌入宫,进宫后手抄三本长生经,不给饭吃,从早上抄到晚时宫门落锁。
三皇子也非好郎君,娶妻三日迎娶有孕妾室。妾室生下孩子,把孩子丢给正妻,便再也不管,算不上好夫君,也算不上好父亲。
其中一点好处都没有,苦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谢檀问,“若是一点权利和好处都没有,还会被欺负,被欺负了却因那人有权有势,和离不通,走也走不掉,留也是痛苦呢?”
“若没好处,二人想法也不同,逃也逃不掉,公理不辩黑白,”苏徊道:“我非柔软好欺的性子,真到如此种地步那我就杀了他。”
谢檀意想不到,平时在她看来柔柔软软的小姑娘能说出这话。
谢檀赞道:“苏娘子好魄力。”
谢檀语气笃定,“我跟你打赌,今日在场不会有任何一人愿嫁于三皇子。”
苏徊不以为意,只当做是好友在说笑,她敷衍道,“好好好,我信你,我最信的就是谢娘子了。”
“淑妃娘娘到——”婢女们齐声高喊。
本在玩闹的世家娘子们听到后,都放下当下的玩乐,齐齐跪在地上。
谢檀也不例外。
虽只是个妃子,但好歹也是四妃之一,淑妃的排场大的很。
淑妃路过谢檀身边,似是被这身装扮吸引了,停下了步子。
淑妃盯了谢檀好一会道:“抬起头来。”
谢檀照做,起身前说道:“臣女凌阳候之女谢氏。”
看到谢檀面容后,淑妃皱了皱眉,脸色明显不悦。
“谢氏。”淑妃念了一遍。
“臣女在。”
淑妃问:“你今日为何作此装扮?”
谢檀:“今日这园中百花皆一色,俗气的很,臣女觉甚是无趣,便打扮素气一些,引人注目,便要独占着花丛里的一抹浅色。”
今日花宴是从选花开始,皆为淑妃一手操办,不可谓不尽心尽力,谢檀现在说这话无异于当众说淑妃品味差。
淑妃气道:“妖媚。”
谢檀道:“臣女并无此意,鸟为夺食,人为出头,臣女不知,何错之有?”
当众驳面并不至于淑妃气急至此,谢檀前世做皇后时,宫里有几个淑妃身边宫人,几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嚼舌根。
活人的说,死人的也说。
淑妃刚入宫时有一个同她情如姐妹胡贵人,二人关系甚密,后面淑妃有孕,胡贵送了碗落药,两人关系彻底破裂。
淑妃对这个前姐妹可谓是恨之入骨。
这也是在谢檀当上皇后以后,见前朝宫妃图册时曾见过这位胡贵人的画像。
淑妃母家朝堂无权势,若淑妃想为自己儿子谋好前程,当下便不能发作,她忍也要忍,不忍也要忍。”